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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婴水村(十二) [V]


  壮汉与大圆子面面相觑,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相同的疑惑。

  铁柱脚步一顿,回头对着他二人爽朗一笑道:“马上就到了,快跟我过去吧。”

  半山腰上的树木互相掩映,入夜的微风将树叶间的摩擦声放大了好几倍,铁柱皮肤极为白皙,如今站在黑黝黝的树木丛前,对着壮汉二人诡异一笑,直让他们心里发起了毛。

  大圆子咽了咽口水,说道:“柱子,瓦哥真的被狼咬了吗?”

  黑暗中,借着天边微亮的日光,那壮汉见铁柱手上有些细微的动作,心中暗道不妙,立刻提醒大圆子道:“小心些,他有些奇怪。”

  可铁柱只是笑着走近了他们二人,以极快的速度将手里的骨灰撒向他二人的脸部,趁着他们视线被混淆,铁柱自己则一头钻进了茂密的树林中。

  来时他曾设计过撒完骨灰的逃跑路线,等壮汉与大圆子擦掉自己脸上的不知名粉末时,放眼望去,只有黑漆漆的密林,并没有铁柱的身影。

  那壮汉暗骂一声,只道:“铁柱这小心装撞了鬼不成?”

  大圆子也揉了揉自己的眼前,被粉末浸透的异物不适感让他心上也生出了几分火气:“也不知道铁瓦哥怎么样了?铁柱这小子到底用什么扔的我们?不会是石灰吧?你瞧着吧,我要让瓦哥好好收拾他一顿哩。”

  壮汉不屑的嗤笑:“瓦哥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对铁柱比对自己娘们都好,他前头娶的娘们叫玉芬你还记得吧?爱娇爱俏,喜欢抹粉,还喜欢在脖子里带串珠子,走路时一晃一晃,也不知道瓦哥怎么狠得下把那娘们杀了……”

  话未说完,大圆子便觉得周围的树林比刚才来时还要萧条几分,呼啸的风声配上远方野兽的低鸣声,以及不远处黑漆漆密林里似有似无的窥探感。                        

                            

  大圆子只觉得全身上下的毛孔都立了起来,他拍了拍身旁的壮汉,话音有些颤抖:“我们回去吧,这儿…这儿有点阴森。”

  那壮汉见大圆子脸上满是恐惧的神色,额头上还渗出了细汗,也被他吓得有些不自在。

  壮汉看了眼身旁寂静又黑沉的树林丛,咽了咽口水后,说道:“是了,我们先回去吧。”

  壮汉说完这话,就觉得后脊背有股若有若无的凉意,他越发觉得这个地方渗人,连忙拉着大圆子准备离开。

  二人刚转身,就面贴面地撞上了一个巨大且黝黑无比的眼珠子,眼珠子的上方是长条子的身躯,此刻它正倒吊在高耸入云的树木上,一动不动地紧贴在二人身后。

  那大黑眼珠子见二人终于发现了自己,这才转动了一下瞳仁,阴恻恻的笑声回荡在林间。

  ——“找到你们了。”

  

  铁柱隐于林间后,便缩在一处隐秘的山洞里等待着合适的时机。

  等外头响起一阵人类在极度恐惧下发出的惊呼声以及咀嚼骨头的声音后,他才从山洞里走了出来,回到半山腰,便看见了地上散乱的人骨渣滓以及大片的血迹。

  他略过了那些血迹,视线汇聚在地上的银色珠子上,那是一条保存较为完整的项链,珠子为路边小摊贩上常见的那种廉价样式。

  铁柱细想了一会儿,那两个壮汉身上并没有佩戴项链,所以,这个项链是来自那些瘦长鬼影的?

  这个发现让铁柱的神情越发肃穆,心里对瘦长鬼影的身份也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

  他放下了项链,往山脚下的婴水村走去。

  

  与此同时的连竹雨正躲在密林丛中伺机行事。                        

                            

  不远处的空地上,两个壮汉正全神贯注地看守着十余个女人,双眼里冒着精光,一副面色不善的样子。

  连竹雨瞧见了那两个壮汉右手无名指上尖利的长指甲,心里不禁有些发憷,若是对付一个,她兴许还有些把握,可两个壮汉的武力却远在她之上。

  她只能静静地等待合适的时间。

  又等了一会儿的工夫,一个壮汉似是有些尿急,就对另一个壮汉使了眼色,望丛林深处走了几步。

  这已是解救这些女人最好的机会。

  连竹雨以极快的速度从树后冲了出来,等那个留守的壮汉听见脚步声时,连竹雨已拿着手里的菜刀贴近了他的身后。

  他们之间只隔了三步的距离,便是那个壮汉想用长指甲来喝退连竹雨,却也被她手上泛着银光的菜刀给吓得有些怔愣。

  他立刻准备出声将去方便的同伴喊回来,刚要开口时,却发觉自己的喉咙口被人紧紧箍住,窒息的濒死感爬上他的心头。

  纪宁与其余五个女人在林间坐了一两个小时,她半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先是铁瓦带着铁柱和肚皮离开后再也没有回来,而后是麻子找了个理由下山去找村长,最后则是这两个壮汉一脸戒备地看管着她们。

  她正要想办法从其余女人嘴里套出点话时,就看到了飞奔而来的连竹雨,当那壮汉露出尖利的长指甲,预备大喊着将同伴喊过来时,她立刻从后方跑上前去,将那壮汉的喉咙死死扣住。

  壮汉的脸上红肿一片,连忙想扭动身子去摆脱身后之人的桎梏,连竹雨却一刀捅进了他的心窝,飞快地了结了他的性命。

  壮汉随即倒下,刘寡妇身旁的女人瞪大了眼睛,泪水如滚珠般滴落下来。                        

                            

  连竹雨见她神色有意,连忙示意纪宁去捂住那个女人的嘴,自己则迅速地将壮汉的尸体拖进了不远处的密林丛中。

  又过了一会儿,小解完的另一个壮汉这才姗姗来迟,他先是疑惑地望着空地上的女人,左右环顾后问道:“轩子人呢?”

  纪宁将低声哭泣的女人按在自己怀里,空着的那只手则死命地掐住了女人的腰,威胁意味十足,见那女人不敢动弹后,才装作愤慨地说道:“不知道,刚才轩子骂了她一通,还把她骂哭了,他就往那儿走去了。”说着,指了指右后方的密林深处。

  壮汉有些狐疑地看了眼那女人,只见那女人擦拭着自己脸上的眼泪,神情的确有些哀伤,她并没有出声驳斥纪宁的话。

  壮汉细想了一会儿,轩子的确和这女人有过些交情,只是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轩子还要和这女人闹什么别扭?

  如此想着,壮汉的脸色便有些不大好看,他看了眼身旁安静乖巧的女人们,也明白她们不敢逃跑,自己则往纪宁指的方向走去,边走还边叫唤道:“轩子,给老子出来。”

  连竹雨趴在密林地上全神贯注地聆听着壮汉的脚步声,直到那脚步声近在咫尺时,她立刻翻身上前,握着菜刀往壮汉身上劈去。

  壮汉被刀锋上的银光吓得后退了一步,胳膊上虽被砍了一刀,却避开了致命的地方。

  连竹雨显出真容,那壮汉惊讶过后脸上满是恨意:“康子媳妇?你想做什么?”

  说着,就扭动身躯朝着连竹雨扑来。

  连竹雨躲闪不及,被壮汉拉住了手臂,她立刻挥动菜刀朝着壮汉另一只手臂砍去,可壮汉却用右手生生受了她这猛力一击,皮开肉绽的手臂上满是血迹,可他却只是面目狰狞的一笑道:“你也太小瞧我了。”                        

                            

  说着,他就亮出了自己的长指甲,满脸垂涎地盯着连竹雨的腰部道:“虽然你还没下土,我也先收了你的心肺肾吧。”

  连竹雨暗道不妙,自己的这点力气在男女绝对力量的差异下败下阵来,她如今最后的胜算就是要分散眼前这个壮汉的注意力了。

  “是张华救了我,他要你们整个村来给他赔命。”连竹雨作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冷笑着对壮汉说道。

  “张华”二字一出,那壮汉脸上的神色陡然剧变,手上的动作也一松。

  连竹雨趁着这个空挡一脚往壮汉下半身的裆部踹去,十足十的力道让壮汉疼的神魂俱荡,转眼间,连竹雨就挥刀砍断了壮汉留着长指甲的手臂。

  她动作狠辣娴熟,丝毫不像平日里那个唯唯诺诺的康子媳妇,壮汉被剧痛折磨的浑身抽搐,却不忘对着连竹雨龇牙咧嘴道:“你和张华…是一伙儿的。”

  连竹雨上前割开了壮汉的喉咙,对着他死不瞑目的双眼,先是冷哼了一声,嘲讽道:“要怪就怪你是个男人,多长了二两肉吧。”

  说完这话后,她心里又有些后怕。

  张华……

  这壮汉听了张华的名字后反应之大,完全超出了连竹雨的想象。

  经过一场恶战,连竹雨身上的气力也去了大半,她一脸疲惫地走回了女人们所在的空地,却见纪宁正被其余女人牢牢压在身上,脸上还有些未断的泪痕。

  她连忙狂奔上前,举着手里的刀,厉声对那些女人们说道:“放开她。”

  刘寡妇看着连竹雨手中菜刀上的血迹,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见她又哭又笑道:“你果然杀了他们,你果然杀了他们……”                        

                            

  纪宁被压在地上,却仍是大喊道:“她们都失心疯了,你快走吧,别管我了。”

  连竹雨恍若未闻,只对为首的刘寡妇说道:“他们这些人,想活活坑杀了你们,再取了你们的器官来贩卖,你知道吗?”

  几个女人皆抬起头,脸上都是一样的心如死灰,并没有一丝惊讶之意。

  连竹雨心口狂跳,语气里带了些不可置信:“你们早就知道了?”

  刘寡妇苦笑一声,嗓音似枯败的古藤:“康子媳妇,你是新嫁来我们婴水村的,许多事你都不懂,等铁瓦和大圆子他们来了,就让他们说给你听吧。”

  连竹雨没有说话,被黑光映衬下的透亮眸子直直地望着刘寡妇:“他们已经死了。”说完,又低头笑了声:“村里所有能取你们器官的人都死了。”

  这本该是件令人心生慰藉的好事,可那几个女人听了这话后,脸上却露出了如丧考妣般的沉痛神色。

  连竹雨越发瞧不明白,这些女人究竟在伤心什么?难道被活生生地取下器官对她们来说还是件好事不成?

  刘寡妇脸上隐晦不明,喃喃念了几声后,才老泪纵横道:“麻子,娘对不住你。”

  另外几个女人也低声啜泣起来,神情悲痛不似作伪。

  连竹雨被这些哭声弄得心烦意乱,她提着刀上前,将纪宁从地上拉了起来,又把刀横在刘寡妇脖颈处,语气不善地说道:“我救了你们。”

  “可你害了我的丈夫。”一个女人率先喊道。

  “你害了我的儿子。”刘寡妇神情悲怆地说道,说完这话,她就看向了连竹雨身后的纪宁,缓缓开口道:

  “咱们这个婴水村,只靠着后头这座深山,怎么能活下去?粮食也不好种,去一趟县里要走两天两夜的路,有一回,村里的老人去县里听了这桩生意,那些死人的器官可值钱了,几个老人回村后一合计,就计划着等自己死了,让儿子把自己的器官去卖了。”                        

                            

  “那两个老人就是李二狗的父母,你的公公婆婆哩。”刘寡妇对纪宁说道。

  “后头发现死人的器官不值钱,村里几个人就想出了活取肾脏的法子,留出长指甲,每日用死灰和尸油浸泡,再去墓地里用长指甲探探地,能一股脑儿插进土里两寸,就能活生生地插进人的身体里。”

  纪宁听了刘寡妇这话后,只觉得胃里涌起一股恶寒,她稳了稳心神,追问道:“所以,婴水村里的祭祀就是生取器官?”

  刘寡妇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话音悠远沧桑:“祭祀的对象先是老人,再是女人,咱们婴水村也不算泯灭人性,如果你这一户里死过一个人,也就不用祭祀了。”

  连竹雨不屑地冷笑了一声,讥讽道:“不算泯灭人性?他们当然不愿意逮着一只羊狠命地薅羊毛,为了能长长久久的维持这贩卖器官的营生,总要放长线钓大鱼才是。”

  刘寡妇哪里是不懂这道理,她木木地盯着连竹雨,衰老的眼神里带了些憎恨,“你害了我的儿子。”

  纪宁不解其意,只问道:“既然村里会取器官的人都死了,你们还怕什么?谁会害你们的儿子?”

  话音未落,山中就传来了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尖利笑声,那些瘦长高影正倒吊在高大的树丛中穿梭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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