第14章 赶海可好玩了

高磊为什么会住在灯塔里？
当然不是大花臂科学家有什么怪癖。
马友叹了口气，说小高也是不容易。
管理局有宿舍，只是同当时的办公地点一样，远在聆城。
三年前，除了在村里聘请的协管人员，管理局干部要到保护区来日常巡航执法，需要开车往返一百多公里，绝对是披星戴月的奔波。
高磊的工作性质，又与其他工作人员不同。他是当时管理局惟一的研究员，既要监测保护区的海洋生态环境，又要负责珊瑚种群的保护性研究，每天都离不开这片海。
所以他主动放弃了聆城那套宿舍，申请就地住在南极村。
村里当然也不想委屈大科学家。除了住招待所，治保队长林捞牛，也很欢迎高磊住进他家。但高磊说自己的工作经常要半夜下海，不太方便。
征求村委会同意后，他就搬进了海边那座灯塔。
“从前灯塔上面的灯一亮，村里人就对孩子说，快些长，长大了同阿爸出海。现在灯塔下面的灯亮，村里人就对孩子说，好好学习，长大也当个科学家。”
马友说完又笑笑：“小季你要开民宿，可以同小高多多交流。他虽然才来三年，对这片海和周边的环境研究得可比我们都透彻。”
只可惜，这位花臂大科学家是反对开民宿的。季微澜心中暗叹。
送走马友，她开始打扫卫生。
整个房间的陈设停留在二十年前。尤其卧室里那张大床，半圆的金属床头雕花华丽，与手工风格的木制桌椅格格不入。
季微澜记得，小时候家里也有一张类似的床。想必是妈妈喜欢这种样式，外公外婆才会特意买来。
擦拭床头内侧的灰尘时，她无意中发现墙上有一块颜色不同。
仔细一瞧，现在的雪白墙壁应该是重新粉刷过的，覆盖了原本的墙面。这一块就是当初的漏网之鱼。
极为鲜亮的橙红色，是丙烯颜料。
盯着这块橙色，季微澜眼前忽然闪过一幅画面。
小小的她，正像现在这样跪在床头，仰头看着年轻很多的妈妈。
妈妈手里甩着把刷子，明亮的橙红色在墙壁上流淌，被渲染成或开或谢的花瓣。花瓣周围已经被涂成一片炫紫，再往上，是醒目的碧蓝。
妈妈回过头来一笑，眼角也沾了些许颜色。笑容是那样的饱满明亮。
季微澜眨眨眼，想要看得更清楚些，画面却转瞬消失。
这幅情景是真实的记忆吗？季微澜不能肯定。
童年印象里，妈妈就是个勤勤恳恳的民宿老板娘，从没有这样纵情地挥笔作画。
不过，她记得妈妈说过，小时候特别爱画画，曾经把家里的墙壁和村里的围墙都当成画布，最爱画的就是鲜花和大海。
马友也提到过，妈妈离开后，外婆就恨上了画画，还把妈妈留在家里的画作都销毁了。
会不会这面墙也曾是妈妈的画布？
抚摸着那一小块橙色，再想想方才红花阿婆对自己的态度，季微澜心中一阵惆怅。
打扫完室内，她搬了一张椅子去院子。
小院正对大海。院墙只有半米高，完全不会阻碍视线。她把椅子放在三角梅下，就这样坐着眺望海面。
仿佛错觉一般，眼见着银白镶边的浪潮似乎越来越远，青黑色的滩涂大片出现。
季微澜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退潮？
“HI，漂亮姐姐！”院墙外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居然是林虾虎。
这孩子戴了顶明显头围过大的草帽，以至于要用手扶住帽檐抬一抬，才能露出快活的笑脸。
“听说漂亮姐姐搬家了，我阿娘让我给你送些东西！”
他咧嘴一笑，举起手中的红色塑料桶。
桶里是一套崭新的碗筷，还有用饮料瓶分装好的几样调料，盐、糖、醋都有，酱油还分了生抽和老抽。
季微澜赶紧谢过，又去行李箱中取出一盒巧克力交给林虾虎。
“哇塞，这个高级！”林虾虎叫起来，眼睛瞪得溜圆，“凡人不可抗拒！我在电视上看过广告哩。”
他摸了摸透明的盒盖和捆成花结的绸带，犹豫着抬起眼。
“太高级了，我只要一颗就好。”
“都送你，谢谢你和你阿娘。”
见季微澜神色笃定，林虾虎抱着盒子蹭了蹭，还是交还给她。
“漂亮姐姐，能不能晚点再送我？”
他指指前面的大海：“我先去赶海，回来请你吃螃蟹呀。”
“赶海？”季微澜这才注意到，除了拎给自己的这只塑料桶，林虾虎脚边还有一只塑料桶，桶里放了一把长嘴的钢钳。
“对哩，潮水退了，正是夹螃蟹的好时候。”林虾虎看看她，“漂亮姐姐，你要不要去试试？赶海可好玩了，除了螃蟹，还能摸到各种好吃的螺贝。”
季微澜心中一动：海滨民宿的客人可以从村民一起去赶海，这倒是个非常有吸引力的卖点。
“好的，我同你一起去，需要做什么准备？”
林虾虎看看她身上的长裙和坡跟凉鞋，又指着自己身上比划：“要穿水裤和雨靴，你是不是没有？”
他抓抓草帽：“你等一等！”
说完撒腿就跑，十几分钟后再跑回来，给季微澜带来了全套的赶海装备。
除了水裤和雨靴，还有一只塑料桶，一把钢钳和一双劳保布手套。
季微澜换好装备，就跟在林虾虎身后朝滩涂走。
雨靴是水鱼嫂的，她穿在脚上有些松。水裤是胶皮质地的，不透气。不过林虾虎警告她说，不能不穿，被海水粘在皮肤上会难受，还容易生病。
“会发烧，不抢救还会死人！”林虾虎故意用恐吓的声调说，又做了一个鬼脸，“什么血症，高大科学家说的。”
“败血症？”
“好像是。”林虾虎拿出钳子，朝滩涂下一戳，再拿起来就已经夹住了一只螃蟹。
“高大科学家说，海里有个什么细菌。手被螺贝刺破，或者被带细菌的海水沾上，就会得病。之前阿水伯两条腿都肿了，好在他有汽车，送去省城才抢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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