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最讨厌的问题
事既至此，林槐叶不得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退和守都不是她的作风，尤其对于沈贱人，不进便不是她。
她分别打量了卫来和沈贱人一眼，恍然大悟地笑：“哦？我就说这家店的店员怎么偏偏要给我这种正规渠道的顾客退款，不敢动临时登记呢，原来是歪门邪道的关系户。”
“条条大路通罗马，有时候关系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沈贱人干脆倚在柜台前，拿着身份证，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台面。
“说得不错，我也想问问，卫老板今晚想维护哪段关系？”
其实林槐叶再次过来完全是因舒生的缘故。他说岚社的二层有很多可遇不可求的旧书，按惯例，昨天是每月新到书籍上架的日子，所以提议来这里走走。她想着晚上反正无事，上午也未见到老板真容，不如借着良机再去碰碰运气……真容此刻是见到了，却和好运气沾不上边。她脑中再来回联系，怪不得刚才打电话问阿岚稿子是否在店里找到了时，她说找到了，语气听起来却不大对劲。
她想，阿岚肯定是遇上了卫来，并且大概率又是不欢而散。
卫来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林槐叶问话里“维护哪段关系”的意思，她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他曾经多次求和的出发点，况且今晚的事，于理也是林槐叶占了上风。
但兄弟也不能够狠心直接抛弃，他不是那样的人。
周虑思考后，卫来向小吴开口：“还是按老规矩，先到先得，是这位林小姐后台先订的，登记他们入住吧，”眼见沈约一脸吃了苍蝇不可置信的模样，他补充道：“你和你女朋友住我那间，不收房费，能接受吗？”
“不，不是，卫来你搞没搞错，我怎么说也是岚社vip顾客，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
沈约惊异于兄弟为了女人，忍辱负重之程度。
没等卫来回答，陈橙就先一步拉住男朋友的手，想要息事宁人：“沈约，别为难你兄弟了，反正今晚也看不了星星了……要不我们换一家？”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与这个叫林槐叶的女人碰面了。想起上次追尾事故，陈橙依旧心有余悸，同时也看出来，男朋友和这个女人一定早就积怨已久。
“……宝贝，你很善良我知道，但是人善被人欺，原则问题上我们一定不能让步，乖，这次一定要听你男朋友我的。”
沈约俯身摸了摸陈橙的脸，慢条斯理地说，说给林槐叶听。
“舒生，你的身份证我帮你登记过啦，这里站的人有点多，我们先进房间吧，给这对客人留点空间，也方便他们和老板讨论界定原则问题。”
林槐叶怎么会留下来陪贱人掰扯，趁着沈某和女朋友秀恩爱的空档，她早已办好了该办的手续。大房间就在他们身后左侧，随着磁卡清脆一声“欢迎光临”，沈约眼睁睁看着林槐叶进门，转身关门时，她甚至还特意在门缝中留存了几秒笑容。
“我们真的不让步吗？”陈橙迟疑着问，方才还信誓旦旦的男友，此刻脸色有点青绿。
“当然！老板的房间虽然小了点，但是风水更好，我们进去吧！”
沈约咬牙切齿，卫来的房间就在他们身后右侧，和他原本心仪的大房间一墙之隔，他发誓今晚一定要林槐叶好看。
隔壁，被林槐叶主动牵着进房间的舒生，很有些知识分子即将献出初夜的彷徨：
“槐叶，我们……我们这样会不会有点太快，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再多——”
他吞吞吐吐的话未说完，就被林槐叶打断：“我是女人还是你是女人？我有暗示你我们之间要发生什么吗？说了帮你改稿，晚上我比较有灵感，难道你除了改稿还有别的想法？”
“不不不，怎么会。”
舒生习惯性扶了扶眼镜，挑了房间里另一张床坐下，心中自斥自己的彷徨，槐叶怎么可能是如此轻浮的女性。两张床之间的距离，就是他们方便改稿之余的安全距离。
另一边，酝酿着满腔报复的沈约正在按女友的洁癖要求，任劳任怨更换床单：“宝贝，拉成这样行不行了？”
“这下差不多，但我还是觉得床有点小……怎么办啊，都是你非要住这里。”陈橙烦恼道。
“我抱着你，你睡在我身上，我们睡个汉堡包好不好？”沈约自知有亏，对小女朋友轻言细语，哄得十二分耐心。
“那，你不许干坏事！”陈橙像小袋鼠一样，一下跳到沈约腰上，撒着娇规定道。
沈约把人抱得稳稳当当的笑：“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平时就这么教你们班小朋友的，嗯？”
“反正他们学得比你好！”陈橙瞪了沈约一眼，伸手就要揪他一对招风耳。
“哎呦！”沈约眨着眼作疼痛状，干脆就抱着怀里的人躺倒刚铺好的床上，顺势用手扣住她的腿，不让她有起来的机会。
“啊——沈约你耍赖，你流氓！”陈橙只剩自由的一双手，于是握成拳状去捶沈约的胸口。
“刚不是吃了我那么多豆腐，怎么这会儿还没劲？”
沈约被这姑娘的小拳头捶中了笑穴，哈哈大笑，嘴上没忘记揶揄她。
陈橙恼羞成怒：“你再说！再说我生气了！”
“我错了我错了宝贝——”沈约努力收住了笑，求饶飞快。
……
岚社什么都不错，就是隔音太差。唯一床贴床的两个房间被今晚的四人喜提，隔壁的动静林槐叶和舒生听得一清二楚。
正专心致志改稿的两人被隔壁的兴致搅扰得兴致全无，林槐叶忍无可忍，去捶床头的墙板。如果可以，她真想把“隔壁客人，请讲文明”这八字贴到姓沈的贱人脸上。
“你别闹了……隔壁是不是能听得见我们声音？”陈橙红着脸正色道。
沈约故意抬起身，东张西望地装傻：“什么隔壁？我们发出什么让别人不适的声音了？”
“哼，沈约你别装了，我知道她不是别人，她肯定就是你前女友对不对？”
陈橙趁沈约松开她的这会儿，鸭子坐在床上靠墙的一侧，抱臂审讯道。
沈约头疼，“前女友危机”往往就在他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到来，他抱头装死，将自己砸回床上，卫来年久失修的木床发出“嘎吱”一声哀嚎，倒像是为兄弟助兴。
“你以为我不问就是我不知道？上次追尾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沈约你说话！”
陈橙恨恨地捶了男友肩膀一拳。
“你看出来什么了？有没有看出她蛮不讲理？我以前找女朋友的眼光会这么差？”沈约似笑非笑地反问。
“我看出来你很喜欢和她吵架，谁知道你以前什么眼光。”陈橙像小孩子争宠似的嘟囔道。
“宝贝，你弄错主动和被动了……明明她是疯子，是她很喜欢和我吵架不是？我以前的眼光就和我现在的眼光差不多……眼里只有你，都是你。”沈约把脸转向女朋友那侧，眼神含情，温柔缱绻。
“什么……沈约你不许转移话题，那还是说明你以前有过女朋友，你老实交代谈过几个？我才不要做某某某的替身……！”
陈橙心慌意乱了几秒，但很快恢复理智。今晚她就是要听沈约的坦白，说什么别的都不管用！
“为什么非得问这个？难道没谈过就纯洁，谈过就有罪？我从来不会问你这种问题，因为我觉得每个人都有保留过去的权利……现在和未来做得好才是问心无愧的标准，不是吗？”
沈约发誓，这是他毕生最讨厌的问题，没有之一。连“老妈和女朋友同时掉进河里会先救哪一个”这种傻逼问题都比不上这个。
“呵，如果你对你的过去，对前女友——不对，是前女友们不心虚，你为什么不敢回答？你可以问我这种问题啊，我23岁，只有过一个前男友，我和他分得干干净净……沈约你敢这么说吗？”
虽然已知道房间的隔音效果不甚理想，但说到最后一句，陈橙还是控制不住的音量上扬，她觉得委屈而愤怒，男人的不主动坦白是伴侣关系里最致命的恶习。
“知道了，你就会开心？”
沉默相持了一分钟，沈约把脸重新转回面朝夜空的屋顶，说。
“我只知道如果我不知道会很不开心！”
说出这句话时，陈橙的眼睛已经有些红红的，像是被猎人伤害了的兔子。
“好，我告诉你。我叫沈约，我29岁，从18岁上了职校后开始谈恋爱，有过六个前女友，我和她们分得干干净净，但没到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你是我第七个女朋友，也是我目前最爱的人……这样可以吗，还需要我补充什么细节？”
沈约按陈橙要的，说完了，觉得没意思透顶。
“隔壁那个她呢？”
“她不是，没什么好说的。”沈约懒懒地答。
“好，你说的我全都会信，别的也不会再问。我们晚安吧。”
陈橙转过身去摆好两只枕头，在沈约看不到的地方擦掉了眼泪，自己躺下来。
不多时，他也躺下在另一侧，也只是躺下。
也许这本该是个会发生些什么的美好夜晚，然而坦白过后，谁也没有心情主动发生些什么了。
但她不后悔问，也不后悔知道。如果想要终点是长久，这就是他们的必经之路。
可是她不确定，他要的是不是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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