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王贵人没事哈
八月，夏末。
随着杨玄感兵败被杀的消息传遍全国，江绫也终于第一次踏入这大兴宫城内。
红土青瓦，高楼飞檐，自永安门入，大约窥探到的宫墙一角也是极致的书写着“吾乃□□”的骄傲。
那是一千三百年前老祖宗磅礴宏壮的审美，是看过再多的建模也无法消弭她在看到实物时的那种震撼，是后来无数辈人学也学不走的潇洒与自然。
不得不说，她自小偏执的喜爱隋唐，除了向往有明君在世，群星闪耀，另一方面也跟这个时期的人都偏爱大开大合的气场有关。
王贵人在许廷辅的授意下当然是第一时间收到了江绫已经入宫的消息的。
但她还是晚了一步，毕竟谁能快过心急如焚的一直守在宫门口等许廷辅送进一批貌美佳人的司乐呢。
几乎是领头的内侍刚带她们这一批宫女还没走到通明门口，就被司乐拦下带进尚仪局里了。
江绫心下暗喜，这倒是省了事。
她存在感不强的站在队伍的不算靠前也不算靠后的位置，眼瞅着司乐挑起一个又一个小姑娘的下巴，有的端详一番又放下，有的就挑出来问几句话，眼见就快走到她跟前了。
咋回事，还有点面试的那种小紧张。
司乐却突然在她旁边一人面前停了下来。
“会跳舞吗？”
那人含羞点了点头，江绫偷摸瞥了一眼，小姑娘比她稍稍高一点点，有一双闪着微光的眼睛。
司乐让她跳，小姑娘站出几步，长手长脚的施展开，有着很不错的身姿和软腰。
这……
有点内卷了。
只有司乐这种希望大家卷起来的人才会觉得很满意，她咧着嘴角频频点头：“不错不错，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声若菩提，清泉流响：“小女名叫阿肆。”
司乐又问：“哪里人，怎么入的宫。”
阿肆顿了顿，似乎不是很愿意说的样子，直到司乐又耐着性子问了一遍，她才磕磕绊绊的答道：“弘，弘农人，罪臣，杨玄奖之女。”
司乐的心瞬间凉下去一半：“哦，杨肆啊，早说。”
早说就不多问了的意思吧。
阿肆应该本来就是个蛮收敛点个性，听了司乐这半埋怨半嘲讽的话，头低的更甚。
有几声嘲笑的声音从各个角落传来，更是羞红了她的脸。
江绫当初也是险些成了罪女入宫，对这些人看待连坐的麻木态度多少是觉得有点看不惯的，只是碍于和主流三观不合，所以安静的闭着嘴。
司乐挪动一步，到了江绫跟前。
“抬头。”
江绫垂着眸子，抬了抬下巴。
也不知是不是江绫的幻觉，总觉得司乐好像倒吸了一口冷气。
“……”
倒也不至于吧。
她长得太丑了？
好在司乐应该不是这个意思，不然江绫可能就要怀疑她俩之间究竟是谁瞎了。
感觉到司乐的手指捏在了她的下巴上，手指是温热的，指腹却是粗厚而有力的，也是，哪个媳妇不是一点一点熬成婆的。
不知司乐打量了多久，上上下下都翻看了一遍，才道：“叫什么名字。”
还好这题他们在涿郡提前压过，江绫是有备而来的：“李绫。”
“跳一段。”
压到原题乘二。
江绫向前踏出一步，按照记忆里长孙教她的，抬手，过肩，出脚，歪头，点，塌腰……
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江绫扭头去看，确实有个小姑娘都忍不住了。
司乐睨她一眼，问：“笑什么。”
小姑娘站出一步：“回司乐，奴婢是笑这位娘子跳的是六代舞中的一段，婢子五岁上初学时跳的都比她流利，她却好意思觉得自己会跳舞。”
司乐也笑了：“你说的对，掌嘴。”
小姑娘以为司乐说的是掌江绫的嘴，刚摆出一副被认可的得意，下一秒就被几个膀肥腰圆的老奴按倒在地。
这雷厉风行的巴掌和娇滴滴的小姑娘凄凄惨惨的哭喊，吓坏了这屋里一群才十几岁的小娘子，也包括江绫。
她是心知那小姑娘做的不对，却没想到稍有一句不对就要被当众打脸。
说到底还是她在李家的日子还是过得太舒坦，舒坦到她都快忘了，这是古代，是阶级分明，尊卑有序的年代，这里，是天下最尊贵的人的家，是个随时都会掉脑袋的虎狼窝。
司乐绕了一圈，很是欣赏自己敲山震虎，得来在场的众人全都瑟瑟发抖的景象，除了江绫面色还稍微能看些，其他的，都还需要□□。
“众位小娘子都该记得，我不管你入宫前是达官贵人家的婢子也罢，女儿也好，既入了宫，没成宫妃只成了个宫婢，那就时刻记好自己的身份，你的一言一行，惹来圣人不满，轻则逐出宫去，重则全家受罚，我今日警告了你们，为的是将来众位都好，记得了吗。”
众女：“记得了。”
威风立够了，司乐这才在小姑娘脸被打肿前叫人停了手。
她又重新换了张慈眉善目的脸，问江绫：“还会什么。”
江绫：“……”
不好意思真不会了。
但是在司乐满怀期待的目光里，江绫还是厚着脸皮的答道：“还有自作曲目，但不是很合适。”
司乐：“可以试一试，没关系。”
……
江绫叹了口气，心想：如果你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你应该不会想让我试一试吧。
算了算了，硬着头皮上了。
于是只见她张开双手，做展翅飞翔的样子……
怎么也飞不出
花花的世界
原来我是一只
酒醉的蝴蝶
你的那一句誓约
来得轻描又淡写
却要换我这一生
再也解不开的结
啊
春去镜前花
秋来水中月
花开花时节
月落月圆缺
原来我就是那一只
酒醉的蝴蝶
酒醉的蝴～蝶～
一曲完毕。
如此冷静的氛围下，江绫掐着她的兰花指，属实是尬住了。
于是她机智的装作站不稳的样子，往旁边一倒，正倒在司乐手中，有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她的手，悄无声息的滚进了司乐的手里。
她很快站起来，冲司乐笑了笑，继续保持她的endingposs。
司乐捏着手里的东西，不动声色的理了理袖子，她当然是要保下江绫的，可还想好说什么。
这时，一位不速之客毫不吝惜的把她所有的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今次的宫女是越来越不成样子了，不仅没规矩还没本事，歌没谱，曲没调，谁家送进来的还不赶紧丢出去。”
听这跋扈又嚣张的语气，再看司乐迟迟不表态，江绫心里一凉就觉得要完，果然又哗啦啦跪倒了一片，纷纷行礼：“贵人安。”
那贵人在首端坐下，摆摆手：“起吧，我就是找个人，李绫是哪个，站出来。”
江绫默默收起动作，站出一步：“回贵人，我就是李绫。”
王贵人：“……”
江绫懂她极了，心里安慰她道：“没关系的王表姐，只要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好在王表姐在后宫多年，也是深愔其道的，顿住之后又很快反应过来：“如此尴尬的舞步，还是不要在尚仪局待了，跟我走吧。”
司乐却哪里肯这么轻易放过江绫，阻拦道：“贵人，奴婢却觉得尚仪局很久没出一个能唱能跳还能写曲子的舞女了，这么难得的人才，还请贵人割爱，留她在婢子这里吧。”
江绫倒没听出这话里玄机，只暗暗惊讶，没想到创作型唱跳艺人再烂，不管在古代还是现代都是受人追捧的啊。
但这套明显是在推诿的说辞，王表姐可不信，大家都是千年的王八，谁还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王贵人气场拉满，道：“赵司乐，你确定你要的起她吗？”
司乐讨好的赔着笑脸：“奴婢当然比不得贵人，舅父是国公不说，还是太原王氏出身，可是贵人还是有一点比不上奴婢，那就是婢子在这宫里的时间比贵人长，见过许多贵人没见过的人。”
王贵人问：“见过又如何。”
司乐道：“见过别人做菜的人，当然就知道这菜要怎么做才香，而不是抱着一堆柴火不知如何下手，贵人，您说呢。”
这番哑谜打的，不知道内情的人可真的是一头雾水，但明白的人自是字字珠玑。
最后王贵人大约是败在她确实不懂怎么把一堆柴火点起来。
没关系的王贵人，江绫在李三娘家也试过，她也不会点火，这技能会的人真的不多，不怪你的。
反正得了司乐青眼，江绫还是很开心的，不知道其中她的那颗宝珠占了多大比例。
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是值钱的。
因为江绫又拉了拉司乐的手，又塞了一颗：“谢谢司乐信赖，阿绫还有很多不足，不知能不能带上这位姐姐让她可以多多教导阿绫。”
江绫指的是杨阿肆，而司乐收了珠子也很快转了态度：“当然可以。”
杨阿肆向江绫投去感激的目光，江绫接过，微笑致意。
再加上后来又挑中的几位，江绫和她们站出来组成一排，由司乐领着，当天就去见了尚仪局的尚仪，这就算正式入了尚仪局的门。
分配宿舍的时候，江绫才注意到那个被掌掴过的姑娘也在，江绫不过多看她一眼，就被那位狠狠的用眼神剐了。
到底还是不太长记性的小姑娘，江绫懒得和她计较，不过有她在，这宫婢生活应该也不会无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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