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周目一：顾瑞泽（4）
“非要说的话，”任楚下车之前，旁边的男人左手松松搭在方向盘上，出声。
他的动作莫名显得少年气。
“你比很多第一次坐赛车的业内男士还要安静。”
他给出了最高评价。
但，为什么哭成这样。
大概是顾瑞泽的世界里很少见人哭，看到任楚眼泪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变得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像是恢复到有些懵懂的少年期，面对心思敏感纤细的女孩子，露出少有的手足无措。
更何况，她哭得这么惨。
“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到你的感受。”他道歉。
见顾瑞泽一副有些愧疚的样子，任楚在性感之外，忽然get到他的可爱之处。
“谢谢。”她心情缓和能力极强，很快就因为上面的评价变得雀跃。
拿起拐杖的同时任楚甚至小声地哼了一句歌。
可脚还没挨到地面，自己就被一个黑影覆盖，然后手里的拐杖被拿开，整个人被轻飘飘地抱了起来。
诶？
“他们要道歉了。”头顶传来顾瑞泽清晰的声音。
刚从车内抱起任楚的缘故，他的姿势并不很舒服，弯着腰，呼吸就喷薄在任楚脸颊边。那上面还有他刚才替她抹去眼泪的热度。
一刹间，任楚挣扎了一下：“我自己走。”
她不敢这样和顾瑞泽接触。
之前她对他毫无感觉甚至讨厌，但在他安全感爆棚的怀抱里，她尚且短暂地起了一些不合时宜的旖旎心思。
现在她才近距离感受过他的魅力，被他这么不设防地触碰一下，整片的皮肤都激烈地灼烧起来。
把人完全从车里“挪”出来。
顾瑞泽调整姿势，微微抱着她往上颠了下，避免人在他怀里逐渐下滑。
他的手背带着火焰的热度，正烙在任楚心脏对应的后背位置。
她挣扎那一下，头顶男人有些不满，坏心眼地恐吓她：
“别动，你手没挂在我脖子上，掉下去我可不再捞你了。”
说完，任楚便感到顾瑞泽往前走了一步的同时，她也在不受控制地下滑。他甚至调皮地松了半个手掌。
故意的。
任楚小小地生了场气，双手往上伸，一下便勾住了他脖颈。
微凉的掌心碰到他的那一刻，任楚被电了下。
顾瑞泽的反应更可爱，他像是摸了电门的猫，毛唰地就炸开了，却不得不压抑着这抹异样的感觉，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抱着轻飘飘的任楚继续像机器人一样往前走。
目光盯在他凸出的喉结，手背避无可避地硌在他骨节分明的棘突上，加上他一副配合被调戏的表情，任楚觉得自己暂时占了上风。
她满足地眯起眼，感概自己也算是小小地风流了一把quq~
【小a：呦呼！您可爱的小机器人出现啦！】
“0_0，没看见我正在享受美色嘛。”
被训斥的小a不为所动，仍旧我行我素。
【小a：顾瑞泽好感度+5，目前共计17。】
【小a：最关键的是——你还记得之前那个羁绊吗？】
目前出现的羁绊只有两个。
『智齿の诱惑』和『逝去の公主抱』。
和顾瑞泽有关的就是『逝去の公主抱』。
【小a：没错！羁绊『逝去の公主抱』目前进度100。】
“怎么会……”任楚不太理解，“怎么突然就？”
难道是因为现在这个“双向奔赴”的拥抱？
毕竟之前那次拥抱的结局真的算不上好。
【小a：得到羁绊奖励道具一个和羁绊cg，请问现在要收看吗？】
“不用。”
任楚一口拒绝，她现在正忙着呢，等有空吧。
嘿嘿嘿。
【小a：啊，好吧。】
【小a：可我真的拍得很不错诶……】
任楚享受抱抱的决心坚持一百年不动摇。
顾瑞泽却忽然停下来。
任楚伸出头来看，才发现刀疤男已经不知去向，只留下个看起来唯唯诺诺的小弟来。
“对、对不起。”
他低着头，任楚没看见他的脸。
“对不起什么？”顾瑞泽不是很满意刀疤他们敢做不敢当的做法。
“不应该叫这位小姐……残疾人。”
刀疤的小弟不安地抬眼看了顾瑞泽怀里的人一眼，舔舔干涩暗沉的上唇。
“我接受你的道歉。”任楚不卑不亢。
她没有咄咄逼人。
显然眼前这位只是拿来顶事赔脸，和被按进游戏里的她一样，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可现在，道歉已经不重要了。
她体验到了其他更为愉悦的情感，对比之下，刀疤和那些男人对她的羞辱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你们老大呢？”顾瑞泽冷声问。
任楚察觉到他的脾气又像平时那样支楞起来，整个人像是裹了层刺。
她空着的那只手伸出来轻拽他衣袖，声音也柔软得像恳求：
“算啦。”
第一次被女生撒娇，顾瑞泽怔了下。可随即表情变得奇怪起来：
“我只是，有别的事要找他谈。”
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任楚囧到不想说话。
她想起在那个简陋的小房子里，被酒液浸透的纸——
那看上去，的确像是一份协议。
既然他有正事要做，任楚便不再好意思打扰他：
“这样子。那你去谈事情，把我放下，我打车回去了。”
她伸手勾过顾瑞泽捎带拿着的拐杖，晃着腿示意他把她放下。可顾瑞泽像是没听见，仍自作主张把她送到一辆红色的车边。
他亲手将她送上副驾，打开车里的空调，后站在任楚这边的车窗，摸了把炫目的银发，语气夹杂些微歉意道：
“等我一下。这里不好打车，谈完我送你回去。”
关车门的时候，他有些不放心地劫走她脚边倒着的拐杖：
“这个，”他笑笑，在阳光下扬着的眉眼很好看，“当作避免你偷跑的抵押。”
顾瑞泽一离开，小a就立刻冒出来：
【小a：现在总有空看我拍的cg图片了吧？】
任楚：“嗯。”
第一张图片居然是任楚摔倒那次，顾瑞泽把她抱起来移到不挡道的人行道上。出乎意料的，顾瑞泽抱着她的表情并没有那么臭，她当时幻想自己是韩剧女主角的缘故，表情也很羞涩。
画面居然意外地唯美。
第二张图片是那辆黑色赛车正在弯道漂移，车轮驶过的后方一路白烟，车的档杆离路旁的栏杆只有一手掌宽，石子和黄沙迸溅到车窗。
透过车窗，可以看到任楚正侧着看向驾驶座，泪流满面。
只一张事后静态的图片，依旧让任楚回忆起当时的惊心动魄，耳边发动机的轰鸣声似乎还在。
她狠狠地吸了口气，点了图片右上角上的透明心心。
「已收藏至精品相册」
第三张图片是顾瑞泽抬起手为她擦泪，这张图片完全记载了她当时有多丢脸，任楚偷偷背着小a找了一圈删除键，都没找到。
别人好心帮忙拍照，总不能当它的面删。
任楚快速把张图片略过。
第四张图片是顾瑞泽抱着她，两人对视，她的手正放在他后背棘突上。
明明当时只是转瞬即逝不太好意思的对视，现下却被小a拍出一眼万年的气氛。
即使任楚不想承认，却也觉得两人太过般配——
像极一对至死不渝、守望相助的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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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楚从没想过顾瑞泽居然会带她来大排档。
坐他的车回来以后，他提议一起吃饭。
任楚这才想起，两个人见面的根本任务还没聊及。
傍晚的烧烤店挤满了光膀子的大汉，他们一瓶又一瓶灌着酒，划拳，只有安静的任楚他们这桌显得格格不入。
街边摊的桌椅总是那么油腻，任楚见顾瑞泽眉头微皱的样子，连忙抽了一团纸巾将两人的桌面擦干净。
黑乎乎已经基本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幕布边挂着颗黄色的灯泡，一些虫子围着光飞来飞去。
幕布外老板在烤架前正往一把肉串上洒孜然，炭火的炙烤之下，串串滋滋冒着油，老板胡乱用挂在脖子上的白毛巾抹把汗，给串串翻面。
“你居然会吃路边摊。”
任楚无事可干，掰了双筷子转着玩。
“他们选的。”顾瑞泽目光看向远处，任楚也看到，几个不怎么注意形象的大男人朝他们这边走来。
居然还有其他人……
“介绍一下，”顾瑞泽手伸向几位男人，“这些都是我车队成员。”
“哎哟，”其中一个男生眉眼其实并不粗糙，只是头发留的长了些，显得不修边幅。
他看起来十分友善，并没有过多盘问任楚身份，只是解释这顿饭的来源：
“泽哥赢了那帮混蛋，还让他们签了让利条款，实在该请客。只不过车队明早有比赛，一帮大老爷们糙惯了，就定了这地儿。”
“你应该不习惯？”他见任楚穿着保守的学生装，“实在不成，咱换个地儿也行。”
在这种场合，任楚一般都是被忽视的存在，从来没有人问过她的意愿。
小时候她妈妈不在家，经常跟着爸爸出来跟他的工友一起吃路边摊，每每都要忍受爸爸他们光着膀子侃大山。
这种场景，她其实已经习惯，刚才那一问，只是好奇顾瑞泽这样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居然会吃路边摊。
得到重视且善意的对待，任楚心中有暖流划过。
“不用换，”她笑容很真诚，“我从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
男人聊起天来气氛从来不会冷，菜一上来，几个男人也不知是什么技能，一边聊天南海北聊得唾沫横飞，一边还能一口一根肉串，十盘都不够他们塞牙缝。
任楚只小口小口喝着她点的绿豆粥。
顾瑞泽不经意地从虎口夺了几根肉串出来，默不作声放在任楚面前的餐盘。看顾瑞泽敲了下对肉串虎视眈眈的男人手背，语气含着警告：
“给人女孩儿留点。”
任楚笑着把串塞回顾瑞泽的餐盘，顾瑞泽又幼稚地非塞回她的餐盘，两人这样你来我回地闹了会儿。
最后一次把肉串放到任楚餐盘里，顾瑞泽伸手摁在任楚手背上。
他的手掌很大，带着干燥的热意，能完整地把她的手包裹起来。
她屈指顶了一下，试图从他的包裹中挣扎出来，可他愈加过分地收紧力量，直按得她一下都动不了。
任楚气愤地瞪向他的脸。
顾瑞泽却看都不看她，懒懒地靠在椅背，听另外几个人在一旁聊天。
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顾瑞泽忽地问：
“今天的比赛是不是不一定输给你们那个世界？”
他眼里带着笑意，令任楚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居然是“他的来源”这个重要话题。
本以为聊到这个话题时他会愤怒、失态。她见过太多因为不敢承认自己的出身而无能狂怒的男人。
可他并不。
就在热热闹闹、朋友酣畅闲聊的路边烧烤摊，丝毫不忌讳地、稀松平常问了她这么一嘴。
可愈是这样，他越是这样鲜活，越是表现得不在意，任楚就越为他感到难过。
为什么，他只是个被虚构出来的人呢。
“智齿417号小姐。”
不远处的马路边响起一道带着熟悉感的好听男声。
“你今天打扮得很漂亮。”
任楚蓦地回头。
白大褂的何渊正站在黄色的路灯下，表情不见任何手术台上的温柔与友好。大概是光线自上而下打的缘故，眼神显得晦暗不明。
他看向她被顾瑞泽包裹的手。
任楚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何医生，愉快地跟他打了个招呼。思及记忆中那些关于何渊的介绍，她有些不确定：
“何医生居然记得我吗？”
她眼睛亮亮地，期待地看着何渊问。
他手插在白大褂里，信步朝她走来，距离总比上一秒更近一步。
近到可以看清何渊的表情，他的神色居然有些落寞:
“生病的缘故，很难记得你的样子。”
他漂亮的手指从口袋里拿出来，隔空点了点任楚面前的餐盘。
何渊：“但目前你的下颌骨还在发炎。”
他指向的食物。
是顾瑞泽非要拿给她吃，
撒了一层红艳艳辣椒面、正在滋滋冒油的喷香肉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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