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毋庸置疑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隔壁房间再次传来响动,四个男人间隔着些许时间先后离开了这家客栈。
顾南枝和郁离扒着门缝留意,直到最后一人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尽头。
“哎哟!”
“嘘,收声!”
顾南枝捂着被撞疼的额角,眼窝倏地漫上泪意,恶狠狠说道:“你的脑袋是石头做的吗?怎的磕人这样痛!!”
屋里没掌灯,眼前一片昏黑,郁离虽看不清对方面容,但想象着定是个柳眉倒竖的气极模样,无声笑道:“得罪得罪,草民实属无心之失,还请郡主见谅!”
“哎呀别再‘草民’、‘郡主’的了!”顾南枝一瞪眼睛,本就没想跟他计较,“大家都这么熟了,就用朋友之间‘你我’相称不好嘛!”
今夜月光淡然,似铺了一地银绸。
“我虚长你几岁,”郁离眼中盈满笑意,对上顾南枝水汪汪的眸子心情大好,“以后就以兄妹相称,可好?”
“不好!”宋柏从边上冒出来打断两人,“我不同意!这是我阿姐,想要妹妹去别处认去,我才不要你当我大哥!”
“先不说这个了!”顾南枝急得摆手,“外面没动静了,下一步怎么办,还要继续跟吗?”
郁离施施然起身,边理衣裳边道:“不必,自然会有人找上门。”
“愣着做什么?点灯啊,人都走了无须再躲。”后一句话是对着宋柏“颐指气使”。
宋柏狠剜他一眼还是照做。
四面油灯晃悠悠亮起,只这小店实在简陋,灯不是好灯、油不是好油的,室内昏黄勉强视物。
除了郁离之外的两人皆是莫名其妙,各自寻了位置坐下,等着所谓“有人”登门。
不多时,老旧的楼梯吱吱呀呀地响了起来,轻而缓的迈步声拾级而上。
顾南枝舔舔嘴唇,紧盯着那一扇古旧的木门。
宋柏咽咽口水,习惯性看向郁离,后者无所谓地一耸肩,给了他一个宽慰的微笑。
笃笃。
门开了,来人探进来半个身子,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这不是楼下看店的客栈老板嘛!
“几位大人,先前那四位客人已经离开,老朽特来通告。”
“有劳掌柜,”郁离无视两道恨意十足的目光,“还请掌柜详细说说这四人来历?”
意识到被捉弄的两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脸上看出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隐忍。
“来开房的是个矮壮的后生,”三人之间暗潮汹涌,老掌柜却无所察,认真回忆着答道:“登记路引时……噢!上面写着他是四通县的商人,因公出差来的咱们落梅县。”
“四通县?”郁离陷入沉思,“这个时间来落梅县,无非是为了祝米节,与吕老板有接触也可证明米商身份,而且从他们的话中……”
见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顾南枝接着问道:“除了最后来的那人之外,其余两人也是四通县的吗?”
“回捕快大人的话,”老掌柜睡眼惺忪,但还是礼数周全地回答问话:“最后来人是咱们县的吕老板,不过那其余两人……老朽就不得而知了,只是隐约听得其中有一河阳口音,我老家是河阳的,与咱们茵州官话稍有不同,只有真正在那生活过的人才能分辨。”
顾南枝听后也沉默下来,心中隐隐揣着一种感觉:只差最后一层窗户纸,捅破它,就能窥见隐藏在吕康年背后的真相!
“四通县…河阳县…粮商……涨价?”郁离一振,一手一个拽过顾南枝和宋柏就往外冲,“我知道了,事不宜迟,咱们快走!”
“啊?什么……?”宋柏连跑带颠地跟上,“你想到什么了??”
“路上说!”
“多谢掌柜!!”顾南枝也随他们快步离去,走出老远不忘回头跟配合调查的老掌柜道谢。
久无人至的偏店再次重归寂静,喧闹远去,徒留苍老的步子慢慢地踱。
-
咚咚!——咚咚!——
“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等三人追至街上已是二更天时分,远远传来更夫悠扬地报时声,那别有用心的四人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回县衙找张撷。”
郁离也不着急,当机立断做出决定,顾南枝习惯了不问缘由先行动,三人又匆匆赶回县衙。
途中,顾南枝终于有机会将吕康年在家中的奇怪举动道出,宋柏这回也对查案上了心,帮着补充了不少细节。
“竟是这样,”郁离听后清朗一笑,眼神淡然却深邃,“还缺最后一环。”
“少装模作样的了!”宋柏无情打破这人周身升腾而起的玄奥气场,“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吕康年和此案脱不开干系?但你没证据啊,就算他真是凶手,又能拿他怎么样?”
看着郁离胜券在握的模样,顾南枝莫名有些不服气——明明都是出身京城,怎的与他竟是犹如隔着天堑一般?
三具尸体、疑犯吕康年、首饰和狗、祝米节、曹升泰及外县商人……种种线索陈列在前,郁离就能从中抽丝剥茧,看样子应是很快能将事件真相还原,而她顾南枝还自诩以寒青君为目标,难道就只会跟在别人身后坐享其成吗?
只他的幕僚都是如此睿识神见,我要到何时才终能望其项背?
一只大手落在少女紧绷的肩上。
顾南枝脚步一滞,回头看向身后的男人,郁离勾起的嘴角仍未落下,鸦睫逆着光投下一小片阴影,更显眼神温柔而认真,直直看进她眼里说道:“有你阿姐在,还愁破不了案子吗?”
掌心温热熨帖着躁动的心神,恪节守礼地一触便离开了。
“还用你说?”宋柏扯着脖子证明自己的远见,“阿姐比你厉害多了,也没你那样自大自满,你少得意了!”
“小鬼头,太夸张了!!”顾南枝神情松动,眼中执拗之色消退大半。
“是是是,阿柏少爷教训的是,在下回去就将你这句话写在纸上裱起来,就挂在床头,日日观看自省!”
郁离嘴上跟宋柏逗趣儿,目光却没挪开半分,始终留意着顾南枝的状态。
很快,对县城道路极为熟悉的三人临近目的地,宋柏自告奋勇地率先跑过去叫门。
“阿枝。”郁离轻声唤她。
顾南枝抬起手背蹭了蹭发热的脸颊,背脊僵硬地放缓了脚步。
“何事?”声音闷闷的听不出情绪来。
“断案之道,你很有天分,”郁离与她并肩走着,“又肯力学笃行,旁的交由时间证明即可。”
顾南枝抬头看他,乌黑的瞳仁里映着暖光,嗫嚅着开口:“……还真是看花容易绣花难,我还以为很快就能追上寒青君呢,看来回京之日遥遥无期了。”
“处境不同自然会有差别,”郁离笑着将目光投向远方,“寒青君今日之成就也非一朝一夕练成,你亦不必操之过急。”
“阿枝,”郁离转过头来与她对视,笑容浅浅直教人如沐春风,“别担心,你一定能成为你想成为的人,我…作为寒青君的幕僚识人极准,你可以相信我。”
“真的吗!你是说,我,我总有一天也能像寒青君一样独当一面吗?”
这下顾南枝终于展颜,其实也是,幕僚的日常工作就是帮着寒青君出谋划策,自是在这行沉浸已久,而她刚初出茅庐,不过是老天爷赏脸才有点天赋,可不能再妄自菲薄下去了,将心力放在琢磨专研上才是正道!
想到这里顾南枝重振精神,轻拍两下脸颊驱走倦意,接着期待地看向郁离。
“毋庸置疑。”
“喂——磨蹭什么呢!”宋柏早就站在县衙大门内,双手扣在嘴边不满地冲他们喊道:“臭狐狸,我已经按你说的吩咐下去了,你不要仗着有点小伤就偷懒啊!”
“叫什么叫,这就来!……走吧,我们也快点过去,”郁离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精光,“一会儿还有的忙,今夜…怕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顾南枝贴心地按着郁离的步伐走着,吞吞吐吐地说了句什么。
“什么?”郁离没听清,额上渗出些细密的汗。
行了这许久,郁离的脚腕早就隐隐作痛,但他面上并没露出分毫,一直默默咬牙忍耐,不让自己拖慢三人的行程。
“我说你脚还疼吗?”顾南枝以极快的语速重复了一遍,随即低头不再看他。
“多谢挂念,已无大碍。”郁离忍不住又笑,寻思着自己今夜的心情好像格外美丽。
不多时,三人在县衙门口汇合,宋柏等他们过来后一起往后堂走。
与此同时,几十名衙役悄无声息地鱼贯而出,三人结成一组,提着灯笼放轻脚步,沿着大街小巷悄然离去。
顾南枝兴奋极了,可身体还是诚实地打了一个呵欠,问道:“为什么现在抓人,明天不行吗——”
“你们要是困了可以先睡会,”郁离站在窗边背对他们,抬头看向不甚明朗的夜空,“怪我领悟得慢了些,不然三对三,正能探得他们下榻之处。”
“吕康年联合那三名外地粮商,意图提高茵州境内的粮食价格,以解他们今年因水灾缺收之困。”
“啊?大米要涨价了?”宋柏本来昏昏欲睡,听到这里一个激灵,“岂是他们说涨就涨的?他们能有这么大的势力?”
“问得好,”郁离惬意一晃指尖,“他们没有,曹升泰有。”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就连那睡眼朦胧匆匆赶来的张撷也不敢怠慢,脸上疲态逐渐被正色取代。
据三人在小破客栈中的情报,这些粮商已经商议完毕,下一步应是尽快落实涨价之策,毕竟提早行动能将各自损失降到最低,他们对这一点肯定心知肚明,因此不能给另三名外县商人趁夜离开落梅县的机会,定要在出城之前拦下他们!
先前那些衙役,正是张撷派去挨个搜访县内客栈店家的,他们身上带着由郁离他们提供特征临时绘制的画像,挖地三尺也要找到这三名粮商!
郁离断定,这将会是本案最大的突破口。
“郁公子,吕康年怎么处置?”张撷问道。
“呵,让他再睡上一晚好觉,”郁离双眼微眯,一副踌躇满志的神气模样,“说不定,咱们的吕老板,以后就只能在大牢里了却余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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