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等一个人
“小南枝,讲讲呗,”顾西川双手枕在脑后,一咧嘴露出尖尖虎牙,“在茵州遇到什么好玩的事儿了?”
顾南枝连个余光都没给他,直直扑向顾北原:“大哥!我好想你!”
“回来就好,”顾北原轻巧接住,原地悠了她一圈才放下,“路上累不累?你带回那两个小朋友行事果敢,颇有英雄出少年之相,也难怪你千里迢迢也要带在身边,伴冬会安排妥当,放心吧。”
“嘿你个小没良心的!”顾西川落手就要摸她发顶,却被顾南枝一扭身躲开,飞奔到顾北原另一侧,借着大哥隔开二哥保持距离。
“哼!大骗子!”顾南枝躲在顾北原身后探头看他,红着眼睛瞪他:“你不说你病危嘛?!还想让他们打我板子!你,你……”
说着说着,顾南枝喉头发紧,明明后面还有好几句埋怨的话,却全都堵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
早在京兆府时,顾南枝见着二哥好端端出现在眼前,就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先前那两封诡异的家信定是两位哥哥的杰作!前一封是二哥想骗自己回家,后一封是大哥发现后担心自己焦急过度的亡羊补牢之举。
说到底,都是二哥!想到这,顾南枝更是闷头生气。
顾西川见她哽塞凝噎,心下也是怜惜多过逗弄,连忙哄道:“哎哎,别哭别哭,二哥错了,二哥这厢给小南枝赔不是了——”
又是作揖又是求饶,终是逗得顾南枝扑哧笑出声来,顾西川松一口气,装出累极的模样接着逗她,道:“笑了笑了,终于笑了,哎哟我的小姑奶奶,在您跟前儿,可比跟那劳什子京兆尹周旋累多了!瞅给我吓得一身汗哟……!”
“谁让你骗我!”顾南枝眼里还是闪着莹莹泪光,“下次可不许了!”
“不敢了,自是再也不敢了!”顾西川转了过来,将顾南枝夹在中间,与顾北原一左一右地牵她回家,“赏脸讲讲?在茵州的事?你这一走,你大哥忙得没空想你,二哥我却是牵肠挂肚得很呐!”
“憨瓜一个,南枝自会分辨。”顾北原不屑理会,难得在他向来清朗的表情上看到一个明显的白眼。
顾南枝抑制不住时刻想笑的心情,似乎只要跟两个哥哥在一起,再大的困境也会迎刃而解。她将在茵州发生的离奇三尸案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听得两位兄长是心惊肉跳。
“竟发生了这样的事?”顾北原面露惊讶,对自家小妹不吝夸赞之辞,“有勇有谋,心细如发,南枝总归是不虚此行。”
“你说的那名帮你破案的朋友……是什么人?”顾西川敏锐感知到此人特殊,竟令顾南枝不愿说出名姓,讲述中始终以“他”作代称。
“就…就路上碰到的,”顾南枝攥着兄长衣袖的手不自觉收紧,眼神也跟着飘忽向远方,“他遭人追杀,我救了他,然后就总在一处了。”
顾北原和顾西川掠过顾南枝头顶幽幽相视一眼,没再言语。
“他说他是寒青君的幕僚我才收留他的!”顾南枝反应过来,生怕误会又补充道:“……但是这么些天下来,我总觉他不像是普通幕僚那么简单…他主意忒正,说走就走,我……”
“幕僚?”顾北原失声打断,眉心深深皱起,“寒青君根本没有幕僚。”
“什么!”
“之前查案,为兄与寒青君曾有一面之缘,”顾北原迎向她慌乱不已的目光,疑惑道:“此君独来独往甚是神秘,从未听说…何时招揽过幕僚门客。”
顾南枝只觉天旋地转,小脸倏地发白。
“哼,要我说,也不一定有小南枝说的那么神,”顾西川睨她一眼,恨恨道:“没准就是个江湖骗子,算他识相提前跑了,敢利用我们家小南枝,头都给他掰掉!是不是!小南枝?”
“哈哈……是哇是哇!”顾南枝强颜欢笑,不敢让两个哥哥看出端倪。
“好了,不说这个了,”顾北原已有考量,此时步至顾家大门,顺势将话题转移:“到家了,先去给爹娘报个平安,晚上给你们接风洗尘。”
“大少爷,二少爷,小姐。”门口守卫抱拳行礼,一齐拉开恢弘府门。
顾北原走在最前面,点头致意后将随行府兵收队。顾西川落后半步,注意到顾南枝没跟上便回头看去——
日头渐西,暮光斜斜打在怔愣的少女身上,小巧的下巴微微扬起,静默地望着龙飞凤舞写着“顾府”两个大字的牌匾。
表情凝重而肃穆,眸中隐有水光流转。
顾南枝心里矛盾得紧,本应满腔满腑的归家喜悦,却被那个名叫“郁离”的男人拉扯住了情思。
可就连他是不是真的叫“郁离”,都未可知。
她踌躇不前,不是因为近乡情怯地怕爹娘责骂,而是总有一种愁绪盘旋心头:一旦踏进家门,她的生活从此回归正轨,那些偏村野店的诡谲谜题,那些抽丝剥茧的排查追凶,仿佛都随着郁离的离开烟消云散。
顾西川重走回顾南枝身边,轻声唤她,喊她回家更衣吃饭。顾南枝懵然回神,强打精神欢天喜地冲进门,边跑边喊:“阿柏春桃!我回来啦!——”
看着三人团团围在一起的身影,顾西川脸上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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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顾家府邸灯火通明,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十足的笑意,只因离家出走已有月余的小郡主今日终于回了府。
后厨端上来的菜式道道都是小郡主平日最爱吃的,仆从女使铆足了劲浣洗打扫——对这个长得好、待人又宽厚的小郡主,阖府上下都是打心眼里地宠爱。
家宴上,顾南枝添油加醋地讲述此行趣事,灵动夸张的表情逗得一向不苟言笑的顾老将军捧腹连连,顾母也是忍不住将她圈在怀里搂了又搂,怎么亲昵也亲不够。
接着,顾南枝又郑重其事地介绍了宋柏,说从今往后便有了弟弟,让二哥帮着在京里登记身份住处,顾西川满口答应,举起空杯扯着嗓子喊“满上满上”。
宋柏第一次见这么热闹的一家子,一直局促地低着头,听到这里才终于红着脸嗫嚅道谢,好似融入这家将军府比分拣相似的草药还要简单。
春桃跟着伴冬已与她们贴身侍婢一干人混得纯熟,分坐在挨着厨房的隔间里唠家常,都争抢着给春桃讲着府里规矩,春桃也乐得分享自己在茵州老家的人文逸事,丫头们笑笑闹闹,像是一群叽喳的小麻雀。
直到饭后,老两口仍是不舍,拉着顾南枝又说了半晌的话,还是顾北原以舟车劳顿为由放顾南枝回去休息,顾南枝这才终于回到自己独住的小院。
“小姐,您早些休息,”伴冬行进小院两步便停了,最外处是两名贴身丫鬟的房间,“春桃跟我住在一处,有事随时唤我们。”
“好,辛苦,”顾南枝头也不回地踩着鹅卵石小路往前走,“夜安。”
声音轻得好似随时会被和软的夜风吹散。
“小……”春桃不解,刚想发问便被伴冬嘘声阻止。
“看小姐心情不好,让她自己静静,素来如此。”伴冬见惯不惯地拽着春桃回屋,“小时候使枪打不过二少爷时也是这般表情。”
春桃犹疑着点头,忧心望向院里方向,可顾南枝不知怎的行得极快,提着灯笼的少女倩影转瞬只剩下一抹融融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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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提一句,知顾南枝者,伴冬也。
顾南枝熄了灯笼丢在一边,背靠着雕花木门沉默而立。
“唉……”
室内寂静无声,一声喟叹长舒而出,半晌,顾南枝顺着门板滑坐在地,屈膝抱着双腿,整个人团成一团显得有点可怜。
心乱如麻。
只这四字,便可诠释顾南枝此时此刻的心境。
是家不够温暖?不,不是,恰恰相反,家越温暖,便越觉两相反差之下心中烦闷更甚。
他就这么走了,甚至连今后如何联络也不曾告知,似乎坐实了诈欺的罪名。
不愿相信。
那些轻言笑语,那些温情眸意,顾南枝一幕幕回想起来竟是如此情真意切,无论如何也不似作假。
可事实摆在眼前,尽管无人当她面道破,但也确实无从反驳。
月华如水,尽数挥洒在地,寒光微蒙,照得郡主闺房明明暗暗。
“我到底是怎么了…愈发不像自己了……”顾南枝喃喃自语,按部就班地洗漱就寝。
可院落清静,除了偶有虫鸣外再无别的声响,更是没人作答。
好在旅途足够劳累,身体疲倦抵得过思虑万千,伴着被褥里入鼻馨香,顾南枝终是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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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数日如旧,若不是宋柏、春桃时时出现在眼前,顾南枝几乎要以为此前种种不过大梦一场了。
不过顾南枝何许人也,没几日就恢复了昔日劲头,只落下一块心伤,每每想起仍自钝痛罢了。
在她安置下,宋柏去了京里顶好的医馆继续修习医术;春桃随同伴冬一起当任顾南枝的贴身丫鬟,小丫头机灵,很快便将府内事宜一一摸透,就连顾夫人都对她赞赏有加,这可颇让多年在侧的伴冬小小“嫉妒”了一番。
见妹妹回来,顾北原和顾西川也不约而同减少了应酬次数,放衙后直奔家里,围着顾南枝讲朝内风波和任职见闻,总是带来各种新颖小玩意逗她开心。
顾南枝是很开心,可总觉缺了点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等,等一个人的消息。
直到这天,兵部尚书周翰欲召开夏至宴,一封请柬递至顾府,全家人端的是心里直犯嘀咕——才刚间接把他侄子打个半死,两家关系正紧张,朝堂人人都知顾、周不和,在这个节骨眼上邀请顾渊携家眷赴宴,岂不是妥妥的“鸿门宴”、“司马昭之心”?
一再权衡之下,顾渊决计赴宴,并带上顾家三兄妹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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