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爱恨
“皇上既然喜欢这钗,就自己留着吧。”沈岁宁甩手,无视萧渊祈痛苦的目光,径直往外走去。
“你恨我,岁宁。”萧渊祈握紧手上的钗,金翎在他掌心扎出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印痕,手上的痛意覆盖住心上的痛,他嘶哑着声音低低说道:“你恨我,恨我背弃于你。你恨我,恨我后宫纳妃。你恨我——”
说到最后,萧渊祈已无语凝噎,他是帝王,却在这女子面前显示出自己的懦弱、无能。
他算什么帝王!
沈岁宁停住脚步,双眼紧闭,泪水从她的眼角溢出,划过如玉面颊,滴在衣衫上,洇成一朵朵惹人怜爱的小花。
“皇上,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沈岁宁伸手擦了擦眼角,泪水染湿她的指尖,带着酸涩与苦楚。“您是皇上,权衡后宫前朝,是您身为皇上的责任。”
“责任。”萧渊祈冷笑,“权衡后宫前朝,是我的责任。那你呢?”
我是什么?沈岁宁自问。
是你青梅竹马的爱恋,还是被你越轨的可怜人,亦或者……
“我只是皇上的一颗棋,或者说是放在质子身边的一把刀而已。”
牵制圣京质子,他有多种想法,可他贪心,妄想借机制衡沈家。若是当初他没有生出制衡沈家的想法,这个人怎么会换嫁,替沈宛宁踏上刀尖。
只怕她,早已做了他的皇后。
“沈岁宁。”萧渊祈拂袖,转身盯着她的背影,他的眼中含着痛苦,悔恨,犹豫。“你非要这么定义自己,把我们的关系安排得明明白白吗?”
他上前一步,五指抓住她纤弱的双肩,把人转过来。目光碰触到她的眼泪时,他痛苦移开了眼,奈何酒劲慢慢上头,他已分不清这是哪里。
只知道,眼前人是他想要的人。
萧渊祈移开的眼又回到她的眼,看着她红润的眼尾,心怦怦跳,像那年花园里的少年,看着百花丛中的少女,他情不自禁低下了头。
唇,轻轻盖上了她的眸。
眼上传来温润的触觉,沈岁宁错愣,抬手推开,却被控制住双手。
她无助地拍打,手上力小拍在他身上轻飘飘的,造不成一点实质性伤害。
“你别生气,”萧渊祈因亲到她而轻笑,笑声低迷,一扫之前抑郁,带着蛊惑耐心哄她,“别生气,她们我都不喜欢,我只喜欢你。”
沈岁宁抬眸看他,这才发觉萧渊祈似乎比以前高大许多,自己只到他下颚。她看着眼前人像以前那般轻笑,眼底盛满爱意,亦是难受到肺腑生疼。
“皇上,您醉了。”沈岁宁柔声说。
“岁宁,我醉了。”萧渊祈头疼,指尖按上太阳穴,眯着眼皱着眉笑,“岁宁,我醉了,醉了的时候才看得到你这么温柔。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对我有多冷淡。”说着他放开沈岁宁的肩,拉过她的手捶着胸口喊道:“我这里痛,我好痛。”
“皇上,我找人来伺候您,好吗?”沈岁宁被他带着捶打胸口,一时不知所措。
萧渊祈摇头,拉着她往里间走去,边走边说:“不要她们,朕只要你。”
“皇上。”沈岁宁急声,她没见过萧渊祈酒醉的样子,也没有伺候过酒醉的谁,眼下只想尽快逃脱,离开这里回清和殿。
对,清和殿,里面还有人在等他。
今日她与萧渊祈独处,两人还如此亲密,如果被传出去,她沈岁宁怕是真不要名声了。
萧渊祈听她声音带着急切,缓缓转头,看着她的脸,半晌目光移到他们相握的十指,眸色变了又变。
“你不愿意?”他声音冷了几分,冷得沈岁宁打了个寒颤。
这人,怎么说变就变。
沈岁宁犹豫着,正想开口,便被他面无表情打断了话。
“朕是皇帝,想要谁,谁敢说不愿,谁能说不愿。”萧渊祈面露疯执,眼底盛满狂怒,恨恨道:“你凭什么不愿,这里是皇宫,朕的地方,哪怕就地睡了你,你也得感恩戴德。”
沈岁宁身形一动,神魂俱裂,她右手扶靠门框,心尖像针扎似的密密麻麻地疼。她不可置信地盯着这个人,她曾经喜欢过的少年郎。
哪怕就地睡了你,你也得感恩戴德。
年少欢喜,终成笑话。
“皇上,季公子求见。”门外宫人禀报。
听到声音,沈岁宁抬头望向大门,眼里升起期冀,露出几分轻松,“皇上,臣妇的丈夫在等,臣妇该走了。”
“你想走?”萧渊祈见她想走,一把将她困在怀里,薄唇压在她的耳尖低语,恶声道:“你说我若是在这办了你,你的季公子会怎么样?”
萧渊祈看着怀中人煞白的面颊,心底的痛意得到片刻缓解,言语越发恶毒刻薄,“你们又不是没办过,告诉我,你喜欢吗?嗯?今天试试朕,朕定让你欢喜。”
沈岁宁浑身颤抖,害怕到了极点,她想说话,却发不了音。
刚擦过的眼泪像雨水洗刷花开花落,滚滚而下。
“背着你的丈夫,隔着一扇门,和你的情人。”萧渊祈凑近吮了她的眼泪,吻一个接一个落在她的眼睑、鼻尖、面颊。他扣住她的细腰,伸手捏住她的下颌,看着她的倔强眼神,如地狱怨鬼般笑道:“我们这样,像不像偷|情。”
沈岁宁尝到眼泪的咸涩,季景澜就在外面,而她——
此时此刻,仿若乌云遮蔽暖阳,初夏时节,猛然寒风朔朔,她感到无比绝望。
可是乌云必将散开,寒风过后即是暖阳,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不能伤他,那便伤她自己吧。
沈岁宁闭上眼,萧渊祈还未反应,便抬手拔下金钗,孔雀金翎绚丽夺目,衬得她素手白皙,一金一白晃人眼。
如果,那只手,那支钗没有对着她纤细白嫩的脖颈,萧渊祈会心动吻上去。
“这么好看的脖颈,能忍受多少疼痛呢?”萧渊祈捏着她下颌的指尖顺着她的脖子线条往下,指尖下的脖颈白得灼眼,皮肤细腻,摸上去像把玩一件上好的白玉。说着,他五指包裹住她的,两人一同握住这根金钗,萧渊祈手上稍用力,便带着沈岁宁的手往前。
孔雀金钗抵住她薄薄的皮肤,再往前,就能见血。
“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岁宁,你太小看我了。”
得不到,那就毁灭吧。
心里一个声音敲打着,呐喊着:毁掉她,毁掉她。
毁掉这个人,她就是你的了。
“那皇上,再用点力,对准点。”沈岁宁睁开眼,眸中无神色,像枯井没有丝毫波澜,她抬指指着自己的侧颈,说出的话却愈加残忍,“往这里,刺进去。”
说完,沈岁宁骤然发力,拖着萧渊祈的手往自己脖子侧面扎下去。
萧渊祈呼吸一窒,睚眦欲裂,猝然挥手,金钗划过沈岁宁娇嫩的皮肤,血丝从那段如玉脖颈中渗出,染红了他的双眼。他咬牙,面颊因气愤起伏,手指握得吱吱作响,声音在喉间咕咕乱窜,“滚。”
伤口传来密密的疼,鲜血顺着脖颈往下,滑过洁白的锁骨,在她脖间衫上作了一幅红梅画。
沈岁宁紧了紧手,忽略脖子上的痛,福身准备告退。
“皇上,章华宫走水了。”门外太监急报。
走水。
沈岁宁停住,章华宫是太后宫殿,方才沈宛宁奉命前往。而今日乃端午家宴,人多眼杂,这时候走水,太过凑巧。
萧渊祈眸色深深望着沈岁宁,目光触及她颈间鲜血,心脏刺痛,他哑声怒吼,“朕让你滚。”
沈岁宁垂目,福身行礼,推门而出。而身边人,却比她更快,像一阵风掠过,步履匆匆,转眼消失得无影无终。
暮色沉沉溶溶,只剩几缕夕阳跌落巍峨殿宇,绯红的天光下,沈岁宁第一眼就看到了白玉台阶下的他。
夕光晚霞下,她站玉阶上,他站玉阶下。
只需几步,就能走到,能拥有。
季景澜抬头,眉头微蹙,快步上前,一步跨过三台石阶,来到她面前。他伸手抚了抚她的伤口,拇指轻柔,轻轻擦净她脖颈上的血迹,带着几分安抚问道:“疼吗?”
沈岁宁怔怔望着他,片刻后终是点了点头。
疼,伤口疼,心疼,哪里都疼。
沈岁宁发丝微乱,眼睛红肿,下颌还有被掐出的红痕,脖子上流着血,狼狈得无法诉说。季景澜上下打量,在看到她手里紧握的东西时,眸中冷意逼人。
周遭宫人不敢直视,所有人都低下眼,惴惴不安。
季景澜怒得抓狂,不知是怒她用这般惨烈的方式保护自己,还是怒他对她遭受的一切无能为力。
今日,他烧他一殿;他日,必让他十倍奉还。
季景澜伸手,温柔抚上她的手,轻轻抬起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从她掌心拿出带血的孔雀金钗。
沈岁宁颤着手,掌心指尖带着血痕,就这样袒露在他眼前。
“哐当——”季景澜扬手一甩,耀目的孔雀金翎如死物般,坠落尘土。
“我带你回家,给你找大夫,就不疼了。”季景澜腰身一低,抄过她腿弯,一把将人抱在怀里,大步流星往外走。
沈岁宁双手环着他的肩,将头埋在他胸前,沉默不语。男子看似俊秀骨瘦,被他抱在怀里时,才知他的双臂多有力,他的胸膛多坚毅。她听着他胸腔里传来的砰砰声,一下一下,渐渐带走了她的害怕、恐惧和绝望,只留下安心。
在季景澜怀里,她安心。
他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问。给她留足尊严,不让她难堪。丢了她的金钗,让她忘了受到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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