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风、花、雪、月
瓢泼大雨在持续一段时间后渐渐转变为连绵细雨，幽凉的晚风吹拂在被雨珠打湿的皮肤上引起一片鸡皮疙瘩。
白洛问在当那辆黑车倒退回自己身边时就注意到它。
停下步子随意抬起眼皮瞄了一眼，见其没有不对劲的反应才收回视线。
借着车前灯的亮光，白洛问低下头拿脚踢着路边的小石子。
她似在玩，实则脑内毫无想法与目的地。
那辆黑车依旧不紧不慢地跟在距离身后几步远的位置外，像隐藏在黑暗里的骑士为她保驾护航。
白洛问起初以为只是个巧合，但当她转过一个转角，这辆车还跟着时，便察觉不对。
反身走到驾驶室旁敲击窗户，在等待车窗缓慢落下的过程中，白洛问已经在脑袋里想了很多会发生的可能性。
但唯独……
“严熠祺?”
虽然天色已然全黑，车内也并未开灯，但白洛问作为狐狸，夜视视力绝佳，一眼就认出驾驶座上的人。
“都已午时，你怎么还没回家呢。”
白洛问略微低下身子揶揄地望着他，这个点还不回家，怕不是去找了乐子。
她虽不亲自问世事，但奈何身边有几个爱讨论浮沉俗世的小狐狸，每日都在她耳边喋喋不休。
她们每讲到一个观点不合的地方时都会争执打骂，最后在各自不服气的情况下选择跑来找白洛问问取她的看法。
白洛问依稀记得那日的天空格外晴朗，温煦的阳光照拂在着皮肤暖洋洋得一点也不烫。
她侧躺在用千年桐木雕刻制成、上面铺满紫藤花的美人椅上，身边两名美艳的侍女手持蒲扇扇风、另外两名则婀娜多姿地跪坐在美人椅旁服侍。
“姐姐，啊~”
眉心长有颗美人痣的少女捏起一颗紫葡萄放在白洛问嘴边，娇滴滴的声线软到人骨子里去。
她见自己喂的葡萄被白洛问吃下后立刻就跟身边与她长相八分相似的二妹抛去个得意的眼神，随后得到二妹报复回来的轻拍。
风、花、雪、月四姐妹，是白洛问当初受女娲娘娘之命去人间捉拿引发滔天洪水祸害人间的化蛇时，在一座山崖边捡到的赤狐崽子。
她原本是想等捉拿化蛇后就给它们重新找对父母，哪知等事情忙完，它们倒是把自己当成母亲对待，死活也不肯离开。
狠不下心直接丢下它们，白洛问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收养。
反正府邸那么空，多养四口又不会怎么着，能陪陪自己也挺好的。
只是她费了很长时间才纠正它们喊自己母亲的称呼，甚至威胁它们不喊姐姐就不要它们了。
一开始四姐妹们总会不经意间喊错，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才慢慢习惯。
风、花、雪、月四姐妹经常会在一些白洛问觉得不是问题的问题上争论不休。
比如现在她们聊到人族男子寻欢作乐时通常是会选择去赫赫有名但挥金如土的醉青楼还是些便宜却简陋的窑子。
风、月觉得是醉青楼，毕竟被称为销金窟的醉青楼，不仅因为有花魁‘莲’坐镇，更是由于里面其他妓子也各个样貌尚佳且才艺双全，这才使得男人们即使搬空家财也趋之若鹜。
可花、雪却认为能去醉青楼的都是些非富即贵的达官贵人，而寻常老百姓哪有那余钱，自然就会退其次选择去窑子。
所以大部分男子应都会去窑子，而不是醉青楼。
两方各执一词、各抒己见，唧唧喳喳个不停。
白洛问扣挠着因嗡嗡声而有些痒的耳朵，失去雪、月的扇风她此刻觉得有些热，就起身准备回府邸。
“姐姐、姐姐，你给个公道！如果你是男子是会选择去干净规整的醉青楼还是脏乱狭小的窑子。”
左眼角边生有一颗泪痣的月儿余光瞥见白洛问要走，赶忙提着裙子小跑过来抓住她的右手腕。
一双狭长的狐狸眼水波粼粼，由下而上可怜巴巴地瞧着白洛问，让她心生不忍，就准备偏袒点。
“嗯…那自然是……”
“姐姐~”
话还没讲完，左手腕又被右眼角生有泪痣的雪儿握住，轻轻地摇来晃去。
平日里话少易害羞，鲜少透露内心想法的雪儿此刻红着小脸向她撒娇，白洛问心都快化了。
“自然是找你们了。”白洛问长手一身就把雪、月两姐妹揽到怀里左拥右抱，“天下哪还有比风、花、雪、月你们四姐妹更美的人儿了。我要是男子，有你们在身边服侍，哪还看得上那人间的凡俗人。”
当时的那一番话把四姐妹们逗弄得面色通红，直唤白洛问名讳的同时还嗔怪她就晓得开她们玩笑。
如今一想，那时候的自己真是堪称端水大师。
严熠祺刚停好车就见白洛问盯着他发神，甚至伸手在她眼前挥动也没任何反应。
“洛问?…小白。”
白洛问的眼帘在他喊出那两个字时微微扇动，眼珠随之一转就从回忆中抽离。
“嗯?你喊我啊。”
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走神，白洛问对他抱歉一笑。
随手把掉落到身前的湿发撩到脑后，严熠祺已经开车门走出来，手里还撑起把伞把她笼罩其中。
“嗯，怎么一个人在外面走，还不带伞?”
严熠祺牵起白洛问纤细的手腕拉向副驾驶位，中途连力气都不敢用大，就怕弄疼她。
白洛问第一时间没有回答，她思考着告不告诉他实情，还是编个小慌让自己不显得这么落魄。
兴许是看出来她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严熠祺也没再追问，把人带入座位就快步走到后备箱拿出平常有备无患的毛巾。
“擦擦吧，小心生病。”
回到驾驶座把干毛巾递给白洛问擦干头发免得感冒，严熠祺提醒她系好安全带后就打开车内暖气发动汽车往别墅开。
“谢谢，不过我没这么脆弱。”
白洛问原本是想用术法直接把衣物烘干，奈何严熠祺已经把毛巾递来，为了不扫他的兴，她只好慢慢擦拭。
“其实我离基地出走了，出门太急什么也没带，结果还碰上下雨，也是怪倒霉。”
暖气吹在被雨水和夜风浸凉的身体上让白洛问舒服地伸懒腰，手掌刚好能触及到严熠祺。
也没多想就把手放在他脑袋毛上一阵乱揉，见他因为开车无法反抗而只能委屈地看着自己时，白洛问心底竟隐隐升起一种想要把他欺负哭的冲动。
简直魔鬼加变态！
及时把手收回，白洛问将视线挪出窗外压抑住这种奇怪的想法。
严熠祺见她突然一下子变脸，疑惑的不知所以，便转过头观察她的情绪。
就这一秒的时间差里，车前凭空出现一道穿着黑白长袍的人影。等严熠祺余光发现时，刹车已经为时过晚。
车子猛然一顿，使得毫无准备的白洛问差点被甩出去，好在有安全带保护才没撞到前面。
“嘶——怎么了？”
捏着被惯性甩疼的脖子，白洛问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见严熠祺一脸严肃地打死车门走出去。
白洛问也是这时才发现车窗外的雨停了，于是也跟着他下车。
一路随严熠祺走到距离车后几米的位置，白洛问没忍住打了个喷嚏，被此地浓重的阴气冷得磨皮擦耳。
“严熠祺，这里阴气重得不对劲，我们得赶紧走。”
朝站在那不动的严熠祺喊了一声，白洛问略带不安地提高警惕。
她最讨厌长得丑的东西，尤其是以各种死法存在于世的鬼魂最为辣眼睛。
而且在妖魔鬼怪中，鬼这种虚无缥缈的灵魂体最为难缠和解决，所以只要遇见，白洛问通常都会绕着走，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这次也不例外。
何况此处阴气重到已经凝为实体，白洛问能清楚看到弥漫在空气中的黑雾。
直觉让她赶紧离开这里，可雾气愈来愈浓，隔绝开她与严熠祺之间的空隙。
“严熠祺，严熠祺！”
担心严熠祺的安危，白洛问按照记忆中她和严熠祺站的方位，朝他那边奔去。
以她的速度，不出一秒便能抵达，可浓雾之外依旧是浓雾，根本没有严熠祺的身影。
鬼打墙吗？
白洛问冷静下来，开始观察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
黑雾只围着她，却不敢贴近，这让白洛问的五感不会受到其影响。
闭上眼睛，用听觉观察四周环境中的存在的声响。
耳边顿时响起密密麻麻的脚步声，有轻有重，有快有慢，但都不是出自一人。
鬼魂数量之多，让意识到情况危急的白洛问额边冒出冷汗，屏气凝神将听觉放至最大。
依稀间，她似乎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听起来虽然距离并不近，但还在附近，这也让白洛问松口气。
必须马上找到严熠祺，否则这种数量的鬼魂，会在一刹那间就把他吞噬殆尽。
没时间猜想他为何会开到这种堪比乱葬岗的地方上，白洛问闭眼走向呼唤声响起的方位。
严熠祺在发现黑雾刚漫出来的时候就察觉到异常，可惜还没来得及告诉白洛问就被扯入一段陌生的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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