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父母篇（4）

男孩儿大概七八岁的模样，身上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甚至有些地方已经破损不堪，但是尽管如此，却也难以掩盖他出众的容貌。
  那张脸，精致得如同雕刻出来的艺术品，即使满脸脏污，却依然无法遮挡他的美丽，仿佛像是一只落入凡间的小精灵，即使遭遇困境，却依旧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尤其是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深邃而明亮，透露出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和沉稳。
  季若依见到这个可爱的小男孩儿时，心中顿时母爱泛滥，她微微弯下腰，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小脸蛋儿。
  "哇！小弟弟，长得好漂亮啊！"  季若依赞叹道，眼中满是喜爱之情。
  然而，小男孩儿似乎对季若依的举动感到有些厌恶，他迅速后退一步，躲开了季若依的手，并皱起眉头，带着些许不满地说："这位姐姐，‘漂亮’这个词通常是用来形容女孩子的，我可是个男孩子！而且，你们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们来这儿干什么？这里可不是你们应该来的地方，现在这里只允许进入，不允许出去，你们来到这里恐怕就再也出不去了。"
  季若依听到这话微微一顿。脸上的笑容已经随后眼神中一阵复杂看向程毅。
  程毅此时也意识到了，也知道季若依在想些直接问道。
  “你这话是何意？这不是朝廷为难民修建的场所吗？为何我们不该来这儿？”
  那小男孩儿看了一眼，季若依随后又看一想程毅这才重新开了口：“这是朝廷给难民修建的场所，可你们二人是难民吗？”
  “我们怎么不是难民？”程毅微微一惊，随后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问道。
  小男孩儿冷笑一声，一副小大人模样。
  “难民？谁家那边有你们两个如此气色红润的，而且你们身上的衣服看似破烂，可一点儿磨损都没有一看就是两件新衣服故意撕成这样的，也就门外的那一群蠢货看不出来。”
  程毅与季若依顿时有一种被冒犯的感觉，不仅是门外那群蠢货官兵没看出来，就连他们俩似乎也没意识到这一点，他们只顾着破与脏了，却没想到自身与衣服的磨损程度
  不过这个小孩儿还真厉害，小小年纪竟然能观察的如此细致。
  小男孩儿见他们二人眼神互相交流，许久都未有任何反应，有些不耐烦的双手抱怀。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二人来这儿做什么，但想必肯定是有你们的目的，这儿我比较熟悉。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帮忙，你愿意帮我吗？”季若依问道。
  “当然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小男孩儿的眼神仿佛朝着不远处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而后收回目光说道：“我要你们办完事情出去之后帮我葬一个人。”
  “葬一个人？好，我答应你。”季若依立马答应了下来，看来应该是这小男孩儿。他亲人去世了想要好好下葬，所以这才寻求他们二人的帮助。
  季若依想到了这里忍不住替那小男孩儿伤心了起来，小小年纪却要忍受与亲人分离的痛苦，这种感受她深有体会。
  但那小男孩儿却没有任何悲伤之情，眼神之中依旧没有任何波澜的点了点头道：“好，说吧！你们需要我做些什么？”
  季若依收拾好情绪后立刻问道：“我想知道这里为何是这副景象？我在外面听说朝廷已经下发了赈灾粮食以及赈灾款，就是为了能让难民们吃饱饭，有住的地方，可为何这里不仅如此破烂就连难民们也如此虚弱，像是好些天都没吃过饭一般。”
  小男孩儿冷嗤一声：“这有什么好问的？眼前这幅景象还不明白吗？肯定是有人阳奉阴违，拿着赈灾款不干实事儿，至于他们为何如此虚弱，你一会儿便知道了。”
  “一会儿便知道了什么意思？”
  小男孩儿伸出手指向那民所外围的方向：“喏！你们自己过去看吧。”
  季若依与程毅朝着他手指的方向走了过去，而小男孩儿便也紧随其后，三人很快便来到了外围。这时，只见官兵们从门外推来了几个大桶，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
  然而，那些灾民们却像是疯了一般，朝着那几桶的方向便飞奔了过去，一时之间人声嘈杂，甚至还能隐隐传出哀嚎的声音。
  由于人群拥挤，差不点儿有人因为冲得太猛而撞倒季若依，不过好在程毅眼疾手快，立刻拉住她，脚尖轻点，带着她跳到了不远处。
  小男孩儿见此情景，微微一挑眉，终于有了些反应，忍不住夸赞道：“身手不错呀！”
  程毅谦逊地笑了笑：“啊！只是一些小伎俩罢了。改日我可以教你。”
  可没想到那小男孩儿竟然想都没想，直接说了一声“好！”，似乎对武功有着极大的兴趣。
  可就在这时，一旁哄抢的声音越来越大，犹如浪潮般席卷而来，吸引了他们几人的目光。只见那群官兵将几个大桶推进来后，便直接扔在了那里，不管不顾地转身离去。

  难民们如同饥饿的狼群，争先恐后地冲向那几个大桶，眼神中透露出疯狂与贪婪。他们互相推搡、拥挤，甚至已经到了疯魔的程度。有的人摔倒在地，但周围的人却视而不见，毫不犹豫地踩着他的身体，继续拼命向前挤去。
  没过多久，地上便出现了许多因被踩踏而受伤的人，鲜血染红了地面。更有甚者，竟被活活踩死，当场毙命。
  季若依震惊得瞪大了眼睛，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她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冲上前去制止这场混乱。然而，还没等她迈出脚步，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她的胳膊。
  "姑娘，你不能去！"程毅焦急地说道，"他们现在已经饿得发疯了，你就算去也根本拦不住他们，反而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季若依的脸色变得苍白，眼中满是痛苦和无奈斯她明白程毅说得没错，这些难民已经失去了理智，她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微不足道。但看着那些受伤和死去的人们，她的心像是被撕裂一样疼痛。
  "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吗？"季若依的声音颤抖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小男孩儿双手抱怀，表情冷漠，眼神里透露出一种超出年龄的成熟和冷静。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混乱场面，似乎对这样的场景已经司空见惯。他用冰冷的声音说道：“这位大叔说得没错，即使你去阻止，也无法改变什么。他们已经疯狂了，你问我那个问题，这就是答案。”
  小男孩儿接着解释道：“每天官兵们将食物推进来后，就不再关心我们这些难民的生死。为了争夺那一点点可怜的食物，我们只能拼命抢夺。每天都会有几个人因为争抢食物而死去，而那些原本就虚弱的人，根本无法与强壮的人竞争，他们连一粒米都难以抢到。久而久之，他们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
  最后，小男孩儿提醒道：“姐姐，如果你真的想帮助他们，就千万不要轻举妄动。等待合适的时机离开这里后，记得带上你家里的人一起回来，而且要多带一些人。否则，凭你一个人的力量，只是白白送命而已。”
  “好了，问题回答完了，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季若依渐渐冷静了下来，哄抢的难民此时也因为将食物抢完渐渐散去，只留下了那里一地的狼藉，与零零散散的几具尸体，她双手愤怒的握成了全指甲，死死的嵌入了肉里，看着那地上的尸体心痛不已。
  还说什么要成就宏图伟业，现在看来自己简直就像个笑话，连几个难民她都护不住。
  程毅看到这景象虽然有些愤慨，但还算冷静见季若依情绪有些不太对安慰道：“李姑娘不必太过气馁，如今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便也算心中有数了，等到时候想办法派人过来一样也能救他们。”
  季若依隐忍的点了点头。
  随后程毅问道：“你这小子如此聪明，应该知道如何出去吧，不然以你这七八岁的身体等从那一群人手里抢到饭吃的时候，早就饿死了，如今你还如此活蹦乱跳，想必是有出去的办法吧？”
  小男孩儿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点了点头：“你猜的没错，我确实有办法出去。但我有个条件，你们走的时候必须带上我和我要葬的人，我可不听什么，等下次过来的话。万一你逃了怎么办？”
  季若依看着小男孩儿这是越看越喜欢不仅长得好看，而且竟如此聪明。
  “好，我答应你，我们现在就要出去，你要葬的人在哪儿？”
  “这边！”小男孩儿指着一个方向，随后便带着他们走了过去。
  只见在一个木桩旁边先放着一个，用草席卷着的尸体，小男孩儿走到那尸体旁后说道：“就是她！还要麻烦大叔扛她一段路了。”
  语气依旧平淡，明明地上就是他死去的亲人，可季若依却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悲伤，这不免让她忍不住有些好奇。
  程毅上前一步没有任何嫌弃的意思。就直接将那草席卷着的尸体扛在了肩头，由于他的内功极好，所以即使背着一个人，却没有任何的吃力感。
  小男孩儿这才满意的带着他们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最后他们一行人来到了最边缘的一处位置，但这里也被拦上了护栏，只见那小男孩儿蹲下身子，将护栏底上的杂草往旁边一拨，那护栏底下竟然出现了一个大洞，那洞大的甚至足够一个成年人随意穿梭。
  “这是我凿开的洞，我也是偶然发现了这后面的情况，由于这后面是悬崖，所以并没有人看守，只是有些危险，你这个大叔我倒是不用担心，不过这位姐姐，你不会武功恐怕过去的时候有些吃力。你不妨再重新考虑一下，若是觉得实在不行你便回到门口处亮明你的身份，我如果没猜错的话，以你的身份等那群官兵知道了肯定不敢不放你出去。”
  季若依对这个小男孩儿真是越来越好奇了，这七八岁小男孩儿，聪明程度竟然越来越突破她的认知了。

  自己可什么都没说这小孩儿居然就能猜出身份不一般。
  季若依虽然是有着一肚子的疑惑，但此时确实不是解惑的时机随后便说道。
  “不用了，现在不宜打草惊蛇，若是我亮明身份从这里出去，肯定会引得他们身后的人注意，我还是就在这儿走吧。”
  程毅虽然不知道这洞外的悬崖危险程度到底是怎样的？但还是建议道：“李姑娘不如我先带着这小孩儿过去，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来接你，以我的轻功带着一个人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那小孩儿每日都穿梭于此，肯定不用人担心，但程毅此时肩上可还扛着一个尸体呢，若是想护季若依，便只能先把尸体送过去，而后再折回来。
  季若依点了点头：“好，就这么办。”
  小男孩儿先从那洞爬了出去，程毅背着尸体紧紧跟随在后，没想到那洞竟然连接了一个山洞，他们向着山洞最深处走去，渐渐的便看到了亮光，而那山洞的外面就是陡峭的悬崖，山洞旁有一个小道，只是那道极其的狭窄。只能让一人勉强的通过，而且那狭窄的道路没有任何的防护措施。稍有差池可能就容易踩空，从而跌落山崖。
  “这么刁钻得地方居然都能被你发现，你真是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程毅看着那狭窄的小道忍不住夸赞道。
  小男孩儿一脸不屑地说：“这有什么的？是你们大人眼界太低而已，总以为我们小孩儿就应该不如你们大人，行了，也别废话了，赶紧过去吧。”
  说完后他便率先走在了前面，灵活的扒着悬崖上的石头，开始缓步向前走着。
  而他身后的程毅，虽然肩上扛了一具尸体，可却依旧是身轻如燕，走着如此狭窄的道路却如履平地。
  小男孩儿时不时的便回头用余光朝着他看了过去，他果然没看错人，如果是他自己的话，别说带个不能动的尸体了，就算是带个大活人估计都困难。
  程毅自然也发觉到了他的目光。忍不住笑着说道：“怎么？喜欢武功啊？等到时候事情完事儿了有机会我教你。”
  “你真的会教我吗？”
  小男孩儿淡淡的问道。
  “真的，不骗你。”
  小男孩儿听到这话嘴角勾了起来：“好！那一言为定。”
  没过多长时间，那小男孩儿带着他竟然还真的走出了难民所，只是他们身处在的位置竟然是京城城外。
  程毅将肩上的尸体放了下来后摸了摸那小男孩儿的脑袋。
  “等我一会儿，我去接李姑娘。”
  “好！大叔！”
  程毅刚要回头听到这句话脚步一顿。随后问道：“有件事儿我一直都想问你，为何你叫李姑娘姐姐？却叫我大叔，我有那么老吗？”
  小男孩儿冷笑的看着他：“那姐姐长得极美，所以我才叫她姐姐，但你长得丑。自然要叫大叔。”
  “丑？”程毅震惊出声。
  “你说我长得丑，我哪里长得丑？”
  也不怪程毅震惊，就他的相貌从小到大不管在哪里，那可都是出挑的，就算是在这人才辈出的京城，只要他走在大街上，肯定会引得不少姑娘的目光，现在居然被一个小男孩儿说丑。
  “你长得就是很丑啊，对于我来说，只要没我长得好看就是丑。”
  程毅被气笑了：“就你那张没整开的笑脸，还好意思说我比你长得丑，我真是多余问了。”
  他跟一个孩子计较些什么，他自嘲一笑后便原路返了回去。
  不一会儿便安全的将季若依带了出来。
  然后他们带着尸体和那小男孩儿找到了一处风水宝地，将那尸体下了葬。
  在下葬期间，季若依不经意的看了一眼那尸体。是一具女尸，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这小男孩儿的母亲。
  但就不知道为何，从下葬到立碑一直到现在，这小男孩儿居然没掉一滴眼泪，就那样冷眼旁观着，季若依实在是忍不住好奇，终于问了出来。
  “里面的那位是你什么人啊？亲人吗？”
  小男孩儿冷淡的摇了摇头：“不是！只是我的一个同乡。”
  “同乡？那你们俩的交情一定很好吧？那她死了你为何不伤心啊？”
  “交情倒是没什么交情，只是在逃难的路上，她曾经给过我半个饼，至于伤心，这有什么好伤心的？这一路上不是受伤就是挨饿，她早已在逃难的期间生了病每天都受尽折磨，对于她来说死难道不算是一种解脱吗？”
  季若依有些吃惊。这是他一个七八岁小男孩儿能说出来的话吗？若不是看他的样貌只是七八岁的模样，不然还真以为面前站着的这位是一个大人呢。
  季若依想到这里脑海中突然想出了一个决定，随后再次开口说道：“对了，那你日后有何打算？你若是无处可去的话，不如就跟我走吧。”
  小男孩儿听到这话微微一怔，平静的眼眸中终于有了一丝波澜，他看向季若依。
  “跟你走？”
  季若依微微一笑，那笑就如阳光般明媚：“是啊！从小我便没有什么兄弟姐妹，我一直都羡慕，有兄弟姐妹的人，不如你日后就做我的弟弟也算是跟我有个伴儿，如何？”

  季若依见他似乎有些犹豫，将一旁的程毅拉了过来：“哦，对了，你不是喜欢他的武功吗？等到时候我便让他做你的师傅，亲自教你武功如何。”
  程毅虽然不知道这长公主突然是抽什么风，但还是附和的点了点头：“没错我亲自教你武功。”
  那小男孩儿一听说能学武功，顿时便有所动容：“好，我答应你。”
  随后那小男孩儿竟朝着季若依跪了下来，深深的磕了一个头。
  “姐姐！”
  季若依喜出望外脆生生的诶了一声，急忙将人扶了起来，心里美滋滋的，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捡到这样的一个弟弟，而且还十分好看又聪明。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呢？”季若依好奇地问道。
  “我没有名字，我从小就没爹没娘，所以没有人给我起名字。”小男孩儿语气平静地回答道。
  “既然如此，那姐姐我就给你取一个吧，既然日后你是我弟弟，自然要跟我姓，而我见你之时，你虽然身处在难民堆里，却如宝珠蒙尘一般，虽然蒙尘却依旧耀眼，那你日后就叫季砚尘吧。”季若依兴致勃勃地说道。
  小男孩微微皱眉，疑惑地问道：“季？你不是姓李吗？”
  季若依脸色一僵，干笑两声：“啊…哈哈哈哈哈！那个这件事儿说来话长，你日后就知道了，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先回城吧。”说完，便拉着季砚尘向城中走去。
  季砚尘虽然心有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刨根问底的问下去，毕竟人家是收养自己的大恩人，这样刨根问底儿的，问下去属实不礼貌。
  就这样他们一行人返回了京城，直到他们来到了皇宫外才分道扬镳。
  程毅刚刚搬了府邸，所以府上自然还有许多需要他决策的事情，因此他直接回了自己的家。
  而季若依则带着自己刚刚收养的弟弟返回了皇宫。
  回宫的路上，季若依看着季砚尘的小脸儿。居然依旧是没有任何波澜，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
  “小砚尘，你不吃惊吗？这可是皇宫欸！”
  季砚尘小脸儿正经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说道：“姐姐在你说出我同你一起姓季的时候，我便有心理准备了，季可是国姓，虽然不确定你到底是不是那个季，但看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还能跑到难民所那种危险之地多管闲事的，便就不难确定了。”
  季若依听到这话抽了嘴，多管闲事？不知道为何她在这句话里居然感受到了浓浓的鄙夷。
  “你这副模样倒还真像程毅那个家伙，你可是我在外面遇到了第二个能猜出我身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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