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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表演


左丘良浑身剧痛,身上像是被刀割一样一片一片的隐痛,在幻境当中仿佛看到了儿时,父亲正在殴打自己,鞭子一道一道劈到自己身上,左丘良感觉自己已经战栗痛到无法呼吸。

        “阿良!你若不学会,就是我左丘家的耻辱!”

        “阿良,怎么还没练成?”

        “阿良,你娘已经为你泣血而死了,你背负我们的债!”

        “阿良,我是为你好!等我死了,你就是东廖宁安王!”

        “阿良……阿良……”

        左丘良仿佛身处梦魇之中,儿时每天生不如死的画面就在眼前,他眼眶猩红,头痛欲裂,他只觉得此时万物都在将他吞噬,一股力量将他望黑暗中推。

        亦真亦幻之中,一种冰冷死寂般的情绪而来,接下来,之前的幻境场景荧光破碎,编织成另一个画面。他又来到了第二个噩梦之中。

        他和父亲隐藏的橡木村终究还是被发现,无数门派觊觎眠魂掌与冰指剑的人都杀了过来,如野兽一般挨家挨户屠杀村民,找寻这眠魂掌的下落。

        父亲此时已经癫狂,他衣衫皱褶,意识早已不清,他取出神功之书,将全书撕碎,一口一口的吃进嘴里咽下肚中,嘴中支离破碎的喊着:“这是我宁安王的东西!我的!我的!谁都不能拿到!”

        随后,父亲想到了什么似的,抱起他就往外冲,橡木村的路边低矮的灌木茂盛,父亲把他藏在灌木之中,在他脸色摸了泥巴,叮嘱他不要出声。

        刚刚藏完他,父亲转头就被别人发现。

        小小的左丘良就趴在灌木中,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父亲被乱刀砍死,身首分离。

        夕阳西下,天空如鲜血一般的烈红。

        黄土的地面上,也赤红渗入其中。

        他一动不动的盯着这汩汩的鲜血,仿佛觉得这鲜血也染红了他的眼。

        他嘴角已经被咬破,他屏息收敛气息,在这紧绷的空气里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他要留下这条命,他要替左丘家活下去,即使这个家已经残破不堪,即使他的父母早已被这个冰魂掌和宁安王这头衔折磨的失去了人性。

        可是,还是被发现了。

        之后的印象已经不那么深刻,他只记得浑身都在痛。

        他记得有人抓起他,对照他的模样。

        “你就是宁王小世子?你们左丘家已经没了!你已经什么都不是了!”找到他的人将他拽起,狠狠的扇了他几巴掌,怒喝到“你爹把冰魂掌藏哪了?”

        小小的左丘良一言不发,怒狠狠的瞪着那人,眼神骇然,那人看不惯这眼神,本能的上去就是一脚。

        左丘良被踹翻在地,还没站起来,就感到身上一热,那人解了腰带,黄色液体浇灌在左丘良的头上。

        他全身都缩了起来,呼吸都断断续续,屈辱和痛苦让他忍不住的颤抖,可他还是没掉下一滴眼泪。

        他不知,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宁安王小殿下,你若跪下求我,我就饶你性命。”那人浪笑,字字句句都打在左丘良心里。

        左丘良的瞳孔深处有种东西不断放大,他紧紧抱住头,一种向死而生的感觉从心中而生。

        他冲了过去,死死咬住那人的腿,拼劲全力不放开,他宁愿变成野狗,也要咬死这人,他口中弄弄的血腥味弥漫,喉咙中一阵腥辣,牙齿间还可以听到啃咬的声音。

        那人痛到扭曲,明明是习武之人,此时已经忘记了内力与剑术,用蛮力发疯的殴打着左丘良,直到左丘良晕死过去,嘴里还叼着那人腿上撕扯下来的一块肉。

        ……

        差不多了,这个蛊虫只能让人暂时陷入幻境,一切还是要靠第二个蛊虫。

        傅冰安看到此刻,左丘良双目怔怔迷茫游离,明明是他平时那冷而出尘的一张脸,此刻却浑身散发着令人战栗的气息,他明显已经神志不清,不知身在何地。

        这幻境如梦一般,对于他来说可能是很久,但对于傅冰安和旁边这些人来说,几乎是一瞬间。

        倏地一下,左丘良死死掐住眉心,仰起头,露出神似鬼魅的一张脸。

        他从幻境中出来了。

        可是他虽出了幻境,却比在幻境之中还要疯狂。

        他癫狂一般大笑,发出暴戾的吓人的怒吼,面容变得扭曲,紧接着就将本还没有死透的玄光门掌门一掌劈死,他还觉不够,抽出玄光门掌门的长刀,疯狂将其砍下,一下又一下,每一下都仿佛浸透了他的怒气。肉块夹杂着血腥,地上的人早已分不清人样。

        左丘良杀疯了。

        傅冰安从没见过如此震惊的场面,惊恐的她胃中一阵翻腾,努力转头看向别处,可是双眼却不由自主的淌泪。

        她感受到了身为人而看到生命失去的痛苦,她感受到在生命毁灭面前的无力。

        可是,这是她的书啊!是她创造的啊!

        左丘良如果是财狼,她就是养出这财狼的奸人。

        如果左丘良是鬼魅,她就是生出这鬼魅的罪人。

        傅冰安心如刀割,二十多年活在原先世界,从未想过会有如此惨烈的场景,这还紧紧是一个开端。因为左丘良还未入魔。一旦他入魔,更是无法想象。她只是简单单描写了生灵涂炭,但她此刻知道,那现场会堪比地狱。她错了,她真的错了。她想要弥补,想要更正这个世界中的一切。

        左丘良终于回过神来,他逐渐清醒,但是还是不免面色苍白,仿佛自己只是一个躯壳,他扭头,面无表情的看了看这边抱团的几人和傅冰安。

        图门人却突然间上前一步。

        傅冰安一惊,转头看向那人!

        就是这个时候!图门人深知可以下最终的蛊了,这个蛊便可以让这个魔头日日夜夜折磨致死。

        傅冰安知晓这个剧情,她身体一震,浑身生出凉意。当初她写的时候就是一个铺垫,让这个蛊折磨左丘良,以至于他用狄马的法器修炼时心神不宁,最终入魔,滥杀无辜。

        所以入过要阻止他入魔,万万不可让这个蛊虫进他的身!

        经过了刚刚左丘良的癫狂行径,傅冰安感觉到抓住她的那人早已转移了注意力,她暗暗下了决心。

        就在图门人再撩起袖子,拿出第二个锁链时,千钧一发之际,傅冰安扑了上去,用手臂挡住那铁链,针穿透她手臂的皮肤。

        此刻像是被定住一般,所有人都看着她。

        左丘良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呆立在原地。

        她在危急时刻,替他挡下了蛊虫?

        她要替他,忍受非人的折磨?

        在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在左丘良心里融化。

        傅冰安也呆立的坐在地上,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已经被扎出针眼,而一只小虫就这样顺着那个针眼猝不及防的钻了进去。

        一!只!虫!

        钻!了!进!去!

        傅冰安这时竟有些后悔!浑身有种窒息感!

        她这生平最怕虫,如今让她亲眼看见虫子钻入她体内,她想要现在立刻死去!她越来越感觉浑身冰冷!然后胸腔急促,倒在地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撕心裂肺的喊声从倒在地上的傅冰安口中发出,不是因为疼痛,而是惧怕!

        所有人都未曾想到,这谢云连其妻子的性命都不在乎,而这个女人却愿意为他挡下这无人可忍受之痛苦的蛊虫。

        可已经晚了,一切都来不及了,这蛊虫是用图门蛊人的命去换的,当他玄光门掌门示意他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了。

        图门人随即大笑,说道:“谢云!你妻子对你可是情深义重!可惜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马上要忍受我这夺魂蛊折磨,每天天黑都生不如死,直至精神崩溃而亡!”

        左丘良听到这人的嘲讽,怒吼道:“替她解!”

        图门人冷哼一声:“这蛊,没有解药。”说罢,竟然吐出一口黑血,然后暴毙身亡。

        剩下的人见状,纷纷想要逃走,左丘良箭步上去,冷不防的一招将其致命。

        这次他没有再下手,而是转头看向躺在地上的傅冰安。

        傅冰安被蛊虫惊吓的劲头已经过去,她知道一切也躲不过了,可躺在地上已经一会儿了,为何她毫无感觉,她难道不应该像左丘良刚刚一样痛苦吗?

        这蛊虫难不成在她身上没有效果?

        这蛊虫名叫夺魂,就是将这个人最痛苦的回忆揪出,然后放大这个痛苦将其折磨致死。或许,因为她是穿越而来,在这个世界没有回忆,所以没有痛苦?

        想到这,她心中微微放松了片刻。

        左丘良已经走了过来,蹲下,扶起她的肩膀,他的眼中那一瞬,有种克制的涟漪:“难受吗?”

        傅冰安被他这种神情看的一怔,本想脱口而出的“我没事。”被她硬生生吞进肚子里。

        她心中有种想法升起,这蛊虫是替左丘良挡的,他是否会对自己有亏欠之情?不管是不是妄想,也许这一挡,真的值得。

        若要阻止他入魔,首先第一步,就是取得他的信任。

        那就开始我的表演吧。

        傅冰安瞬间皱起眉头,强装痛苦不堪,浑身绷紧,咬着牙说道。“阿……良,我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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