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 5

　　嘉良娥
　　嘉良玘在族人面前，承认自己射伤神鸟孔雀的错误、并请求山神原谅的一系列举动，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其中，最吃惊和恼火的，正是他的母亲，大首领嘉良娥。
　　嘉良娥本能的反应是：儿子嘉良玘此举不仅破坏了他自己的荣誉，还可能牵连到整个的嘉良家族，导致嘉良家失去承袭大首领的特权。嘉良家可能因此遭受巨大的损失。
　　嘉良家到了嘉良娥这一代，已经承袭了四任的大首领了。嘉良娥从小就知道，继承大首领的职位，是嘉良家的骄傲和荣誉。作为全族人的大首领，她要求自己必须做到严格遵守所有族规和俗约，这样她才能在族人面前毫无顾忌地秉持公道。
　　她不仅对自己苛求，她对自己所有的家人也同样苛求。而对大有希望接替自己成为大首领的儿子嘉良玘，更是严厉。因为让嘉良玘当大首领，本就是一个反传统的提议。若是想得到族中多数长者的支持，嘉良玘必须保持他一直以来的恪守公德、英勇善良和智慧公正的英雄形象。
　　因此，嘉良娥无时不刻地关注着嘉良玘的言行举止。她几乎每过几天就要检查一次儿子的日常，了解他有无行差踏错，以确保他的一切言行都是符合族人对大首领的期望的。
　　谁知百密一疏，嘉良娥如此小心，没有想到嘉良玘还是出了这么大不敬的错误。让嘉良娥生气的是，虽然嘉良玘得罪了山神，可是他没必要公之于众呵！他为什么不先和自己商量商量，然后再私下里去找大祭司认错呢？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自己的错误，岂不是出自己和家人的丑吗？
　　一想到这里，嘉良娥就感到一阵阵的懊恼和恐慌。培养儿子嘉良玘接替自己成为大首领，嘉良娥曾经犹豫和疑虑，但总算是一步步地实现了自己对儿子的期望。如今看来，他到底还是太年轻，容易冲动，欠缺周密的思虑。想到自己多年来苦心培养嘉良玘的心血可能在这一瞬间付诸东流，嘉良娥的心绷得紧紧的，一时无法及时反应。
　　嘉良娥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当嘉良玘认错，对族人行过大礼后，人群中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女人。她叫东良妧。她身披一件褐色的羊毛毡褂，粗黑的头发结成的发辨挽在额头，眉目冷峻深沉。东良妧对着嘉良娥行了个额礼，沉声说道：“嘉良玘害我们今天不能过火把节，请大首领秉公处置。”
　　她的话，引起了一阵骚乱。有些族人的响应。但也有许多人表示不赞同。响应的人多是因为不满不能享受火把节的快乐。而多数的长者则表示，嘉良玘虽然有错，但认了错就可以原谅。
　　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
　　原本说来，若是承认错误的人不是自己的儿子，嘉良娥完全可以表示原谅的。自古以来，阆族人对于敢公开认错的人，是十分宽宏的。阆族传统，凡是有过错，但勇于公开承认过错的人，族人一定要予以认可及原谅。但当当事人是自己的儿子时，嘉良娥却不能这样做。她担心若是表示原谅嘉良玘的话，族人会认为自己有私心，是在偏袒自己的儿子。所以嘉良娥必须采取更严厉的措施。她高举起手中的火把，厉声说道：
　　“嘉良玘射伤孔雀，得罪山神，以至连累我们大家不能过火把节。他必须受到惩罚。”嘉良娥的心情虽然懊恼，但她的声音依然清晰有力。
　　“大首领！等一等！”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嘉良娥。
　　只见一个年轻猎手走出人群，站到了嘉良玘的身边。他叫东良阿芒。他高举着双手对着族人们行了个礼，脸上现着愧疚的红色，说：“请大家听我说，得罪了山神的是我。我几天前和阿姆吵架，把我家围楼上那面敬山神的幡旗拔下扔了。嘉良玘是无意的。犯了大错得罪山神的是我。我不能让嘉良玘承担我的过错。我要请山神原谅。也请大家原谅我。”
　　东良阿芒的出现，给众人再一次带来巨大的冲击。他们七嘴八舌地发表起自己的意见和看法来。
　　有的说：“我们阆族的祖先是不责怪犯错的人的，只要他肯承认错误！”
　　有的说：“唉，年轻人就是容易冲动。要知道山神是不能得罪的噢。”
　　嘉良玘对东良阿芒的举动也感到很意外。他一手护胸，一手拍了拍阿芒的胸膛，表示对他此举真诚的感谢。
　　也许是终于坦诚地说出自己的过错，东良阿芒明显地表现出一种轻松。他同样地一手护胸，会心地对嘉良玘笑笑。东良阿芒是嘉良玘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嘉良玘的一举一动，常常影响着阿芒。今天，嘉良玘的勇敢感动了东良阿芒，也让他决定，说出自己内心的不安。
　　突然杀出来的东良阿芒，让东良妧十分被动。因为东良阿芒正是东良妧本家的人。她略带怨怒地盯了东良阿芒一眼，执着地对嘉良娥说：“得罪山神和其他的犯错不同，东良阿芒和嘉良玘两人都必须受到惩罚！”
　　东良阿芒的举动，不但减少了嘉良玘所遭受的指责，也让嘉良娥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至少说明，火把点不着，不完全是儿子嘉良玘造成的。嘉良娥不觉挺直了胸，扬着头对所有族人说道：“嘉良玘和东良阿芒，你们的勇敢，不仅仅表现在山中打猎，也表现在今天当众认错！我感谢你们的勇敢！不过，我也要惩罚你们，因为你们得罪的是山神！”
　　嘉良娥扫视着众人，迅速地思考着应该给与两人何种样的惩罚。她很快做出了决定，说道：“第一，你们不能参加今年的火把节。第二，明天敬献给山神的所有祭礼，全由你们两人承担。第三，你们从明天起，每天都要来向山神请罪，连续十天。”
　　嘉良娥毕竟做了多年的大首领，她的处置公正严明，所有人听了，都表示赞同。只有东良妧仍然不甚服气，她正想说什么时，突然，一个激动的声音高声叫道：“你们看呐，火把着了！山神原谅我们了！”
　　所有的目光，立时聚集到了一处。果然，嘉良娥手中的火把正在缓缓燃烧，一颗细小但明亮的火焰照亮了众人的眼睛。
　　族人们先是屏住了呼吸，像是害怕那火焰会熄灭。当看到火焰逐渐放大，火把燃成了黄红色的火炬时，众人不约而同地热烈欢呼起来。
　　此次火把节发生的意外，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阆族。嘉良玘的名声不但没有受到影响，相反，族人们纷纷赞赏他的勇敢和坦诚。大家都认为，嘉良玘为了获得珍贵的孔雀羽毛而不小心射伤了孔雀，情有可原。而他没有隐瞒错误，公开在大家面前认错，更是难得！他这么做，是继承了阆族人勇于承认错误的传统。嘉良玘不愧是阆族人的优秀后代。他的行为，拯救了今年的火把节！
　　嘉良玘的英雄形象变得更加高大了。
　　可是，嘉良玘错过了火把节。他也失去了送礼给滇良乃棣并且约会她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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