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二十四章 再也不见了，我的故人

下山之后，程雅先在城外一户人家的后院寻了身普通布衣换上，又拿了两个灶房里剩的面饼，将兜里最后的一块儿碎银子留在灶台处。

天亮进城以后，程雅本想寻处地方吃顿热乎乎的饱饭，却见了满城的镐素。

打听之下，才知赵明谦三日前薨逝，全城百姓为之服丧。

他死之前，留下旨意，停灵三日下葬，不得劳民伤财。

虽然他的很多种做法为程雅所不耻，但其在位期间，做了很多有益南晋百姓之事。

兴修水利，治理田桑，修正律法，惩治贪官恶霸，减免赋税徭役。

百姓凡有所请，皆有回应。

跟着送葬的百姓走了一路，听着议论，程雅知道了去年狩猎那日，大皇子谋反，杀了当时的皇帝和跟去的皇妃皇子，又派人杀进皇宫，杀死了其余皇子。

因病中途扎营歇息的摄政王一行也受到围剿。

摄政王的暗卫拼死搏杀，才换得一条血路，汇合了城外驻扎的军队回援京城，在最后关头救下了带着小皇子藏到枯井里的兰贵妃。

后来，有臣子力谏赵明谦继位称帝，也有臣子跪求小皇子登临九五的。

朝堂上为着皇位简直吵成一锅粥。

在府里养病三日，还不能下床的赵明谦被人抬着到了朝堂，恭请小皇子登基。

小皇子继位后，赵明谦拖着病体辅佐朝政，教导小皇子。

朝堂上下为之感动，终于相信赵明谦毫无私心，一心为国。

现在的南晋，一切皆如赵明谦所想，他和湘兰的儿子皇位稳固，朝堂上下团结一心，百姓安居乐业，一片祥和。

因着新皇年龄小，赵明谦死后，他早就早就选定的几个顾命大臣，和垂帘听政的太后湘兰一起维持了朝堂的稳定。

夜里，程雅夜探皇宫，看到了三更还在批阅奏折的湘兰。

湘兰一身太后华服，满头珠翠，只发间一朵珍珠攒成的素白小花略显突兀。

如今的湘兰一身上位者的气势，已非昔日可比。

她的内室里，安睡着南晋如今的帝王，她的儿子。

程雅看了一会儿，没有打扰湘兰，又悄悄的离开了！

当初的事，湘兰到底知道多少，程雅并不确定，可若说湘兰一无所知，程雅也是断然不信的。

就这么着吧，所有的一切就当埋在那片碎石废墟之下了！

出宫走到街上，程雅无处可去。

可笑的是，身无分文的程雅为了不露宿街头，最后又回到了摄政王府的小跨院。

那里，有程雅自己的衣服，还有她的小金库。

摄政王府里没有几个下人，如今赵明谦一死，隐在暗处的暗卫也都撤了大部分，府里清净的很。

只一点，这府里的人似乎不开火，程雅在小跨院里住了三天，每每都是半夜出府找吃的。

三天后，程雅换好衣服，收拾好小金库，趁夜等在城门口的隐蔽处。

天一亮，程雅身上披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出城。

她先去了皇陵。

避过外围看守的侍卫，程雅到了赵明谦墓前。

坐在墓碑旁的石头上，程雅看着墓碑上冰冷的刻字絮叨，

“纠缠多年，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其实，你第一次杀我，我并不怨你，不过是立场不同，死于皇位争斗是我一个侍卫的宿命。

你用我换命，最终还能留我一命，也算不上多大的仇恨，我只恨自己愚蠢，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

这次，是交易，你我都知道，看似坦诚，实则彼此话都未说尽。

在交易之前，我便想到了结局，也想好了后路，我拿到了我想得到的，你也做了你该做的。

如今，我还活在阳光下，你埋入了冰冷的地下，隔着阴阳，一切都消散了！

再也不见了，我的故人！”

说完，程雅转头离开。

走在城外的官道上，程雅一时不知该去往何处。

如今，东禹也应该知道她埋在碎石废墟之下了吧，是回去继续做她的暗查司主，还是离开去广阔的天下，程雅一时不知如何选择。

犹豫之后，脚步一拐，她又回到了那片废墟。

之前，在被气流裹挟到古墓里去的时候，她的蓝月脱手不见了。

找了一圈，也没有蓝月的影子，不知埋在哪处深渊之下。

一无所获，准备离开时，却在废墟上发现了小柳的影子。

程雅笑了，原来，已经有人替她做好选择了。

小柳和几个农夫装扮的暗卫在杂乱的山石间不停翻找着。

有一个暗卫道:“柳主事，这一年，你往返好几次了，还能找到吗？”

小柳毫不怀疑的点头，“肯定能找到，公子一定不会有事的。”

程雅看着胡子拉碴的小柳笑的眼泪涌上眼眶，无论如何，都有人惦记着她。

抬起袖子在脸上摸了一把，程雅喊道:“小柳，还在磨蹭什么，赶紧走了！”

小柳似傻了一般看着浑身洒满阳光的程雅，愣了一会儿，定了定神，确定不是自己眼花，不是幻觉，才跑到程雅跟前，傻呵呵的笑道:“哎，公子，我来了，走，回家！”

路上，小柳还是絮絮叨叨，不管走着还是停下来，他的嘴就好像是租来的，唯恐亏了本，说个不停。

这次程雅没有嫌烦让他住嘴，而是津津有味的听着。

小柳和暗卫把冯家的罪证送回京城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回南晋。

他到南晋那一天正好是狩猎的日子，没有找到程雅。

从旁人嘴里打听到赵明谦出城狩猎，小柳便急急追去了。

等他出城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东面火光冲天。

后来下了一夜的大雨，山火熄灭。

小柳带着暗卫找了整整两个月，最后被刘先生召回。

回去一个月后，小柳又跑了回来，如此往返三次，小柳总算是见到了程雅。

如今镇南侯府已经不存在，但皇上启用了一到京城就向皇上投诚的原镇南侯府长子冯是渊任镇南将军，驻守成州。

霂州和沣州朝廷另派将军镇守。

罗四海盘踞的海岛被朝廷水军攻陷，如今的海岛驻扎着朝廷的水军，已经划到东禹的舆图之上。

北齐的永安王李初游学到京城，与偷溜出宫的长公主萧暖宁在街上偶遇，两人不打不相识，如今，已经成了一对欢喜冤家。

萧暖宁今年夏天已经嫁去了北齐，成为永安王妃。

程霈知道程雅的事后，去年以恭贺新帝登基的名义出使南晋，派了很多人寻找。

因他身份有碍，只在南晋待了一个月，寻了各种理由，亲自出城八次寻找无果。

程霈受身份限制，在别国很难自由活动，能够出城寻找八次，已是极限了。

去年的秋闱中程雨榜上有名，名次居中。

于老说，以程雨的成绩最好沉两届再参加春闱。

于是，在接到程雅出事的消息后，程霈便和于老商量，安排了程雨和几个同窗一起出门游学，去了北齐。

小柳说，要到明年过年程雨才会回来。

对于赵兰和赵悦，因着她们远在桃花镇，并未告诉她们实情，她们只当程雅又一次出门办事。

锦绣倒是知道所有的情况，可她不相信程雅会埋在碎石下，也没有告诉安煦。

安煦已经快十六岁了，他勤练功夫，又天赋异禀，如今连小柳都不是他的对手。

怕在家里被他发现异样，锦绣找了刘先生，把安煦扔到铁衣卫去历练了。

铁衣卫新兵规矩严，一月只准回家一趟，一次只能待一天，到现在为止，安煦虽然多次询问锦绣，都被锦绣搪塞过去，他还不曾有所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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