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赌注
“小言回来啦。”
“嗯，回来了。”
“快吃饭吧，要不然菜就凉了。”
“李妈……”言薄说的有些犹豫。
李妈知道他的意思：“言先生今天没回来，说是有个项目还在谈。”
“好。”言薄点点头。
“今天看到橙子和火龙果就买了点，我到时候给你切一点要是还想吃就去冰箱里拿。”
“嗯，谢谢李妈。”
李妈见言薄一个人坐在那里，忽然想起自己刚来时言薄十二岁，那时候言妈妈刚因为车祸去世。
而言薄却认为是因为自己给母亲打的那通电话让母亲发生事故。
暴雨，天空打着雷，雨刷疯狂摆动，试图让路更清晰一点，但好像无济于事。
前方红灯，车缓缓停下。“叮铃铃——”一串电话声和雨声混在一起，施岚接起电话：“喂？”
“妈，你什么时候回来。”是言薄的声音。
“阿言？别急，妈妈快到了。”
“好，我们都在家等你。”
“行，我快点到家，早点见到我家阿言。”
绿灯，施岚向前开去。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就挂了，这时要拐弯，有一辆机动车突然闯出来，施岚一惊赶快向别的地方拐弯，但雨天车轮打滑，撞向了一辆大货车。
“喂？请问是施岚家属言荣吗？”
“是我，怎么了吗？”
“我们这里是浙江中医药大学附属第二医院，施岚女士在余杭塘路上发生车祸，现在已经被送往我们的医院了……”
言荣只觉得眼前一片黑。
“爸？”言薄见父亲抓起钥匙就往外跑，“你要去哪？”
言荣维持着冷静，可张口却不知道怎么解释，最后还是说：“你妈妈出了车祸，我现在过去一趟。”
言薄听到这个消息愣了一下，很快又说：“我们一起去。”
“好。”
到达医院，言荣问到消息后马上往那里跑去，站在手术室门口等待。
“咔哒”门被打开了，言荣跑过去问。
言薄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不断回放着之前和施岚的那通电话，耳边听到的确实一片蚊音。
眼前出现了一双皮鞋，他很清楚，那是言荣的，言薄抬起头，问：“怎么样？”
言荣摇摇头：“大量出血死亡。”这几个字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来。
“怎么会，怎么会？她明明之前还在和我打电话……”说到一半，他突然不说了。
“是不是因为我那通电话，所以才导致她的事故？”过了一会，言薄红着眼睛问他。
“不是的，交警说是意外。”
而言薄却没有听见，脸上满是自责和不安，或许是为了逃避现实，他缓缓靠着墙蹲下，把头埋下去，喃喃道：“我不该给她打电话的。”
“阿言，不是你的错。”言荣蹲下来，扶着言薄的肩膀轻声说道。
言薄顿了一会儿，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挂了两道泪痕。
“可能，老天太喜欢她了，想让她早点回去，毕竟你妈妈那么优秀……”
“可是，她还没有看到她儿子长大，还没等到她的儿子有能力保护她，她怎么就丢下我们了。”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言薄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阿言，这不是你的错，不要自责，好吗？”见言薄一直看着自己没有说话，他又道，“我现在要去处理一些事情，你在这里等我回来，好吗？”
言薄点点头，看着父亲和医生走去。
过了一会，他去洗手间洗了个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无奈地笑了一下，转而又像是和谁赌气一般：“你这像什么样子，难道还要给爸添麻烦吗？他已经很累了，你能不能振作起来……”说道一半，眼泪又滑落下来。
没办法，他还是没有办法接受事实。
等言荣再次回来时，言薄站着原来的位置等着他，看起来是已经调整好情绪了。
“阿言，回家吧。”
“好。”
父子俩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一路上很安静，只有雨打在车窗上的声音。
言薄听着，只觉得这雨声像是在痛斥他，又像是在逼问他为什么要打出那一通电话。
后面的记忆有些不太清，好像是父亲给自己请了一星期的假，又请了李妈来照顾自己。
一开始言荣晚上回家就看见言薄坐在阳台那里。
他走过去，言薄看着他，轻轻的说：“我有点想她。”
他只觉得心疼，但又不能整天在家里陪着言薄，毕竟这个家需要有人来支撑。
后来言薄终于明白自己不能继续这样，逼迫自己打起精神面对现实。
“李妈？”言薄担心地看着她。
“怎么了？”
“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吃完了吧，那就快点去写作业吧。一会儿会叫你出来吃水果的。”
“好。”转身回了房间。
言薄拿出作业，作业不多，毕竟这周在考试，老师就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下，准备下周的试卷分析。
“叮——”是江延发来的消息。
j：你有班级群吗？
薄：有。
j：拉我进去。
薄：[邀请进群]
言薄其实不怎么看班级群，进群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消息免打扰，要不是江延问他，他都忘了这个群。
群里——
我不丑，谢谢配合：欢迎！
无：欢迎。
班长：欢迎。
其他同学：+1
我不丑，谢谢配合：j是江延吗？
j：是。
j：你这个昵称挺独特，林洋。
我不丑，谢谢配合：？？你这就认出我了？
j：是个人都能认出来。
我不丑，谢谢配合：？我总觉得他在骂我，吴峰，是我的错觉吗？
无：自信点，把觉得去掉。
我不丑，谢谢配合：[哭泣]
班长：老唐他说语文那些最先考的出来了。想要的私信我，我发过去。
三班班长是个女生，挺可爱的，成绩也不错，班上的人都挺听话的，毕竟谁都不会去欺负一个女生。
同学们：不需要，谢谢！
班长：我自己也不想看。
同学们：一起等死。
言薄看着这些人扯来扯去，便退出了微信，心里大概估了一下自己的分数，觉得应该和上次成绩差不多。
李妈敲了敲门，叫言薄出来吃水果。
他放下笔，拖鞋声“啪嗒”“啪嗒”，李妈和言荣总说他没有活力，做什么事都是不着急，甚至有时候还会透露出一点懒散的味道。
但言薄并不在意，他不喜欢什么事情都急匆匆的，所以一些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他都是慢慢做，只有他觉得这件事情很重要，才会投入精力认真对待。
“橙子挺甜的。”
“是啊，过几天买哈密瓜来吃吧？也挺甜的。”
“好。”言薄又塞了一瓣橙子。
过了一会儿，言薄洗了手，把碗端给李妈，李妈看了看，说：“还剩点火龙果，不吃了？”
“嗯，不是很喜欢。”
“行，小言再写会作业就去休息吧，明天不上课。”
“嗯。”说完又转头懒散地走了。
第二天言薄吃完午饭出去转了一圈，挺随便的，穿着拖鞋和卫衣在那晃。
耳机里放着歌，低头慢慢走着，偶尔打一两个响指。
转弯——他记得这里有个小型游乐场，是给小朋友玩的。
滑滑梯，木马，秋千和跷跷板。既然走到这里来了，那就玩一下吧。十六岁的言薄站在这里想着，而且也给自己找了充分的理由：月考那么辛苦，我还和别人打赌，万一我输了怎么办，得先放松一下心情。
别狡辩，就是玩上瘾了，承认就是了。
很巧的是，这里的秋千也是两个，言薄荡着，眼前突然浮现那个人逗他的场景。
阳光，落叶，那个人的笑起来露出的虎牙和逗他时微微上挑的尾音。
可恶，不去想他了！
一会儿，十六岁的小朋友得到了满足，又穿着拖鞋走回去了。
j：你看一下班级群。
j：成绩出来了。
言薄看到消息的时候是晚上七点，他看了看消息发过来的时间——两点半。
没关系。
这样想着，言薄打开班级群。班长发了个文档，题目是“高一(3)十月月考成绩”。
点开看了一下，言薄发现和自己想的差不多：第十四名。
又看了一下江延的：第十名。
人麻了。就不应该去荡秋千给自己心里安慰的！这下假的都变成真的了！
薄：看到了。
j：终于看到了？
j：你准备好实现我的一个愿望吧。
薄：什么愿望。
j：还没想好，这个赌注我先保留着，一会想到了你再实现。
薄：行。
言薄又打开文档看了一下，弱项还是历史和政治。
他叹了口气，又拿出历史书，准备翻一下，可字却看不进去，反而扰的他心乱，干脆合上书发呆。
返校时江延给他发了条消息：下午见。
言薄看到后并不想回，总觉得和别人打赌打输了有点丢人，之前还把话说的那么大。
简直，丢死人了。
可手还是没忍住给他回了一条：下午见。
到教室时江延还是和上次一样翘着凳子，但这次却没有从他眼底看出烦躁，相反，满满的笑意。
言薄走了过去，江延打了声招呼：“下午好啊同桌。”
“下午好。”
“跟你说个好消息，我要住宿了。”
“恭喜。”
“你不问问我寝室号是多少吗？”
言薄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最后还是问了一句：“多少？”
这时候江延开始装傻了：“什么？”
“多少？”
“什么多少？”
“寝室号。”
“哦——”
言薄看着他，觉得如果他再不说自己可能就要骂人了。
“寝室号嘛。”
言薄的耐心正在消耗。
“嗯……”
耐心快见底了。
江延在死亡边缘试探，终于说了出来：“305。”
“什么？”
“305。”
江延看着言薄微惊的表情笑了笑：“和你一个宿舍，因为大爷说房间不够了，刚巧你们宿舍没有满，就把我挪进去了。”
附中宿舍四人一间，305寝室只塞了两个人，一开始分配时是刚好的。但后面那两个都相继提出了走读申请，所以305就只剩两个人了。
“以后我们也是舍友了。”
“对。”言薄已经恢复了平常的表情。
江延忽然靠近：“采访一下，请问我的同桌现在什么心情。”
江延离言薄很近，近到言薄能闻到他身上洗衣液的味道，也能听到江延平稳的呼吸声。
“没有心情。”言薄一边说一边想：他身上的味道挺好闻。
“怎么能这样呢，真的一点心情都没有吗？”江延看着他，眨了眨眼。
“嗯。”
“那好吧，我可是很高兴的。”
又来了，那种奇怪的感觉。
江延自顾自地叭叭着：“我可开心能和小薄荷在一个寝室了。”
“小薄荷？”言薄听到这个称呼奇怪地看了江延一眼。
“是啊，因为你很像薄荷，虽然对别人一脸冰冷，但是又忍不住让人上瘾，而且你的名字里不也有一个薄字吗？”
听着江延解释，身上衣服的味道，少年说话时微微上挑的语气，无由来的想要靠近，再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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