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暗礁
或许是因为联盟和小队里有很大一部分成员平常都在美国生活，再加上以前的基地正义山就设在东海岸，瞭望塔采用的是美国东部时间，与北京时间差不多完全昼夜颠倒。我回家后的第一个周末，小队里的大多数人正好还在任务当中，所以卡尔德取消了例行会议。等到这一周的周末到来，我是在被窝里被电话铃声惊醒的。梅根告诉睡得迷迷糊糊的我，她所在的小组正好结束了在南瑞雷西亚的任务，她可以驾驶飞船带上我一起回瞭望塔，差不多可以赶上这周的任务总结。
“我们可以用通讯器定位你的具体位置，不用出门，我们在窗口接你。”
我挂掉电话后，躺在床上消化了一会儿梅根说的话，才惊觉自己要出门了，连忙蹦起来穿衣服找眼镜。不出五分钟，梅根的声音就在我脑海里响了起来，我按她的安排打开窗户，跳进了生物飞船。
以前我都是靠泽塔传送上瞭望塔，所以在抵达目的地后我还分神观赏了一圈宽敞的机库。
“别走丢了。”康纳抓住我的书包，把仰着脖子乱转的我拉回正轨。
“不能，我瞅着你们呢。”我笑嘻嘻地提了提背带，感觉自己因为熬夜而有点亢奋。
我们乘坐电梯来到大厅，我环顾四周，发现这一层没什么人，只有迈尔和蝙蝠少女在不同的电脑上鼓捣着什么。众人纷纷散开，梅根走向蝙蝠少女，提交这次任务的报告，康纳单手叉着腰原地站了半晌，直视前方自言自语般说：“如果你找拉甘，他在厨房。”
“你怎么知道——”
“超级听力。”康纳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而且你还可能找谁？”
“唔……谢了。”我拍了一下康纳的肩膀，转身蹿回电梯，按下了厨房所在楼层的按键。
与正义山那虽不算浓郁但总算是有一些的家庭氛围不同，瞭望塔的装修十分一板一眼，食堂和实验室、工作室什么的从走廊里看上去都是一个样，我不得不凑近去看每一个门牌，才找到之前明明去过几次的厨房，打开一条门缝看向里面。
厨房里充斥着滋滋的油炸声，康纳说对了，拉甘正背对着门这边，翻着一本折叠册嘟嘟囔囔地把什么东西倒进油锅。我借着噪音闪身进屋，掩上门，悄悄走到拉甘身后，戳了一下他的腰窝。
“呜啊！什——”
拉甘猛地转过身，我从他手臂下避过去，按稳差点被他打翻的网勺，探头往里看了一眼：“是薯条吗？”
拉甘好像没有注意到我的问题，顺势收手揽住了我的肩，叫出了我的名字：“希恩！”
——他看到我会觉得高兴。
从拉甘的声音和表情中，我知会到这一点。看着他弯起的眉眼，我不由得抬手捧住他的脸，踮起脚与他贴了贴额头，傻笑着用中文咕哝：“好喜欢。”
“你是不是说了‘喜欢’？”拉甘掩不住笑意地问。
“我忘了你学过那个词了！”被说中台词的我顿时放开手，重新把注意力投向油锅。“话说不要炸糊了！”
“不会糊的，我看着呢。”拉甘也腾出手，掂了掂网勺，又朝我眨眨眼：“不过现在身边多了比吃的更吸引眼球的希恩，我可不能保证不分神。”
刚刚起床没梳头没洗脸的我瘪着嘴转开目光，抓过一旁的炸食指南小册子，埋头假装自己在读。
不一会儿，拉甘把炸好的薯条倒进了盘子，我们在厨房配备的小桌旁面对面坐下，我已经把册子读到了炸虾那一页，上面的配图让我食欲大振，愉悦地享用起了高热量零食。
“吃夜宵会长胖的吧……”我边自怨自艾边心安理得地把薯条送进嘴里。
“夜宵？”拉甘咬下一口薯条，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啊……你们这里是下午来着，但我们那边正好是凌晨。”想起这回事，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呵欠。
拉甘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忽然提议道：“距离卡尔德说的集合时间还有一阵，要不要去我的房间？去补补觉？”
“嗯……嗯？”
我下意识地答应了，但直到我咽下嘴里的食物，我才反应过来，这是要去自己男朋友的私人卧室！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瞬间不困了。
解决掉剩下的薯条后，我们来到了宿舍的楼层，拉甘熟练地找到他的那扇门，他示意我稍等，率先进去把床上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搬到地上，才领我进去。
“我本来想今天晚上收拾收拾房间的……算了，你睡吧，我就在这儿打游戏，有什么事随时叫我。”他略有点尴尬地说着，把地上一沓非常容易绊了脚的磁带往墙边推了推。
与加菲尔德贴着海报、摆着纪念品和游戏电影的房间一样，拉甘的房间也乱得很有男孩子的风范。通讯器和几张报告纸散乱在桌上，桌旁的置物柜上摆着类别多种多样的杂志和一些奇妙的小工艺品，床头挂着一块毛毡黑板，上面扎满了剪报和照片。我不打算掩饰自己的好奇，脱掉鞋子跪上床，一眼就看到了一张合照中显眼的一抹桃红。
——是罗瑞！还有布拉伯和图普，以及几个我不认识的学生……
“那些是我魔法学院的同学和其他朋友。”拉甘也坐到床上，把照片上另外几个人介绍给我。“这是白鲸，这是珊瑚，这是希娃……我们是想在各奔东西前合个影留念的，但鲨克早早回他的城邦去了，没能入镜。”
我扫过几张报道海王的剪报，又看到了一张小队成员在沙滩上休憩的照片，戴着墨镜显然是罗宾的男孩盘腿坐在洋伞下喝饮料，变作海豹的加菲尔德慵懒地趴在沙子上，凯西蹲在他身旁玩他身上的绒毛。
“你们也一起去海边玩过！”我怀念地凑近了那张照片，拂过上面的沙滩。
“正义山的位置超棒，我们相当于有了个私人海滨浴场。”拉甘听上去也很是不舍。他欠身过来，像是想要从背后来一个拥抱，却被我背着的包挡住了，不禁抱怨道：“我记得你没什么要交的报告啊？带包来干嘛？”
——啊，差点忘了。
——不，与其说是忘了，倒不如说是不好意思想起来。
我趁拉甘弯腰挪开地上的东西，打开背包，拿出里面的东西，展开来从后面裹在了他身上——兜帽加短袖加拉链，昨天从商业街回家后我才发现，堆叠了所有我想要的元素后这件上衣的风格似乎太过于杂糅了。
“这是……”拉甘抬起手，意外地扯了扯衣服的领口。
“试试看，给你准备的。”
拉甘抿了抿嘴，听话地把衣服套在了身上，皱着眉头问：“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手把兜帽扣到他头上，盯着他被压塌的耳尖看了两秒。
——呜哇，好可爱！
“因为你可是我的男朋友啊。”我抑制住想尖叫的欲望，深吸一口气，故作凶恶地说着抓住帽沿把他又拉近了一点。“看到你在别人面前光着上身我会不爽。”
拉甘明显地愣了一下，他第一次被我的攻势搞得往后缩了缩。
“这，这样啊……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被呛住后揉鼻子的动作也好可爱。
我忍不住扬起嘴角，松开帽子，拄着床问：“感觉怎么样？习惯这么穿吗？”
拉甘把拉链拉上，站起身把衣服整理好，点了点头：“挺不错的。”
虽然刚刚表现得很强势，但直到听拉甘说出这句话，我才得以真正地释放紧张的心情，语无伦次地说了下去：“你能喜欢就好，因为我只见过你穿制服，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和样式……我总觉得男孩子不会喜欢花里胡哨的图案，但白色太容易脏了，黑色会和你的头发撞色，所以选了漫画里说显得比较温暖的浅灰色！”
拉甘又扑通地一下坐回床上，他摘下帽子，把脑后的硬鬃亮给我看。“其实这是鳍来着。”
“诶？！”
我感觉自己的心灵受到了冲击，挫败地上手摸了一把。
“我们处了能有半个多月了，我为什么连这种基本信息都没搞清！……我一直以为这是因为海底环境不同所以发质不一样！”
“梅……迈尔还以为这是马尾辫来着——话说我们还没有一起拍过照吧？要来合影吗？”
拉甘从桌子上抄起手机，向我征询意见。
——不要以为我不是英语母语就注意不到这明显的停顿和转移话题啊。
不过为了不让自己变得低落，我没再想下去，从他手里抢过手机，点开相机功能，举远了寻找角度。
“我来拍吧，女孩可是会忌讳自己被拍胖的。”
话虽这么说，但我也不太会拍照，光是让我们两个都挤进取景框就费了一番功夫。我听说颔首会显得脸小，可试了试后发现这么看手机屏幕的话抬头纹会很明显。
“要不然我们对着镜子拍算了。”我残念地垂下手臂，不会自拍让我的挫败感谜之增强了。
“我屋里没镜子。”拉甘有些强硬地说着拿回手机，把我从他身后拉到前面，让我靠在他胸前，没等我处理好表情，就“咔嚓”一声按下了快门。
——出现了！直男拍照！
我把翻涌的吐槽塞回脑海深处，凑到屏幕前，看到了画面上自己眼睛不知瞟着哪儿的茫然脸。
“……重来一次好吗，我的表情看上去好奇怪。”
“不要。”拉甘动作迅速地把我的脸截下来，设置成了联系人头像。“我的小飞鱼明明怎么看都很好看。”
——出现了？！直男情话？！
这回我连吐槽都冒不出来了，因为我忽然发现自己的内心世界变成了大型双标现场。以前被我暗暗嘲笑过的那种话语现在听来……还挺中听的，甚至让我的心跳不争气地再次加速了。毕竟，说这话的是拉甘嘛。
拉甘将拍好的照片用邮件发给了我，我把图片保存到相册后，条件反射地想分享到家庭群里，这让我猛然想起了明明最为重要却被我忘得最彻底的那个问题。
“对了，拉甘，还有一件事。”
我揪住他的衣角，谨慎地开口：“我想把和你交往的事告诉我的父母……我不知道亚特兰蒂斯的习惯是怎么样的，但在中国，做长辈的倾向于摸清自己孩子的交往对象的具体情况。一般来讲，这个情况包括籍贯、学历、工作、收入、住址之类的信息，但你与我们的社会体系没有相融，不需要考虑这些。所以我在想……如果你不介意被介绍给他们的话，有什么信息是我可以告诉他们的呢？”
拉甘花了几秒钟来消化我的问题，他捏着下巴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神情竟有些怅然。
“……什么都可以。”最终，他这样说。
“诶，可以吗？”这个回答我倒是没想到。“他们虽然知道一些小队的事，但他们对于亚特兰蒂斯这种地方几乎一无所知……”
“正因如此，所以才什么都可以告诉他们。”拉甘坚定地一点头。“我们是在不同的环境中成长的，正如我至今也仍在慢慢习惯各种各样的陆地文化，你的父母一定也无法完全将自己代入海底的社会，你可以把你知道的所有关于亚特兰蒂斯的知识——包括可以写上课本的那些和不好说的那些——都告诉他们。”
“不好说的那些……”
“就是指你第一次去波塞冬尼斯时经历的那些。”说着说着，拉甘闲不住似的又将手指抚上了我的脸颊。“加斯透露过，奥林国王有让亚特兰蒂斯正式作为一个国家与陆地政治势力交涉的打算，海陆世界在未来说不定真的会相融，我想让你的家人先接受这些。”
“我明白了。”我微微低下头，了然地应允下来。说实话，我突然很好奇拉甘的家人会不会对他在陆地上谈恋爱有什么意见。不过，拉甘从未主动谈过他的原生家庭，在他想提起之前，我决定不过问。
从眼球传来的酸痛让我想起了自己本来是想来补觉的，但就在我终于决定躺下来时，提示集合的消息发到了通讯器里，我们只好起身收拾东西。临出门前，拉甘在门口按住我的双肩，犹豫片刻，笑道：“谢谢你的礼物，我以前的休闲服都跟着正义山被炸没了。”
我总觉得他想说的不只这些，可他用一记落在我额头的轻吻结束了这个话题，像之前那样牵住我的手，离开了寝室。
等回家后睡个回笼觉吧。我走在路上胡思乱想。希望爸爸和妈妈不要发现我晚上偷偷溜出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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