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未读

斯诺在割断牵引绳后，开启了定位系统，飘在水中的红光渐渐分散，似是被捣散的药粉。颗粒附着在火山口边，隐隐颤抖，随时会喷发。

        短波通讯中发出嘈杂的“队长”声就像闹腾的小猫爪子，一下一下地挠着队长的耳膜。为了采集数据的顺利，她干脆屏蔽了几个通讯，只留下露娜和莉莉亚的，便继续往火山口爬去。

        队员听着撤回信号便撤退了，没人敢上去把队长拽回来，毕竟自己如果去了火山口附近，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个未定的结果，更别说队长这个离火山口最近的人了。

        能不能保个全尸，都成了问题。

        “滋滋，滋——”最后一点能够捕捉的信号在火山口十几步远的距离完全消失殆尽，她与天平塔的通讯被完全掐断，更别说处于海平面上的露娜了。

        露娜抱着学校发的通讯板走在长廊上，虽说这个通讯板并没有自己眼镜上自带的通讯系统好用。但带着有铭牌的通讯板倒是能给那些巡逻的老师留下好印象。她在走廊上冲了杯咖啡，听着从悬顶全息屏里传出的广播声，侧过眼，才发现那些多事的记者已经冲去了冰冷的海岸线，想第一时间报道“声潮”的调查结果。

        也不知是哪个多事的人泄露了天平塔的机密，这下好了，直接把碍事的人招来了。

        露娜并不关心这些，看了几眼便转回通讯板上的【双北】，犹豫了很久，才输入一行字来。

        [双北！我想你了！]这是她难能的小激动，每次给【双北】发这种消息，她往往都能期待很久，就等着【双北】发那个脸红的小猫表情。那个表情很可爱，但她不好意思开口去讲。

        毕竟她真正期待和喜欢的，是隔着屏幕感受到她的害羞，感受到【双北】看到这则消息时的小惊喜。

        但这次，三节课的时间都过去了，那则消息的左边还是跳着“未读”，刺眼的红光在蓝屏上跳跃着。

        【双北】应该还在忙吧露娜这么想着，有点失落地关闭了通讯系统，老老实实地找杰瑞卡借了笔记。

        上课都在想上一节地平线小队的故事，那宛如传奇的剧情，真当是老师不讲，自己都以为是哪个小说作者被安排去当了历史故事的写手。

        让她出乎意料的是，杰瑞卡也没有记多少笔记。她在语言方面有格外的天赋，自然是不需要记过多的笔记，就这笔记上一段又一段跨越空白的内容，真是打个八光年长的杆子都打不着。

        “算了，我还是找克里芬吧”就看自己这个人缘和胆子，能借到妹妹的笔记都得谢天谢地。可自己刚刚随口说出的姓自己都不认识，怎么可能借到？

        罗伊克里芬：“是要借笔记吗？可以借我哥哥的哦~”

        丹克里芬拧着异形魔方，就坐在她们后面的位置，罗伊叼着棒棒糖，街溜子似的坐在哥哥的课桌上，翘着二郎腿，悠哉游哉的。

        “啊是的。”面对突如其来的男生声音，露娜还是有点措手不及，只感觉对方的自来熟来得有点出乎意料，只得点点头答应下。而那个闷闷的男生瞥了眼坐在自己桌上还翘着二郎腿的弟弟，翻了个白眼，悄声说道：“把腿和你这个人放回地上，别逼我骂你。”

        “嘻嘻，哥哥可不会这么坏呢。”罗伊一点都不怕哥哥的“骂人”警告，嘻嘻笑着跳下桌来，轻车熟路地弯腰揽上哥哥的肩，另一手轻车熟路地从哥哥的通讯板上调出笔记，传到了露娜的学习文档内。

        “奈史密斯小姐可一定要认真听呀，语言可是个深奥的学问，我都没怎么搞懂？”“哦？看来你成绩不错？”杰瑞卡挑挑眉，只觉这个男生有点欠，竟然想撼动自己的语言课学霸的地位。

        罗伊也没过多地嬉笑，只是嬉皮笑脸地换了个话题，继续和她们谈天说地。

        丹看起来很不耐烦有这个弟弟，但并不舍得骂他，很少真正实行这个警告。

        聊了会儿，就上课了。

        这三人熬到了午休时间，便约好一起去食堂吃饭。可前面明明说好的，到了时间将近的时候，露娜却丢了个加密通信给妹妹，说自己不想去食堂了，没多少胃口。杰瑞卡也转脸看向她，只觉得她今天有点怪怪的，从去走廊喝了杯咖啡就这样，真就想怀疑是不是咖啡的问题了。

        知道露娜不会来之后，罗伊明显地失落了一个等级，活像只失望的大狗狗。而丹却像是了解她的心理状况一样，面对这样的失约也只是点点头，帮两人打饭。

        露娜一个人待在教室里，趴在桌上枕在斯诺送给她的枕头上。枕芯于别人来说很硬，但于她而言很软，就像真的靠在斯诺身上困觉一样。那是中等区的枕头，枕芯比富人区的软也是正常现象，可偏偏这种正常现象往往被富人区的某些人厌恶与嫌弃。

        白色的枕头上用粉色的笔写了斯诺的名字，与布料融在一起，旁边用紫色的笔画了几个小爱心。露娜手笨，有几个都画歪了，却仍是可爱。

        互相寄礼物之后便坦白了姓名，算起来也有两年了。

        露娜沉在酣眠的沼泽里，但迷迷糊糊地感到自己坠入了虚无之中。四处都是黑暗的，空虚的，她在不停下坠，无止无休。

        “双北！——双北——”她在高喊她的id名，没有得到半分回应。露娜只觉得头昏脑胀的，这样的感觉好像跳楼时人类的凌空。

        突然地，诡异的白色人形在黑暗中勾勒出明晰的轮廓，他们张开双臂在虚空中滑翔，就像没有翅膀的鸟类，最终只会落到一片坚硬的土地上去。

        或是同荆棘鸟一样，撞上荆棘，留下歌谣，血尽而死。

        白色的人形脸上扬起诡异的微笑，漆黑的线条潦草勾勒，笑颜苍白，毫无生息。

        她最终停止下坠，双脚落到了实地上。远远地，她看见了斯诺德维什背对着她，打开了一扇散着白光的门。

        光挤了进来，很刺眼，斯诺在那束白光中，渐渐消失了。

        “姐姐，姐姐？！”妹妹的声音从虚无的黑暗上方响起，她一下被拽回了现实，从枕头上抬起头来，杰瑞卡在摇自己的身子，手里还拿着药瓶。

        “能不能不吃药？”露娜看了她一眼，转而想埋回枕头里继续睡着，才发现自己已经睡不着了，便把枕头收好，晕乎乎地拽着杰瑞卡的袖子回到宿舍。

        宿舍里吵吵嚷嚷的，大家都没消停，谈论的话题并不能提起露娜的兴趣，便和杰瑞卡一块进入了《翌日——utopia》，以现实作为跳板，进入了虚拟的世界。

        “咦？双北不在吗？”心头的小失望重新涌了起来，她四处张望着，以为是系统出bug了没显示在线的好友，但其他在线的好友头像都正常散着淡淡的光，【双北】的头像仍是灰暗的。

        “哈？一上线就找她，不去看看你的宝贝擂台？”“算了算了，没心情打那东西，散会儿步吧。”“傻缺嘛？登陆游戏就为散步？”“怎么，妹妹你想在极地那儿冻成冰雕？”露娜摸了摸她的脑袋，虽然在虚拟里妹妹是靠机甲飞起来，导致露娜顶多只能摸到她那飞来飞去的匙从。

        杰瑞卡的腰后有两对白色羽翅似的飞行装置。说起来是飞行装置，其实是一种微型的反重力装置，这种装置在《翌日——utopia》的市面上十分常见，往往也最易被摧毁。在现实中，这些装置只掌握在富人和天平塔的科研人员手中，至于普通百姓，根本没有一点先进的资源。或许对他们来说，有足以果脯的食物和能够蔽体的衣服便足够了。

        斯诺和中等区的人不同，她是教授的妹妹，却没有中等区的其他人那么乐观。她为了生存下去便立起了名为冷漠与坚强的屏障，完完全全地堵死了与外界交谈的心门。

        她和露娜很像，都是在阴影中挣扎的人，都是在生命线上踩着刀尖跳舞的舞者。

        这时，现实中的老师敲开了女生宿舍的门。露娜和杰瑞卡连忙关闭了游戏，看向刚刚进来的女老师。

        “同学们，有人想去海岸线那边迎接地平线小队队员吗？”“我！”

        毫不犹豫地，露娜举起了手，在不停窃窃私语的女生中显得格格不入。

        “我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老师没有作声，但露娜很期待结果。见自己的姐姐这么执着，杰瑞卡也举起了手，老师这才答应她们明天一早就把她们送到海岸线边上去。

        斯诺身形一晃，脚下没踩稳，一个踉跄。紧接着，脚下的火山突然爆发，把她整个人推到了冰面，狠狠地砸破了她的防护装备。大量的海水在那一瞬间涌入装备，紧紧环绕着她的身体。

        她保持了最后几丝意识，屏住呼吸。她整个人在一点点地下坠，又重新被火山喷发而产生的气流砸回冰面，一遍一遍地砸着，就像被用来发泄怒气的破烂布娃娃一样。

        憋不住呼吸了，便伸出双手捂住自己的口鼻，可这样的行为在愠怒的自然面前，只是徒劳无功。

        生存的本能逼迫她在水流中不断挣扎，最后，死神潜入海底，向她走来。

        “咳啊！！——”她发出最后一声挣扎，口鼻都流出了鲜血，溶在水里。好像被抽去了灵魂，窒息的感觉就像无数双手，将她拉入死亡的深渊。

        [北想你]那熟悉的声音穿过了屏蔽与死亡，传入将死之人的耳中。

        露娜

        泪水溶入海水，消失无踪。

        我也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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