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传 2

　　水，是巴族人视为神圣的东西。背水节，是巴族人向水表示敬意的隆重节日。
　　背水节通常会进行3天。在这3天的日子里，巴族人通常是全家出动，来到阆河边一处宽广平缓，被称为浮浪原的地方，将清澈甜美的阆河水用木桶背回家。背回家的水越多，预示着家人的幸福就越多，家里的财富也会越多。
　　在背水节进行的同时，巴族人不仅仅背水回家，他们还会在河边举行各种的沐浴和盥洗。他们相信，在这个时候清洗，阆河水可以有助于他们清洗掉身上的疾病和晦气，并且给自己带来整年的好运。
　　因此，每当背水节的时候，在浮浪原这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壮年人忙着将水背回家，老年人虔诚地在这里进行清洗。而那些年轻人，也会趁着背水节的机会，观察和物色同龄的异性，来为自己选择合适的爱侣。
　　在每年背水节的第一天，巴天姆都必须赶在清晨太阳升起前的黎明时分，赤脚来到浮浪原，举行背水节开启仪式。在这个仪式上，巴天姆必须站在阆河水中，让河水清洗她的脚踝，然后她必须亲自将一桶河水，背回家中。这样做了，她才能确定自己和整个的巴族，在接下来的一年里，风调雨顺，谷物丰收，以及衣食无忧，族泰民安。
　　而在今年，因为天姆姱的突然离世，新的天姆妭没有接受过任何相关的学习和训练，导致在这个重大的节日里，出现了一点小的差错。
　　因为是第一次开启背水节，天姆妭本来是非常小心谨慎的。她早早地就来到了浮浪原。一直等到黎明时分，天边仅仅露出些微的曙光时，天姆妭就带头赤着脚走进了阆河。
　　可是，当她这么做的时候，出了一个小小的失误。阆河水来到浮浪原这里时，虽然基本上平缓无险，但是河底的地形不时地会发生一些变化。以往的背水节，天姆宫都会先遣人探查清楚，知道和确定哪里最适合巴天姆下水清洗脚踝。然后在背水节的早上，有专门的下人引导，让巴天姆在安全的地方下水和盥足。
　　而今年，一来，天姆宫的好几个管事之人被天姆妭处死了，这中间就有负责探查河水的族人。二来，天姆宫现有的一些管侍对天姆妭产生了不满，所以他们做起事情来，不像以往那么尽心尽力。这就导致了他们没有先派人去探查河底的情况。天姆妭是第一次参加如此盛大隆重的仪式，尽管她小心谨慎，计划周到。但毕竟没有经验。她完全没有想到会在下河的时候出状况。结果，当天姆妭走进河水时，脚下突然踩空，滑倒在水中。幸运的是，她身边的守护南卫姜眼疾手快，迅速地将天姆妭从水里拉了起来。
　　天姆妭被拉起的时候，身上全都浸湿了，脚底也被划出了几个小伤口。这让天姆妭看上去有些狼狈。好在她还算镇定，没有显示出受惊的样子，也没有大的受伤。之后的整个背水节的仪式，天姆妭完成得基本顺利。
　　不过，这一个小插曲，被那些一早就来浮浪原，参加由新的巴天姆举行的背水节仪式的巴族人看到。他们把各自看到的不同场景，风一般地传遍了巴族的各个角落。当不同的人群听到这个事件时，就产生了不同的解释。
　　有人说，这是因为巴天姆妭处事不公，上天在提醒她呢。有人说，这是一种不祥之兆，可能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天姆和天姆宫会有麻烦。更有甚者，有人担心，巴族接连出了这么多大事，恐怕整个巴族要大祸临头了。
　　就在各种传言流散，人心慌乱时，从阆河的上流飘下来一只竹筏子，停在了阆河边上。筏子上的两个人，一个白发长须，虽然年迈但依然精神抖擞。一个乌头白面的青年，身材欣长，相貌俊逸。他们的出现，有如天神降临一般，引起了浮浪原上正在忙着背水和清洗的巴族人的轰动。不仅是这两人他们从未见过，也是因为巴族人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景。众人们围观着竹筏和筏上的两人。他们有的害怕，有的惊喜。大家彼此议论纷纷，好奇的人则发出询问，想知道他们来自何方。
　　纷乱中，突然在拥挤的人群中，有一个老者大声地嚷道：“嗨，这不是当年的巫师劳巴胡奀吗？难道你没有死吗？”
　　此话一出，人群中立即又引起了更大的轰动。那些年纪大的巴族人，变得特别地激动。因为只有他们，才知道这个巴族曾经威名赫赫的巫师。而那些年轻一些的巴族人，对无论是巫师还是劳巴胡奀，都一无所知。他们着急地向几个了解情况的老者打听，到底老者是何人，劳巴胡奀是怎么回事？巫师是做什么的？当年在劳巴胡奀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筏子上的人，正是来自凉族的雪鹰，和老筏子——也就是巴族人口中的劳巴胡奀。
　　老筏子原先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在听到有人发问，他是否是劳巴胡奀以及他怎么没有死时，老筏子终于开口说话了。他一开口，虽然声音不高，但足以令在场的所有人都静默下来：
　　“巴族的姆老乡亲们，我是劳巴胡奀。我是巴族的巫师！我今天回来，是因为巴族就要大难临头了！我是来拯救你们的。其实，不是我拯救你们，而是他！”老筏子指着身边昂然而立的雪鹰，继续说道：“他是雪鹰！是河神派来的使者，他是来拯救你们的！不管你们信不信，你们都将会看到雪鹰无人可比的、强大的神力！只有他才能给你们带来丰收和平安的生活！而我，只是雪鹰的传话人。”
　　他的话，让所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个突如其来的陌生人，以及他所说的陌生的话语。
　　“劳巴胡奀，你在吓唬我们呢吧？若不是你，我们把多多的阆河水背回家，就可以平安无事地生活了。哪有什么灾呀难的？”这时，一个健硕的中年男子大胆地驳斥道。
　　听见此言，雪鹰将目光朝说话的人扫视过去。只见雪鹰眉峰深蹙，鹰一般的双眼中射出如雪一样寒冷的眼神。被他的眼神射中的中年男子，像是被打中了似的，竟然收起了挑衅的态度，恭谦地低下了头。
　　其他的人看到如此神奇的改变，都惊讶不已。大家不自觉地低下头去，不敢与雪鹰的眼神相交。
　　这时，一个年迈的老妪排开众人，走上前来。她的年纪已经很老了，背已经驼了，头发全白了。而且很明显，她的眼睛也花了。她的手里拄着一只拐杖，她说话的声音也浑浊不清。只听到她声音沙哑地对老筏子说道：
　　“劳巴胡奀，你忘记了你的誓言了吗？我记得很清楚，你当年离开我们巴族的时候，是对巴天姆姤起了誓的。现在的年轻人当然不会知道你。但我是记得你所起的誓的。你说，为了巴族人的幸福，你发誓离开，再也不会回来。而当年的巴天姆姤，就是因为相信了你的誓言，没有伤害你，让你离开了。我们巴族人不需要你，我们不需要巫师！你离开的这么多年里，我们过得很好。倒是你，你为什么背叛你自己立下的誓言，跑回来巴族呢？”
　　老妇人的一席话，虽然不甚清晰。但大意是清楚的。所有人都被她的这番话震惊了。大家顿时鼓噪起来。纷纷说道：‘“原来是这样呵？”
　　“既然是被赶出巴族的，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是呵，还吓唬我们。”
　　“一回来就吓唬我们，难怪当年要被赶走。”
　　“都起了誓的，难道忘了吗？”
　　“莫不是和外族人有勾结，来搞事的吧？”
　　“真说不好。莫非巴天姆姱的死和这个年轻人有关？”
　　“说不定巴天姆妭的意外也是这两人在作祟呢！”
　　大家越说越觉得此事可疑。他们把近来巴族发生的所有怪事，都归结到了这两个不速之客的身上。在了解了关于劳巴胡奀这个从前的巫师的来龙去脉之后，好几个年轻人都血脉喷张，激愤难当。他们吵嚷着，要动手打老筏子和雪鹰。而一些老成的族人，则商量着去向巴天姆妭以及各个领地的统领报告，以及如何动手将这两人再次赶出巴族。
　　眼看着，原本是和平的背水节，即将要演变出一场喧嚣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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