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凌晨四点的夜,她被车外一阵嘈杂声吵醒,睁开眼,视力有些模糊,懵了会才想起来此刻正坐在大巴车上,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抬头望向窗外,路边寥寥亮着几盏灯,闪着微弱的光芒。
夜很深。
飞虫撞击车窗玻璃,发出“砰砰”声响,随着那声响,车窗玻璃上留下一滴类似小雨滴的痕迹。
玻璃上斑斑点点。
她静看了会,些许茫然。
飞虫用生命追求的是光明,那么她,是在干嘛?
十几个小时大巴,腰和腿僵硬地厉害,对于晕车严重的她来说,无疑是一种无法承受的折磨,她不知这种折磨还要持续多久。身旁的人不知几时下了车,她有点儿害怕,望向车外。
眼中布满了恐慌。
那是十六岁的林池第二次出门,她忐忑不安,压着声音:“大伯,你在哪?”
连喊了几声,才有回应。
“池池,睡醒啦。”林振兴从车外向车内探出半个身子,随即步履蹒跚的走了进来。
身上一股子香烟味,明显刚下车抽了烟。
刚坐下,林振兴将身上披着的厚重外套盖在她的身上说:“入秋了夜里凉,我刚出去抽了会烟,前面车子出了车祸,一时半会还走不了,你再睡会,醒了就能到家。”
林振兴边说边偷偷打量着她的神情,只见她眉间微皱,垂着眼。他叹了口气,内疚的说:“池池啊,大伯没本事赚不到钱,也不管家,你别生你大娘的气,总归跟着你亲爸,比跟我们好。你爸有钱,可以供你上名牌大学,你不是想学画么,去了就学,总比在山里呆着的好。”
林振兴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语言的贫瘠不知让他如何措词,他断断续续的说了很久,从东扯到西,从家里扯到后妈。
林池静静的听着,可去她脑子很乱压根就听不进去。
过了会,车子启动引擎,车身微微晃动,林振兴便失了继续讲下去的兴致,他头倚靠在靠枕上,很快的睡了过去。
伴随着厚重的呼噜声。
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路边偶尔几声鸣笛,交织在一起,冗长的夜晚,林池觉得这夜真是漫长的可怕。
她一生出,便被父母抛弃。
母亲远走他乡,十几年杳无音信,父亲随之再婚,逃离了山村。
这一逃便是十五年。
从记事起便跟奶奶相依为命,爷爷在她三岁的时候去世了,听说是寿寝正终,80多岁,老死的。
初二的那年,奶奶也没了。
她便跟着大伯大娘生活,大伯曾在她七岁那年送她出了趟远门,回来的途中遭遇车祸摔伤了腿,躺了一年多,落下了跛脚的毛病。也正因为那一年休养,丢了厂里工作,家里大部分担子便落在大娘头上,大娘人泼赖嘴又厉害,以前奶奶在世时,凡事也会掂量几份,收敛着性子,奶奶一走便什么也不顾及,指着她又骂又打。将大伯摔伤腿的事一股脑的全怨她头上,骂她是扫把星,灾星、克星。
除去大娘怨恨的那段时光,她的小日子还算有滋有味,奶奶将所有的偏爱都给了她,她还有一个从小玩到大的伙伴。要说奶奶和大伯是她十六年来的依靠,那么小胖便是她十六年来唯一的一道光。
陪她成长、陪她嬉闹,陪她作恶。
他们偷鸡摸狗,上树摘果下河捞鱼,跟个野小子般混成村里的小霸王,任谁听到这两人总是无奈地摇摇头。
有几次作恶被抓了现行,村里人不敢欺负小胖,因为他爹妈在县里当着大官,他们得罪不起,便将矛头一致对准林池,提着领子破口大骂:“没爹没娘的孩子就是没教养。”
小胖不乐意了,双手叉腰骂了回去:“你有爹有娘就你有教养。”
有了小胖这座靠山,再加上奶奶的独宠,倒也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当然,骂多了也就没脸没皮。
再渐渐长大点,趴在小胖家看《孽债》,里面唱着“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剩下我自己,好像是多余的”也曾偷偷抹着泪。看着小胖依偎在他父母怀里撒娇时,她也会想自己的父母在哪啊!
那时候小胖就会抬着自己胖嘟嘟的小脸一脸认真地说,“也许你跟孙悟空一样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那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悟空没爹没娘,她却是有个在z城当局长的父亲啊。
思绪收回,想了很多,杂乱的厉害。她脑子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从山村绿荫,到高楼大厦。黑夜驱赶着白昼,白昼拥抱着黑夜,深黑色的天空渐渐泛白,地平线缓缓出现一抹曙光,大巴车驶入闹市区,她看着窗外,久久无法平静。
下了车路边随便吃了点早餐,林振兴便招了辆三轮车前往目的地。红色的小三轮,肆无忌惮的在街道穿梭着,绕绕弯弯,停停走走。
这座城市,繁华喧闹,耸入云霄的高楼,川流不息的车辆,绚丽多彩的霓虹灯。
而她的村,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泥泞小道,摇摇欲坠的砖瓦房,以及只要天一黑,整个村寂静无声。
她贪婪的看着这座繁华的都市,眼睛被刺的生痛。
林振兴眸光闪闪,对她说:“这大城市就是好,我们池池以后就在这儿生活。”
两地相隔,1252公里。
她将这条路称之为归路。
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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