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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山的那边是海(3)


一光年的距离,就像你和我之间的距离那样远。你就是那颗最最耀眼的大星星,整个夜空因为有你,才会那么明亮,那么美丽,而我,我就是你身边那颗不会有人注意的小星星,那样平凡,那样黯淡,它也有梦想,也有希望。它期待着有一天,大星星会注意到它,会把自己的光芒照耀到它的身上。因为,毕竟,它们之间的距离是那么,那么的接近,只有“一光年而已”。

        看到这句话,忽然之间的感同身受。

        渺小又自卑。

        喜欢着一个人,以为很近,其实很遥远。

        爱情,是锦衣玉食后的产物,是俊男靓女的专属。林池将厚重的刘海掀起盯着左眉上方那道弯曲甚是丑陋的疤痕,泄了气。

        默镇是一个拥有百年历史的古镇,早在2000年的时候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又作为一部电影的取景地而闻名中外,被誉为“画卷里的乡村”,因其地理位置特殊依山傍水、徽派建筑吸引了不少文人墨客和旅游人士聚集,与之而来的政府开始大力发展旅游业,扶持起不少商业。林池的家乡离这儿也就几十公里,大娘的表哥原本是默镇原著居民,便抓住了商机在镇上开起了客栈,大伯大娘入了点儿股份,于是将家搬在客栈里,招待那些写生的大学生。

        临近年关,写生的学生少了很多,景区里零星的散落着些文人墨客。

        文人评价,默镇处处是景步步皆入画,四季不同各有千秋。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林池觉得默镇最美的便是夏荷冬雪。

        夏日荷花盛开的时候,满湖的荷叶争先盛开,白墙墨瓦,相应相称,像一幅水墨画美不胜收,冬日白雪皑皑,更像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

        可是还有两天就过年了,雪始终未下来。林池托着腮坐在客栈门口的台阶上,哀怨的望着天,嘴里嘀咕着:“天气预报不是说了今天会下雪的么,怎么还不下啊。”

        阴沉着天,空气里湿漉漉的味道,就是没有雪的味道。

        大伯端着一盆毛豆腐从正厅里走,边走边对着林池说,“小池,你帮我去车站接个客人,我这忙着没空了。”

        林池应着,嘴里抱怨着:“这谁大过年的往这儿跑,真是病的不轻啊。”

        还好咕哝的声音小,没传到大伯耳朵里。林池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屁颠屁颠地骑着店门口的小三轮。

        小三轮是平时用来拉货的,没有遮挡棚,看上去略微破旧。

        客栈离车站步行也就不到二十分钟的路程,林池骑着小三轮,穿过水车石桥,到了青石板小道,迎着风下坡,再转个弯。

        在她面前,是灰蒙蒙的天,墨绿深远的湖水,以及雾隐深处的白墙黛瓦。

        她在天水互映之间,看到了他。

        那一霎,她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永远记得那个尴尬到恨不得用脚指头原地扣出个三室一厅的场景。她上身穿着一件粗布扎染花布棉衣,下身穿着军绿色的粗布棉裤,头上带着雷锋帽,整个人活脱脱像是从80年代年画里走出来的傻村姑,而对面的少年,一身清爽干净的白色羽绒服,黑色鸭嘴帽,压的很低,但是仍然可以看清那双乌黑乌黑的大眼睛,细长,眼尾微微上翘,动人心魄。

        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迅速转个身,打算逃之夭夭。

        “林池”少年打破她的妄想。

        静谧的街道,灰蒙蒙的天如同雾沙覆盖。

        她僵硬地转过头,佯装很轻松的表情说道:“好巧啊,你来默镇玩么?”

        少年微微点了点头说:“你是一家人客栈?”

        她尴尬的将双手塞入上衣口袋,掏了掏,掏到开了线破了洞的最深处,她好想说不是啊。

        但是这条冷冷清清的街道里,只有他们两个活人在。

        她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少年的嘴角微微上扬。

        他笑的时候眼睛很妩媚,漆黑的瞳孔似散落星空的光,似小小的漩涡,在摄她的魂。

        她仿若置身云端,整个人轻飘飘的。

        “客栈离这儿远不,我的行李有点重。”少年指了指脚边巨大的画板包。

        “是有点儿远,可以把包放在我的小三轮上。”

        破旧的小三轮,车厢中还沾着未收拾干净的蔬菜叶。

        少年望着那车,沉默了会,才说:“我还是自己提着走吧。”

        他身后本就背着一个双肩包,再拎着个硕大的画板包,很是吃力,走了十来分钟不到,他的额头渗出汗珠。

        两人都不说话。林池始终与他保持着一步之遥。

        他走,她骑,他停,她停。

        “这个车子你别看旧,但是挺干净的。”林池隐晦地说句。

        少年“嗯”的一声算作回应。

        上坡的路,林池加速一蹬,超越了他。再一溜烟消失在街道。

        五分钟不到,又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江词,画包给我吧。”

        “这个挺重的,你拎不动。”

        画板包拎在手中沉甸甸的,林池驮在肩上,喜滋滋地对他说:“挺轻的嘛。”

        客栈名字起的土,门头牌依旧的土。清一色的黄底木板黑底字,埋在古镇中,一点儿也不起眼。

        江词选了临近湖边的房间,办理入住手续。

        客栈是沿着外延湖边的一间三层小楼,老房子改造修建,先入门经过小院再入正厅,小院内有一水池,蓄了三分之二不到的水。平时吃饭的餐厅也是正厅,上下楼需要从正厅旁边的楼梯进入。

        过年了,客栈人很少,加上江词也就三个人住,另外两个是结伴的画家。

        无所事事。

        林池就坐在楼梯口最近的餐桌边,单手支撑着脑袋,看着正厅中30来寸的彩色电视。

        正播放着《东游记》。

        楼梯的踏步是木板包裹,踩上去会咯吱咯吱的响,江词下楼的时候,她能立马发现。

        一回到客栈,她就立即换掉之前一身的装扮,换回在林家穿的衣服。

        江词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随即坐在离电视稍远的座位,研究起桌子上的菜单。

        林池轻手轻脚的站他旁边,努力让自己显得自然点:“你是饿了么?”

        江词瞥了她一眼,这个眼神像是再说:你是白痴嘛!

        末了问道:“你们这里最有名的是不是臭鳜鱼。”

        “还有毛豆腐,但是我觉得你应该不会喜欢吃,要不然你尝尝笨鸡汤吧,我今天刚炖的?”

        “笨鸡汤?是笨死的鸡么?”

        “……”

        “你炖的?”

        过年厨子都放假回家,客栈里就留着大伯和大娘看护,她闲着没事就帮忙做些饭菜。小时候奶奶忙着地里农活,饿了就自己找吃的,找不到吃的就自己做。她第一次单独做饭那年才六岁,好在无师自通,做起来也是有模有样,再渐渐长大点跟着奶奶和大娘学,厨艺不能同外面的大厨作比较,但是味道也算尚可。

        江词哦了一句,指着菜单说:“来条臭鳜鱼和盘毛豆腐吧。”

        林池有种想给他按在菜单上摩擦的冲动。她微笑着说:“你稍等。”

        十来分钟,两盆菜端上了桌,伴随而来的,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上来的特殊臭味,江词蹙了蹙眉头,迟疑了下,最终看着林池,目光极其真诚地说:“我想想尝尝你做的笨鸡汤。”

        最终,他干掉了满满一大盆笨鸡汤,连着鸡肉。

        夜幕降临,天空中开始下着毛毛细雨,雨水顺着屋檐滴落,两个画家坐在正厅里起了争执,一直絮絮叨叨,声音忽高忽低。

        江词吃撑了,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托着腮望着小院内的水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露天的水池,雨水滴落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林池将木凳挪至他身旁坐下,思付良久问道:“后天就过年啦,你不回家过么。”

        江词轻嗯了下,算是回答。

        “你也是来这里写生的?”

        江词放下托腮的手,侧着脸看向她,乌黑的大眼睛,凝视着她。如果眼睛会说话,那他一定是在说,“你很烦”。

        林池识趣的往后退了退,尴尬的站起身:“那啥我活还没做完,我先去忙啦。”

        她与江词算不来深交,甚至连朋友都不算,虽住在同一个大院,同一学校,生活中却毫无交集。如果硬要生拉硬扯两人见面的次数,五个手指头数的过来。

        自觉的走到客栈门前台阶坐去,抬头望天,嘴里念叨:“看来天气预报也是骗人的。”

        她想默镇的冬天那么美,总是应该让他见一见才好。

        坐了会索然无趣。

        她便沿着湖边找小胖玩去。小胖的奶奶早些年间便从默村举家搬迁到了默镇,她同小胖关系好,初中那会时不时的过来蹭饭。

        去年初考过后,小胖就回了县城,在那儿上高中,算起来两人半年多未见。她去的时候,小胖的爸爸妈妈也在,一家人围着炭火其乐融融地吃着饭,林池心里有事,待了会便急着赶回客栈。

        回去的路上,小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雨水里夹杂着雪花,飘飘洒洒的落下。林池凝视着肩上的雪花,兴奋着往客栈的方向一路小跑,嘴里呼着:“下雪啦。”

        青石板小路,踩上去凹凸不平,经过雨水的洗刷,或许因为鞋的不合脚,又或许因为跑的时候太过兴奋,她摔了跟头,额头不偏不倚磕在客栈的台阶上。她从小就皮实磕磕撞撞那是常事,对于摔倒一事也没觉得什么,只是从地上爬起来稍显艰难,忽然脸上湿漉漉的,有液体缓缓地流动。

        她伸出摸了把脸,在昏暗的路灯下,一手的血,才有点心慌。

        江词托腮望着天空中飘落的雪花,并没有注意门厅里走动的人,猛然听到老板的惊叫声,才缓缓望向声源。

        当看到林池的那一瞬间,他的脸骤然变白,腾地从木凳上站了起来。

        只见老板急忙将她扶坐在木凳上,拔腿而出,他的腿似乎不太正常,走路一瘸一拐,边走边嘴里大呼着:“曾大夫了,曾大夫,我侄女摔破头啦。”

        林池的脸上满是鲜血,她用手紧紧按住额头伤口防止血流的过快,对上江词的目光,担忧的说:“你别看我,会吓到你的。”

        □□点的冬夜,气温骤降,流血过多导致她头昏脑涨,手脚似乎连着麻木起来。

        她费力地举着手按住伤口,脖子上,衣领上都被鲜血晕染,整个人看着狰狞又可怕。她有气无力地仰着头对伫立在一旁岿然不动的江词说:“你要不走的话能扶着我么,我好像要晕过去了。”她坐的凳子是长条木凳,没有靠背,此刻她再也支撑不住,头脑一偏,缓缓翻了过去。

        江词在她摔倒的前一秒接住,将她全身的重量压在自己身上。

        抱在手里的那一刻,才发现其实也是那么的轻。她的脸倚靠在他胸前,血顺着脸颊滴落在他白色的羽绒服上,他微微皱了皱眉,却什么也没说。

        不一会,一少年领着步履蹒跚的老头走了进来,检查着林池的伤口,用棉花沾着酒精消毒的时候,林池被灼热的刺痛感疼醒过来,眼泪混着血水。

        老头喝了不少酒,呼吸之间散发着浓烈的酒水味,熏的江词眉头更深。

        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放开林池。

        对上老头的目光,不放心的说:“这附近没有医院吗?”

        老头今晚喝的酒不少,貌似整个人被酒水腌制过,浑身上下都是浓郁的酒味,江词瞪着他的时候,他还极有脾气地打了个酒嗝。

        “医…什么院,要……医院,我就是医生。”老头说话连舌头都不捋直。

        江词一把抱起林池懒得与酒鬼争执,他看着老板:“现在能叫车么,我带她去医院。”

        “最近的医院离这里六十公里,现在下雪没人愿意下山,小伙子你还是让曾大夫给我侄女看看吧。”林振兴理解少年的好心,但是眼前是去不了医院。

        伤口的血已经凝固,江词循着她脸上的血迹心里堵的慌,固执的要带她去医院。

        紧跟在老头身后的少年说:“离这二十公里左右还有个乡镇卫生院,我爸说有一名市里医生下乡帮扶,现在应该还没走,我们现在去。”

        “你会开车?”江词望向说话的少年,看着与他年龄差不多大。

        “我不会,我爸会,他今晚通风发作刚好没喝酒。”

        “……”通风的脚可以开车吗?

        山路崎岖,又加上雪天路滑,车子一路龟速滑行着走,林池倚靠在后座位上,闭目养神,她早已经清醒过来,只是头疼的厉害懒得睁眼。

        江词目视着窗外的山路,心里甚至不安,他看了眼林池,明知不可能的情况,还是忍不住试探性地喊了声:“林池”。

        “嗯”她虚弱地应答了声。

        刚过一个转弯,他又不放心的喊了声:“林池”。

        林池觑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说:“我没事,你别担心。”

        “我们快到医院了。”他将身上羽绒服脱掉盖在林池的身上。

        “车里有暖气我不冷,你穿着别冻感冒了。”林池伸手欲将羽绒服还给他。

        “我不是冷,我这会热”江词拒绝,又说:“衣服脱了没地方放,先盖你身上。”

        林池迷迷瞪瞪地看着他,掀了掀嘴唇终是什么也没说。

        到乡镇卫生院下车。

        江词二话没说一把将她抱出了车,一路抱送进医疗室。乡镇卫生院极其简陋,所谓的医疗室也只不过是平日里病人输水用的病房,只有两张病床,另外一张病床已赫然躺着一位上了年纪的大爷,此刻正挂着吊水,满屋弥漫着浓郁的酒水味。

        江词环顾一圈卫生环境还是迟疑了下,一同下车的少年抬出手本想接过林池,见他毫无撒手的意味也就作罢,建议道:“先让他看看吧。”

        这名医生看着挺年轻,对着林池的额头仔细检查一番说:“伤口挺深但是好在没伤到骨头,不过需要缝针。”

        少年的父亲将车子停好走了进来,听到要缝针也是意料之中,他点了点头,问道:“要缝几针?”

        “最少也要五针。”

        “难道不应该先拍个片子检查下有没有伤到脑子吗?”江词说。

        医生点了点头:“是应该,但是我们这里没有设备,还是要去县医院拍片。”

        在江词犹豫着要不要前往县医院时,少年的父亲积极交了钱,确定好缝针手术计划。

        医生从药箱中拿出注射器和玻璃安瓶,配好了麻药站在林池面前说:“小姑娘,也就打麻药的时候疼一点后面就不疼了,你忍一忍啊。”

        “医生你轻点,她打小就怕疼。”少年站在林池身旁不忘叮嘱道。

        细细的针眼插入皮肤时,林池还是疼的喉咙哼叫几声,双手僵硬地握成拳,离她最近的少年走了过去强制地松开她的双手说:“针打过就不疼了,你别怕。”

        麻药开始起效,针眼在额头来回穿梭,心里的恐慌大过于皮肉的疼痛,心口压迫的窒息感迫使她全身颤栗,她低声呜咽,哭的像个孩子。

        其实她本就是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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