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乖巧
见寒阿朝从马车上走下来，车夫连忙行了礼，“大人这是出来透透气？”
寒阿朝看了看街口转弯处，眸子里划过冷色。
“我一会儿回来，去街口买个糖葫芦。”
车夫看着不远处叫卖的小贩，立时点点头。
女人披着白底绣云锦纹的披风，身形宛如与天地融为一体，她眉间淡淡的，走到街口左拐，不出意外看见了几个抱剑歇息的人。
寒阿朝路过他们时，停下了脚步。
几个戴着斗笠的剑客顿时警惕起来，一时之间都坐直了上身。
“几位是何人？”
寒阿朝眯起眸子，侧头看着他们。
一共三人，黑衣出行，最左面的人缓缓拔剑，冷声：“看来也是个有功夫的。”
女人轻挑眉目：“是何人授意你们跟踪？”
“跟踪？”
几人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猖獗道：“我们是来取你性命的！”
话音刚落，剑锋凌厉地袭上了寒阿朝的面部，只见白色的披风在空中一动，她躲过为首之人的偷袭，身形猛地退后几步。
寒阿朝毫不费力地将三人手中剑打落。
“尔等何人？”
她抢过其中一人的剑冷声问道。
寒阿朝不杀人，于是拿着手上的剑在几人身上快速戳了几个剑花出来。那三人肩胛骨被重重一刺，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不禁面色一变。
武功被废，相当于走到了绝路。三人对视一眼，立时咬碎口中的毒药，吐血而亡。
寒阿朝心里一惊。
三具尸体软塌塌地倒在雪地里，她不自觉退后一步，失语半晌，眸中划过几许震惊，似是反应过来什么，这才立刻消失在了巷口。
车夫本以为她会在外面闲逛一会儿，谁知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她就快步走回来径直上了马车。
寒阿朝坐在昏暗的马车里，脑中几个人自杀的身影久久不能消散。
正愣神间，烟娘哼着小曲上了马车。
她吩咐车夫道：“走吧，回绣坊。”
随即将视线转向脸色莫名的寒阿朝，问道：“没出什么状况吧？”
寒阿朝吐了口气，拧着眉心道：“有人跟踪，被我发现之后就吞毒自杀了。”
烟娘吓了一跳，面上的欢欣瞬间消失，唇色泛白：“可知道是哪伙人？”
“未曾。他们吞毒的动作太快。”
寒阿朝拧了拧眉心，只觉保护烟娘这件事有些难办。而对面坐着的烟娘下意识护住了自己的腹部，面色惨白。
寒阿朝盯着她的肚子，若有所思。
也就是她走后不久，卫府的私卫将消息报给了卫寒。
昌平侯的府宅与卫府相距不过一条街道，卫寒对卫府周边的私卫要求很严格，基本是半个时辰就要巡查一回。
松柏快步走进书房，神情有些怪异：“公子——”
“何事？”
男人皱眉道。
“寒小姐不知为何，在昌平侯府上四处徘徊。我们在昌平侯府处发现了几具刺客的尸体。”
男人眯起眸子：“她单独一人？”
“瞧着像是和烟娘坊的那个坊主同行，寒小姐太过警觉，咱们的人不敢跟，只远远看了一眼，不太确定。”
卫寒想起最近京城中的风向，直觉告诉他寒阿朝可能是和什么人纠缠在了一起。
自从谢祁登基以来，因为先帝在时便是盛世，大启已经平顺安盛将近百年，如今女帝登基已二三十年，虽然手段雷厉风行，但依旧有人蠢蠢欲动。
昌平侯多年贪污，借用职务之便谋取私利，欺压良家民女等等，虽然此前手脚做得很好，但依旧有风声传出。
女帝也是将目光放在了他身上。
卫寒皱着眉头：“应当是不会与昌平侯扯上什么不行，我还是得亲自去问问。”
寒阿朝对朝中政事知之甚少，性子又倔，认定了一件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这时卫府的私卫来送信，说人在烟娘坊附近。
他将手边的书和暗报缩在柜子里，起身穿好狐裘，大步往屋外走。
松柏见状连忙安排好车驾，随着他一同出了门。
烟娘坊离卫府不是太远，一刻钟后，卫寒就看见了路边似是闲逛的寒阿朝。
女孩儿披着白色披风，身下是冬日蟹壳青色的棉裙，较之以往干练的短打多了几分风情。
他心下一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白里透红的双颊。
寒阿朝正皱着眉头思索烟娘的身份，没注意有人看着她。
一人一车相距几米远。
“阿朝——”
男人温和的声音传来，寒阿朝抬眸看过去时，正好撞进一双深邃黝黑的眸子。
“上车。”
寒阿朝心下一咯噔，觉得两人相遇的频率是不是太高了？
天寒地冻，她没有犹豫，拎起裙摆快步上了马车。
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她怀中被男人塞了暖手炉，周身的寒凉被冲刷下去几分。
卫寒眯起眸子：“我接到你在昌平侯府的消息，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马车内一片昏暗，空间有些逼仄，寒阿朝没注意两个人的近距离，她心中拿不定主意，又微微前倾身子，摇摇头。
“我最近在烟娘坊作绣工，但是特别奇怪，坊主烟娘却让我做护卫。”
“她好像和昌平侯有什么纠缠，像是外室。而且应当是怀了身孕。”
话音刚落，卫寒就提醒道：“昌平侯背地里干过不少腌臜事儿，你最好不要与他有牵扯。”
女孩儿眸间藏着些许复杂之色：“今日有人跟踪烟娘，我废了那几个刺客的武功后，他们就同时服毒身亡了。”
卫寒知道她心里估计是过意不去，启唇道：“他们本就是来取你命的，何故自责。”
寒阿朝叹了口气，心想的确如此，只是依旧有些不适应。
一抬头，鼻尖就是他身上好闻的松香味，不自觉将头向他的方向偏了偏。
卫寒见她像是嗅着什么，“怎么了？”
男人嗓音低沉，没有平时的那种冷意，寒阿朝仰头看着他说道：“你身上好好闻。”
“这是什么香？”
卫寒扣在膝盖上的手一紧，盯着她的眸色沉了沉，唇边微勾：“你猜。”
他的笑意明晃晃，并不多见。
寒阿朝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什么，立刻往后退了退，抱住暖手炉小声道：“不好意思。”
卫寒盯着她泛粉的面颊，轻笑一声。
“大司仪赵渠奉陛下之命，追查昌平侯贪腐的证据，既然烟娘是昌平侯的外室，保不齐昌平侯的证据藏在了烟娘的身上。”
寒阿朝心里一惊，匪夷所思道：“所以我被卷进了这桩案子？”
不过是给人做护卫罢了，怎么还牵扯出这么多事情？
卫寒漫不经心，眉间显出几分轻佻，“不过还有挽救的余地，现在就弃了这份差事，隐匿几天行踪。”
寒阿朝第一次在男人面上看到这种神情，眸子一转，“你有办法？”
卫寒不轻不浅地“嗯”了一声。
“什么法子？”
“这几日来卫府上住，周全一些。剩下的事我替你处理。”
寒阿朝一愣，眉间有几分犹豫。
卫寒修长的手指抚上她披风的一角，漫不经心道：“不差这一次，只是几日，等事情平息了，你就算是回豫章我也不会管。”
见她不语。
男人扯着她披风的手微微使劲，眸光闪动：“我担心你。”
担心，男女之间，无亲无故，些许暧昧，但二人为故交，好像又很合理。
与他双目对视，只觉要被那双乌黑深邃的眸子吸了进去。
寒阿朝被他双眼盯得无所适从，身子不自觉往后退了退。
他手指还在她的披风上打转儿，寒阿朝莫名觉得他的手是在她心上跳舞，总让人忍不住瑟缩。
她只好硬着头皮点点头：“好，我去里面说一声，然后”
“我等你。”
卫寒勾唇一笑，不容拒绝。
女人只好随他去，下车进了绣坊。
寒阿朝回了小屋，抱起黑豆，缓步上了楼顶。
而烟娘正坐在镜台前发呆。
听到脚步声，她猛地起身回头，以至于用力过猛，身后的凳子都倒了下去。女人脸色苍白，还带着惶惶不可终日的神情，像是受了惊吓。
烟娘看着她皱眉道：“你来做什么？”
“我来跟您辞行。”
“不行！”
烟娘面色一变，坚决摇头道。
寒阿朝打断她，“坊主，实不相瞒，这个差事我做不了，如果当初知道您和朝中政事有所牵扯，我是万万不会来的。”
当日烟娘只说雇她做个护卫，谁能想到做个护卫还得面对一众刺客，还和昌平侯有关系？
烟娘登时怒了：“你我都签了契约，怎能如此言而无信！你现在要我去找一个护卫保护我的安全，我哪有时间？”
寒阿朝不疾不徐：“您当初也并未说过有人回来杀您，相比之下，我才是那个被欺骗的人，更何况但凡我武艺不精，今日就要死在刺客的剑下，如今也算是替你挡了一命。”
被她说的语气一滞，烟娘眸子动了动：“你要是想辞掉也不是不可，但总要给我些时间找新人，这样吧，五天后，五天后工钱我照结，无论有没有人来应职你都去留随意。”
寒阿朝觉得她在打什么算盘，淡淡道：“三天。”
烟娘咬了咬唇，“也行。”
寒阿朝叹了口气：“你快找人吧，保命要紧。”
商议完毕，寒阿朝抱着黑豆下了楼。
她上马车时，卫寒闭着的双眸猛地睁开，“解决了？”
“未曾，三天之后她找到新的护卫就放我走。”
男人眉头皱起，指节在大腿处敲了敲，“叫松柏跟她去谈。”
万一被朝廷的人盯上，说不定就是下一个替死鬼。
黑豆见到卫寒这个老熟人，展现了惊人的好奇心，从寒阿朝怀里“嗖”地一声窜到他膝上。
寒阿朝连忙伸手去将黑豆抱起来，却被他按住了胳膊。
卫寒挑眉道：“急什么？它又不会真跟我走。”
说罢，骨节分明的大掌轻轻抚上黑豆柔顺的毛发，一下又一下。
寒阿朝盯着他的动作，突然有些干渴。
而黑豆似是舒服极了，舒展着身体“喵”一声叫了出来。
卫寒轻笑一声：“这只猫性子倒是好，可惜，它的主子不是个乖巧的。”
女孩儿“唰”一下红了脸，“我又不是猫，不需要乖巧。”
男人意味深长地对她弯唇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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