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明明近在咫尺
月底，惯例开始集中考试。
月考相对来说不是那么重要，于是学生们也表现得放松许多。
虽然如此，但是毕竟是考试，崔荺抹掉手上的汗，深吸一口气。她倒不是考试恐惧型的学生，只是面对考试难免会紧张，一紧张手心便不断冒汗。
一门一门考过去，考试的日子难熬，但一晃就过去了。在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后，崔荺慢慢收起笔放进透明文件夹里。
这是进入高二以来第一场月考，不知道她在新的班级会是怎样的程度。
走出考场，走廊里挤满了人。穿着同样校服的少年少女们讨论着刚刚考试的试题，有人略显沮丧，有人满脸兴奋，也有人表现得平淡冷静。
分班后的第一次考试，人员也打散了排考场。崔荺拿着文件夹从人与人的缝隙中钻过，想回到自己的班级。人实在太多了，她不知被谁踩了一脚，第一反应竟然是松了口气————她早有预料，所以考试这几天换上了一双好擦洗的黑鞋。
“对不起。”好像有人说。
崔荺不知道这声抱歉是对她还是对其他被踩到的人说的，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说了一句：“没关系。”
如果抱歉不是对她说的，那就太尴尬了。不过反正周围的这么多人，她都不认识，那就无所谓了。崔荺自我说服。
走到班级门口时，发现教室门还没有开。踮脚探过门上的玻璃窗一看，老师还在收卷。
崔荺百般无聊地靠墙站着，班上的同学也零零散散地在门口等着，互相聊着天。
“还没有玩啊？”季理揽着顾洵走过来，看见班前堆着的人问。
“老师收卷子呢。”有人回他。
顾洵拍开季理的胳膊，走到教室门斜对面的墙柱前站着。
崔荺与他正好斜对站着，走廊的中间许多的学生来来往往，站不下的同学排成了两排，在崔荺前面也站着许多的人。
崔荺在人群中毫不起眼。她抬眼偷偷朝他所在的方向瞥去。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已经五点多了，阳光照进走廊，铺洒在他的身上。
他黑发有些凌乱，几根挑出的发丝被染成了金色。他垂眸看地面，好像在出神。
光照在他身上是那么顺服，仿佛一切都是为他而设，白色的上衣被照得干净，他插兜格外放松地站在那里，胜过千万张电影海报。
在顾洵眨眼的瞬间，崔荺低下了头。
季理原本站在另一边和周围人玩笑着，透过重重的人，他看见崔荺呆呆地看着右边。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顾洵，不知自己面上的笑意在收起。
教室门开了，里面的学生匆匆走出来。同班的同学都去把在走廊尽头放着的座椅搬回来。
崔荺的座椅没有被搬出去，她把自己的东西放在自己的桌上，打算出去帮忙。
“崔荺，我能把东西放你桌上一下吗？”一个女生拉住崔荺问。
“啊？可以啊。”崔荺连忙点头。
“谢谢啦!”女生笑道。
崔荺局促地摇摇头，而后跟在女生后面来到堆放座椅的地方帮忙。
大家一起把班上的桌椅都搬回了教室。崔荺抓紧在上课铃声响起前去洗了洗手，然后匆匆回到了座位上。
季理坐在位置上发呆，看见崔荺一如既往地在写着作业。顾洵正坐在她前面翻看着卷子。
他发觉两人在某些程度格外相似。他们一前一后板板正正地坐着，不像其他人那样驼着背，或趴着桌子。还有思考时下意识转一下笔的动作，他知道顾洵会有转笔这个习惯，崔荺居然也有同样的习惯吗？最相似的大概就是那样的神情和目光了吧，那样专心致志，周遭发生的任何一切都不能让他们抬头来打断他们原本的规划。
季理也转了转手里的笔，随意翻看一本书来看，却觉得心烦意燥。
月考过后就要换座位了吧，他记起来。
崔荺写完一项作业，翻出笔记来复习。手里的笔放下，笔尖朝前，指着前方的他。
她顿了顿，放慢了动作。
下周，就要调换位置了。
有些小遗憾，但是也很满足了。这段时间，每天抬头就能看见他的这段时间。
知足常乐呀，崔荺。
崔荺在心底对自己，快快地默背起生物知识点来。
几天时间很快过去了，在月考成绩出来前发生了一件意外，语文老师出了场小车祸。
崔荺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脑子都空了一下，才听班主任继续说道：“唉呀，周老师是被咱们学校的学生开电瓶车撞的，真是的呀，孩子们，你们要安稳些小心些呀!周老师的小腿被撞伤了，这周你们的语文课就由赵老师来带了哈，大家好好听赵老师讲课，赵老师是带高三的老师，也是一位很优秀的老师!”
崔荺难得去探听了一些小道消息，说是周老师在医院养伤，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
不会很严重吧？崔荺在食堂往嘴里塞着饭菜。
“崔荺你也在这里啊？”同班的一个女孩子笑着冲她打招呼，她的周围一群人都是班上的同学。
“啊，是啊。”崔荺呆了呆，不知什么反应更恰当。是坐在她左边的女孩，还有顾洵也在。
她的周围正好没有人，几人在女孩的招呼下端着餐盘在崔荺周围坐下了。
崔荺简直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没有抬头，用筷子去夹盘子里的肉片，木木地嚼着。
她听着他们讨论各种话题，却什么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歌曲，游戏，网络红人，她通通一无所知。
崔荺暗自记下那些歌名打算放假回家搜来听听。果然，她脱离时代太久了。
“周老师什么时候回来呀？”有人问。温柔到没有脾气的周老师，大家都很愿意以同等的温柔回报她。
崔荺竖起耳朵想听听有没有人知道一些情况。
“不知道具体情况，好像得修养一段时间，也许这个学期教不了我们了。”有人说。
“啊？不会吧我还挺喜欢周老师教的。”一个男生说。
左侧女孩说：“你就胡扯吧，明明每次周老师的课你都打瞌睡。”
大家都笑了下，男生也没有脾气，依旧嬉皮笑脸说：“打瞌睡不能说明我不喜欢啊！生理问题控制不住嘛！心理上喜欢是真的。”
“你也就是逮着周老师不发脾气。要是老张，你不得熬夜创造奇迹啊！”一人说道。老张是教他们化学的老师，布置作业极其“残忍”————非常多，在她课上睡觉的人更不用说其中惩罚，一个晚上持续不断地写还写不完，写到人精神崩溃。
顾洵一直没有说话，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吃着饭。崔荺吃的比他们早，中途更不曾开口搭话，已经吃完了。
和父母认识的叔叔阿姨一块吃饭需要提早离开的时候，总要说一声。和同龄人一起吃饭，是要说一声提前离开呢还是应该等他们都吃完一起离开呢没有经验的崔荺盯着餐盘发呆。
“崔荺，你吃完了呀？这么快。你要先回去学习吗不用等我们。”女孩开口解了围，崔荺感激地点点头。
“那我先走了，再见！”崔荺端起餐盘说。
“再见！”“拜拜！”“拜！”其他同学也都笑着朝她挥挥手。
崔荺微笑着点点头，端着餐盘从座椅中走过，放到门口的餐盘筷勺收集处。
她身后，顾洵也端起了盘子。“我吃好了，先走了。拜拜！”
“今天这么快啊？拜拜！”同学回他。
顾洵只是笑笑，大步走向门口。
崔荺朝教学楼走去，不打算回宿舍午睡了，预备着在桌上眯一会儿就好。
中午的教学楼空无一人，她慢慢在走廊上走着，听着自己的脚步声，消消食。
忽而她听见另一种脚步声混进了她的脚步声中，一低一高的声音交杂，就好像音乐会中自然而然加入的其他乐器的声音。
崔荺没有回头，她不知道身后的同学是什么人，只放慢步子，打算等他先过去。却不想对方没有加快速度，依旧在她身后走着。
她只好快几步踏上楼梯，在楼梯拐角处，她小心往下看去。
是他。
她松了口气，没有了害怕的感觉，但又立即紧张起来。
他没有等他的朋友一起回来吗？他今天中午也不午休吗？还是他又忘带了什么东西吗？
晴天的光照得楼梯亮堂堂，她和他一前一后慢慢走着，不可思议的像一个梦。
崔荺打开了教室门，没有把门关上。她趴在桌子上闭上了眼睛。
风从门外吹进来，吹散了燥热。她听见细微的关门声，以及坐在前方的人背后的衣角如呼吸般落下。
她的手指微缩，是心脏跳动的牵引。她闭着眼，在黑暗之中描绘他，困倦袭来，她陷入梦中。
顾洵在笔记上写完这一行的最后一个字，察觉到了身后人逐渐平稳规律的呼吸声。他轻轻合上本子，也趴在了桌子上。
午后的天很亮，她面朝墙壁趴着睡着了，他却毫无倦意，头虽枕着胳膊，双眼仍清明地看着窗户外的天。
月考成绩出来了。成绩排名表贴在了教室墙上。学生们一拥而上，争相看着。
崔荺从后往前看，在第十一名处看见了自己。再往上看，排在第一位的人的名字依旧是顾洵。
班级第十一名的位置，听起来不错吗？可是在全校却是排到了□□十名。但是他的第一，是班级第一，也是年级第一。
成绩排名就像一个上密下疏的金字塔，越往上走越难以超越前面的人。因为越往上走要对抗的就不只是自己的惰性、厌倦感、疲惫感，你还会看见那些原本能力超过你的人，是多么努力，让你几乎看不见前进的希望，以至于失去动力，就此妥协。
从年级第两百八十名进到一百五十名，她用了半个学期；从一百五十名进到一百名，她也用了半个学期；现在她的目标是从一百名到五十名，半个学期，能做到吗？
崔荺摸了摸额头，将视线前移，看各科具体成绩。当她看见自己语文成绩的排名时，她呆住了。
语文单科第一，这是她第一次拿到这样的成绩。高一时，她的语文成绩排名最多在前十徘徊，最好的一次是第二。
真开心，崔荺想，但是能和谁说呢？这样的心情语文老师住院了，她能知道吗？
崔荺退出了人群。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翻开自己得分最低的数学和物理试卷。
有一种妄想在她心底燃烧，烧得她胸口都灼热。
等语文老师出院回学校，她能不能再拿一次语文第一
等这个学期结束，她能不能挤进年级前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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