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何异于与虎谋皮。
贾明华早料到了,“老太太非要将这一家子都折进去才高兴。算了,她们既然一门心思要往宫里扎,就由得她去。”
到了这个时候也再睡不着了,便歪在床上等粥喝。
“刚才倒忘了问大哥哥,不知道朝堂上如何了。”她还想着沈师伯要弹劾理国府的事,冷不防被塞了个软乎乎的东西到手里。
“嗷呜!”狗崽激动地在被子上来回打转。
“郡主巴巴地问三殿下讨了回来,也不管它。现下既病了又何必想这么多,叫它陪您玩一会儿。”
这几日都是枫露在照顾它,不想狗崽却还记得贾明华。
“不是有事耽搁了么。我打量着它又胖了不少。”贾明华揉着毛茸茸的狗崽,心情好了不少,“三哥也没说它叫什么,我重新给起一个吧。”
丫头们七嘴八舌地道,“叫肉丸子!”
“叫雪球!”
贾明华觉得都挺好的,整理集合了下,“就叫汤圆,又白又软。”
汤圆像是能听懂,耷拉着舌头一歪头,圆滚滚的眼睛还能瞧得出是双眼皮。
“汤圆?”贾明华摸摸它的头,帮它适应这个新名字,“我们以后叫汤圆啦。”
“嗷呜!”汤圆尾巴都摇出残影了,蹭地往前一凑,在贾明华脸上欢快地舔了起来。
“诶!”贾明华把它挪得远一些,“不许瞎舔。”
皇后便是这个时候捧了粥进来的,见状笑道,“哪里弄来的小东西,倒是有趣儿得很。”
贾明华把汤圆塞到被子里,“父亲寻来给我解闷的。好香啊,只有母后做得出这个味道。”
“你不过就是哄我高兴罢了。”皇后亲自舀了松子粥喂她,每一口都吹凉了,动作轻柔得深怕碰疼了贾明华似的。
能送到皇宫来的松子,自然不凡,剥出来个个饱满,现下已经都熬得化了。
粘稠的粥水微黄,看似浮着浅浅的松子油,实则入口却清淡质朴。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皇后放了些桂花蜜,虽然不多,甜味也恰到好处,但是桂花的香气过于浓郁,反倒冲淡了松仁香。
一碗粥下去,贾明华顿觉麻木的胃舒服了不少,“想来是这几日茶酒用得多了,现下吃来没有比这粥再好了的,汉书说大味必淡,果然有理。”
皇后嗔道,“小孩儿家家的,喝些个蜜水便是了。你喝多了茶以至于晚上走了困,也不是没有过,咱们家难道还要你去考状元不成,我瞧着现在多躺躺,和狗玩一玩就挺好的。”
贾明华心说我可不是要在狗玩么,哪个也不做人事啊,见她还要再絮叨,忙倚在她怀里,“想睡一会儿,您陪我吧。”
皇后抚着她的长发,柔声道,“你睡你的,我不走。”
她身上有着淡淡的松柏清香,闻着让人心安。
总算不是命太苦。
贾明华愈发往她怀里钻,不多时就沉沉睡去。
见她睡得香,皇后下令不许人来打扰,连贵妃带着许怡来探病都被拦下了。
许怡嘟着嘴,老大不高兴的,贵妃将她挡在身后,对着皇后身边儿的管事宫女紫兰笑道,“既郡主睡着,本宫便晚些时候再来,这些个药材吃食,烦你转告。”
紫兰口气恭顺,神情却冷漠,“多谢贵妃了。”
她的样貌在这繁花似锦的宫里不过平平,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她下颌至眉角有一道伤痕。
除了皇后,她对谁都是这样不假颜色,连着对贾明华都是。
因此贵妃也不过是笑笑,等离了坤宁殿回了自己宫室,她脸上的笑容立时垮了下来,偏头瞪了一眼还在愤愤不平的许怡,“半分长进也没有,还是这样沉不住气。本宫瞧着那个贾元春都比你懂事。”
贵妃的吉云殿华丽远胜坤宁殿,踏入其中,仿佛亲眼见了话本里的琼楼玉阁,垂下的红罗纱帐外另有层层珠帘,宝光莹莹,随手可及的茶盏、花觚都是前朝的古董。
许怡不高兴地将腰上的荷包流苏扯得七零八落,“她这样的身份,惯会伏低做小的,难道我也要和她学不成?姑母叫我多和明华亲近,你明知道她不愿意贾元春进宫,还是留了贾元春,这叫我如何与她亲近嘛。”
贵妃张嘴欲骂,看她强撑的眼泪,想一想还是罢了,“也是我宠坏了你。论亲疏远近,总是你我姑侄亲近,她又是个有心计谋算的。没有些个由头,你就贸贸然凑上去,只有叫人起疑心的。”
许怡迟疑道,“明华若是有谋算,如何能这样骄纵好享乐?姑母莫不是看错了?”
贵妃气得着实不想说话,重重搁下茶盏,茶水四溅,“莫要多话了,你只按着我说的吩咐做就是了。”
“那……姑母说让我去皇陵的话还当真吗?”许怡眼巴巴地看着她,“我就只当是踏秋路过。”
“我什么时候没有依过你,过两日就叫人送你去,且大大方方地去。别总学着小家子气,到底流于下乘,你是许家的姑娘,不比荣国府那破落户尊贵?她贾明华做得,你也做得,皇后能给她的,我也能给你。”贵妃缓了口气,“擦了眼泪,咱们去瞧瞧元春那里都收拾好了没有。”
贵妃亲自开口留人,她宫里都是些千伶百俐的,如何还能收拾不好。
贾母对着元春也是百般的叮嘱,见着贵妃亲自过来,态度谦卑,“这丫头就托付给贵妃娘娘了,要是有不好的,只管打骂教训。”
许怡脸上还是写满不快,贾元春知道她瞧不起自己,可要是有出路,谁愿意来着不得见人的地方。
这样想要什么都触手可得的贵女,是不会明白的。
她若再不能冒头,只怕二房转眼就要被荣禧堂压死不得翻身了。
“老太君放心吧,常来我这里坐坐,太后她老人家喜欢清静,皇后娘娘又潜心礼佛,偏偏我是个爱热闹的。”贵妃当然不会说旁的,又好生命人送她出宫。
待得上了马车出了宫城,贾母长长地叹了口气,走一遭只觉骨子里透出乏意来。
王夫人已经在贾母房内等了许久,最后见她一人回来,心里又是欣喜又是难过,“往后只看这孩子自己的命数了。”
“你是个有福气的人。”贾母握住她的手,“元春是正月初一的生辰,张道人也说她是大富大贵的命数,再有宝玉,衔玉而生,何等造化,撑过这一段就好了。”
不想房门被重重踹开,力道之大,竟让两扇雕花木门都有些歪斜。
贾母未回来之前,贾赦已经接到了贾明华的消息,他着实是不明白,好端端的女儿家,非要送进宫去做什么,要是陛下肯放人,他马上就将自己闺女接回家来藏好不叫人再惦记。
退一万步,送进宫也不是不可以,可他是好说歹说,连着贾代善都搬出来了,力求贾母不要瞎站队。
今上正值春秋鼎盛,并无废弃太子的意思,太子也向来做得很好很有分寸。
人家父子和和睦睦的,你们倒和妾一起惦记起从龙之功来了,真叫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贾母尚好,她早预料到贾赦会暴怒,王夫人却是被吓得不轻,竟露出了慌乱的神色。
贾赦不与她们多废话,“送二太太回东院,往后不许她再来见老太太。老太太身子骨不好,她总这样打搅老太太,岂非不孝。”
“老大,你这是要软禁我这个亲娘了么?”贾母看他铁青的脸色,缓缓笑了,“来不及了。”
王夫人被连抬带拽的弄出去了,贾赦反手关了已经阖不起来的门,看着贾母道,“你就这么恨我么?”
“你是我亲生的,我不会恨你,却也不会原谅你。”贾母甚至还能稳稳地端起热茶来喝一口,她心里的痛快远远不止用元春搭上贵妃这样简单,“你视女如命,屡次三番为了这丫头忤逆我,我就偏要你瞧着她在我手底下嫁人讨生活。我老太婆再不济,也历经三朝了,你以为我输了,可不到最后,如何能知道鹿死谁手。”
贾赦偏头抹了一把脸,“老太太向来记恨祖母,我打小养在祖母膝下,所以你不喜欢我。后来父亲病重,给老二求了差事来,你觉得耽搁了老二科举,连着父亲也恨了。到我娶了太太,生了明华,你又不喜欢太太,觉得她将荣国府握得太紧了。现如今轮到我的女儿了……可见你恨的是我才对。我那天听先生教琏儿孝道,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1。老太太为着老二计了,为着珠儿元春计了,我敢问一句,你可曾想过为我计一计?”
甚至不是有没有,只求她有过这样的念头,哪怕是想一想也可以。
贾母说不上来,半晌才复又开口,“你自有人替你打算,政儿却是不一样。”
贾赦反倒轻松起来,如卸千斤重担,“老太太说笑了,我要是有人替我打算,如何会落得这等地步。不过好在我还能替自己的儿女打算。来人,老太太要静养,往后谁来拜见都不许放进来,若叫不知死活地吵着老太太,可别怪我不客气。”
鸳鸯护着贾母,恨恨地看着贾赦,“大老爷难道不怕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不孝吗?”
贾赦笑笑,指着她道,“成日的当着副小姐,不知道自己身份了,就先拿你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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