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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不滥杀无辜


这管理半个淳洲的安定王府竟然还没有左丘良的府邸大,但却比左丘良的府邸更给人一种阴森可怕的感觉。

        傅冰安与左丘良一起下了马车,从赤色的大门迈入,门口一个入门便是□□隔断,亭廊相连。只是从那走廊上过时,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副骇人画面,一个死尸被悬挂在长廊尽头的梁上,傅冰安在瞄到那死尸的第一眼就惶叫出声,周围来来往往的下人竟然视而不见的忙碌着自己的事情,等闲视之。

        左丘良见傅冰安的惊惧之色,走在她之前替她挡住那画面,然后抓起一个小厮说道:“去把那不干净的东西解决了!”

        小厮看清了左丘良的脸,吓得双腿打颤,低头说好,匆匆的喊人去清理那走廊的尸体。

        即刻的功夫,走廊已经被清理干净,左丘良走到傅冰安身边,安慰道:“已经没有了。”

        傅冰安面色惨白,脑海中还有一些方才的画面,她忍着难受的感觉问道:“这安定王府是怎么回事?”

        左丘良的眼眸晦明不清,没有回答她的话。

        傅冰安敏锐的察觉到不对,抬头观察了一下左丘良的神色,问道:“难道这是你授意的?”

        左丘良无奈,只能承认说道:“的确是我让他们这么做的,每日都将不安分的人斩首放此处,但我的目的是为了镇压这府邸有二心之人。”

        傅冰安的脸色很难看,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而这样的反应却让左丘良心中泛起了惶遽,第一次的有些不安。

        他压低声音说道:“之后不会这样了。”

        傅冰安这才重新看了看他,然后点了点头。

        走过长廊,就是会客大厅,可这奇怪的是,厅堂门外竟毫无一人看守。

        待他们走进去,才看到了令人惊愕失色的画面。

        一名男子正抱着两名穿着暴-露的美妾竟当中在这大厅白日宣-淫,做一些不堪入目的画面。

        才刚刚进这个王府傅冰安就感受到了二次惊吓。

        难以入耳的声音在这个大殿之中回响,傅冰安脸色惨白,避开眼神,求救似的看着左丘良。

        左丘良脸色铁青,呵斥一声:“荒唐!”

        那男子听到声音看了过来,发觉竟然是左丘良,大惊失色的跌坐在地上。身边两名美妾见王这等样子,也都吓得俯伏在地。

        “主……上……臣不知主上驾到,臣未能迎接……”那男子声音已经发颤,浑身都哆嗦。

        左丘良嗔怒道:“滚下去!”

        那男子赶紧拿了衣服护着自己的重点部位跑了,那两名妾也匆匆离去。

        左丘良侧头看了看傅冰安,她那本就白净的小脸惨白惨白的,一双杏眼全是惊惧。

        “我也未曾想过他会有如此行径,让你受惊了。”左丘良不知说什么,只能这样安抚傅冰安。

        傅冰安还没缓过神来,只是有些怔然的说:“这就是安定王?”

        她当初写书的时候,明明刻画了一个凛然正气,严于律己的人啊,怎么会是这种货色?

        左丘良轻缓开口:“他是,又不是。”

        傅冰安疑惑的看了左丘良一眼,这才想起一些书中情节,她问道:“这是你抓来当王的傀儡?”

        左丘良点点头,“待会,你就可以看到真正的安定王。”

        傅冰安回忆了一下,想起是书中简短的几个描写中,确实有说过左丘良曾抓住安定王软禁他,找了傀儡做了几年的安定王。可书中她还曾写过,这原先的安定王过了一段耻辱的日子,最终因妻子被杀,悲痛欲绝,卧薪尝胆,最终逃离左丘良的手掌,与东里苏为一派,在最后的屠魔战中有了不小的帮忙。

        傅冰安忍不住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到底是何事?”

        左丘良说沉声说:“我想让你用你那神算子之术,帮我撬开这个安定王的嘴。”

        傅冰安不解,“你要从他那里得到什么?”

        左丘良观察了一番傅冰安的神色说:“你未曾算出吗?”

        傅冰安早已对这种配角都不算的剧情有些模糊,过了好半晌才终于想起一点:这安定王之妻身上有瑙山迷阵图,她的祖父曾是瑙山学童,将迷阵图传下,而她的父亲为了藏住这图,竟用墨汁与针,一点点的将这个图刻在了自己孩子背上。所以当这人与安定王成为夫妻,安定王定是知晓了这秘密。不过……此时左丘良应当是一点都不知,他也只是大概知晓安定王应当有这迷阵图。

        傅冰安装作不知,摇头说:“我算不出,你到底想要什么?”虽说能猜测大概,但她还是想从左丘良这里得到确切的回答。

        左丘良眼睛微眯,若是傅冰安的算不出,难不成这迷阵图真不在这人手里吗?

        他说道:“今年底瑙山会开启试炼,过关者可有机会摸到那神剑,可这瑙山底皆是迷阵,光这一关就已经几乎无人能过,而这个安定王应当有迷阵图在手。”

        傅冰安摇摇头说道:“这我算不出来,我并无办法帮你。”

        左丘良有些无奈,他靠近傅冰安说道:“你又瞒我?”

        傅冰安抿嘴不语。

        她的良心不允许她帮助左丘良拿到迷阵图,因她知左丘良若夺得神剑,定会搅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他这种人,定会滥杀无辜。

        左丘良见傅冰安这种神情,沉了神色,拉住她说,既然你不知,那你亲眼看看这安定王,至少能让他开口说话。

        说着就抓住她的手腕往前走,走过几个后院,绕过门厅,就是一间被侍卫层层包围的院落。

        守卫看见了左丘良,都跪下行礼,然后让开一条道路。

        房门打开,房间并不简陋,应当是原先的安定王的院落,只是这床上绑着一人,这人面目呆滞,眼下乌青像是许久没有好好入睡。

        听到有人进来,那人开始痴傻的大笑。

        傅冰安心里不忍,这安定王在她手中是风光霁月的公子,正义儒雅,还深爱妻子,可如今竟然被左丘良折磨成了疯子。

        左丘良说:“这人从被软禁到这里时,就一言不语,只是痴傻疯笑,可饭食却吃,让人一度怀疑他是装疯卖傻。”说着就转头看着傅冰安,“你可算出他是否是做戏?”

        傅冰安不堪言状,别开眼睛不去看那人,她没有回答左丘良的问题,只是轻声的说:“左丘良,你真要为了那所谓的神剑,做到这个地步?让那种登徒子当王,把安定王折磨到如此地步?”

        左丘良身形微微一滞,傅冰安已经许久不叫他全名,突然这样开口他竟无比的不习惯,他可听出傅冰安话中的失望,可……他这么多年,不都是如此吗?

        傅冰安见他不言,继续问道:“左丘良,你已经拥有了整个淳洲,你有了这么多,你还想要什么?”

        左丘良喑哑出声,“我拥有的远远不够,我要更多,我要这个天下。”

        傅冰安惘然的看向他,眼目之中漾满水光。

        她真的好难过,好难过。

        左丘良刚想说什么,却看见傅冰安看向自己的眼神,心中兀突一下,他居然觉得这个眼神难以令他直视。

        他低沉开口,“傅冰安,这是我的执念……或许你不懂,但我从儿时就为了此而活,若不因为这个,我早就惨死在泥淖里了。”

        傅冰安怎能不懂,她是他的创造者,她怎么能不懂他的执念。

        可是她也难过,难过的是她为什么束手无策。

        她不会怪罪任何人,她怎能怪罪他呢?她将这一切强加与左丘良,她亲手写下的所有啊。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这个与她朝夕相处的人,就是全书之中唯一的反派,唯一的恶人啊。

        她有些怅然地说:“左丘良,我从未怪罪你,我懂你的执念,但我只是想让你学会放下,放下并不难,你随时都可以的啊!这个世界有太多太多有意义的事情,你为何就抓住这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去做,你要这天下有何用?”

        昏暗阴沉的屋内,唯有傅冰安的眼神可以称之明亮。

        左丘良喉咙中有千万句话可以与之辩驳,但是面前的是傅冰安,他竟将那些话生生堵在喉咙中说不出口,他神色一阴,低下头,轻声说道:“这人间,万事到头来,不都是苦楚。我不知你所谓的更有意义是何事,但我只知若不把这一切都尝便,我活着毫无意义。”

        傅冰安不懂,她与左丘良这么长时间的朝夕相处,她可以清楚感受到这是一个鲜活的人,虽说偏执,虽说一生恶名,但他有过温柔,理解,甚至有过改变。

        既然是人,就不会至死不变。

        他的心是肉长的,又不是石头。

        傅冰安心绪起伏,说道:“阿良,你可不可以就尝试,不滥杀无辜的感受?尝试一次远离血腥,正常的生活是什么感受?”

        左丘良良久的不语。

        整个房间的气氛变得如此的压抑,只有那被麻绳捆绑住的‘安定王’还在傻呵呵的笑。

        终于,左丘良说话了,他声音没有什么波澜,只是淡淡的说,“不逼你做别的,只是让面前这个疯子开口说话,我就答应你……不滥杀无辜。”

        傅冰安倏地抬眼看左丘良,想确认他是否认真,“你可当真?”

        左丘良点点头,说道:“我给你承诺,若你让这人开口,我可以不杀无辜之人。”

        傅冰安双眼中的光不停的震颤,瑙山神剑究竟给了他多大的诱惑,让他可以为了这个迷阵图愿意不杀害无辜之人。

        “好。一言为定。”这是左丘良从未给过的承诺,傅冰安当然要抓住。

        她走上前去,在那个痴傻疯癫的‘安定王’耳边轻轻的说,“你的妻子还活着,她很好的与她的母亲住在一起,她还在等你,不求花前月下,只求你能平安。”

        几乎是瞬间,那个一直疯癫傻笑的男人的表情突然呆滞。神情僵滞,可眼眸中却涌动着风暴潮。

        吧嗒。

        一颗豆大的眼泪落在地上,紧接着,‘安定王’如泄堤一般泪下如雨。

        他一边涕泗交流,一边张口。

        许多年未说话,嗓音像是被打磨过极为沙哑难听,“奴奴,奴奴……”

        他越喊越起劲,大声的哭叫着:“我的奴奴!——我的妻啊————”

        傅冰安咬着下唇转过身去,仰脸看左丘良的神情。

        只见左丘良僵在原地,眼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黑而幽深。

        傅冰安走过去,然后轻轻垫脚,唇靠近他的耳,在左丘良的耳边开口:“他为他的妻而改变,为了爱而开了口。”

        “这就是比这天下还要有意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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