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难舍难离
张桂花守着家里一大一小两个人,心里愁得要死要活。
刘春来的突然离去,对她的打击非同小可。自己年纪轻轻就守了寡,拉扯着一儿一女,生活中的种种苦楚就不用说了,但那时她对生活充满了希望,她一直坚信自己会有一个幸福的晚年,想着所有的苦难她年轻时已经吃了个遍,老了自然是苦尽甘来。春来娶了华子后,她心里的最后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华子聪明能干,又有着一份好工作,春来又去了外面闯荡,迟早会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特别是眼瞅着华子的肚子鼓起来时,她的心里更是乐开了花,好日子真的就要来了!正当她满怀期望时,刘春来却突然出事了。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一生中会摊上这么多的苦难,人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希望之火瞬间就在她的眼前熄灭了。现在,不光生活没了希望,她还要为现实的艰难愁苦着。
作为母亲,她失去了儿子,而华子则失去了丈夫,孙子还没有出世就没了父亲。这是多么悲哀的一个家呀!看到华子,她就想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日子,为此,她背着华子不知流了多少眼泪。
失去儿子已经让她痛不欲生,家里欠下的巨大外债更是雪上加霜,让她不堪重负。这些债务都是儿子生前为寻找毒贩借下的。如果早知道这些,她说什么也不会同意儿子去抓什么逃犯。可现在,一切都晚了。要账的人天天追到家里,千篇一律地说些无关痛痒的话,然后就直截了当地向华子提出来还钱。华子小心地赔着笑脸,她躲在里屋心如刀绞。
来人一走,她就铁青着脸站在华子面前。
华子自然明白婆婆为什么用这种目光看着她,她柔声劝着:妈,你放心,这钱是我和春来借的,决不会连累您。我一定会想办法还上的,再说了,就是我还不上,还有怀来呢。
听了华子的话,她的脑子里顿时轰然一响,她颤抖着手从华子的怀里抱过孙子怀来,怀来香甜地睡着。看着怀来,她恍惚觉得又回到了从前,一时间,她竟有些分不清自己抱着的是怀来还是春来了。
她的眼泪一串串地落了下来,滴在怀来的脸上。怀来醒了,睁开眼睛,长长地打了个哈欠,然后,竟冲她笑了一下。
张桂花再也受不了了,她抱紧怀来,将自己的脸贴在怀来的小脸上。
从此,内心愁苦的张桂花又多添了一份心事——自古以来父债子还,天经地义,想着怀来从生下来就没有见过父亲的模样,却要在未来的日子里背下父亲沉重的债务,她的心就一阵疼,像碎了一样。
那天晚上,张桂花走进了华子的房间。华子正抱着怀来,哼着歌儿哄孩子入睡。
张桂花坐在椅子上,一抬头,就看见了儿子和华子的婚纱照。儿子正一脸幸福地和华子对望着,看到这儿,她的心一阵颤抖。
华子把睡熟的怀来轻轻地放到床上,这才转过身,低声地问:妈,你有事儿?
她点点头,忍了半天还是说了出来:华子,你真不该为春来借那么多钱。
华子看了眼照片上的春来,低下头,哽着声音说:抓住那个逃犯是春来的梦想,我得支持他,不能拖他的后腿。
听华子这么说,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那你们也不该瞒我啊!当初我要是知道,说什么也不会让春来去干那种傻事,结果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了,不值啊!
华子的眼睛一下子就湿了,她偷偷地抹去眼角的泪水:妈,我理解春来,你要是让他待在家里,他会生不如死,他这是想给自己一个清白。
张桂花再去抬眼看儿子时,眼前已是一片朦胧,她冲着儿子模糊的身影嗔怪着:你们不该瞒着妈呀,咱借的这些钱什么时候才能还到头啊!
华子小心地劝慰着:妈,我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钱会还上的。再说了,现在有了怀来,我就什么都不怕了,即使我这辈子还不上,怀来长大了也会替他父亲还清这笔账。
张桂花的心又是一抖,她不停地长吁短叹着:华子,你刚进这个门,有些事你还不知道。当年春来他爸去得早,是我拉扯着一双儿女长大,当时我就发誓,就是饿死也不去借人家一分钱,硬是把他们拉扯成人了。
妈,这些我都知道,为了这个我敬重您。原本我和春来想着一定让您有个幸福的晚年,可现在春来不在了,但您要相信,往后我会好好照顾您的,决不比春来在时差。妈,您就放心吧,咱们欠人家的一定能还上。
张桂花听了华子的这番话,终于忍不住老泪纵横:华子啊,从你还没进刘家大门,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这进门后又跟着吃了不少苦。新婚的被窝还没有热透呢,春来就走了。这一年多来,是你在操持这个家,妈心里有数。孩子,你已经够不容易的了,妈不想让你过这种孤儿寡母的日子,妈就是这样走过来的,有多少苦、多少难妈心里最清楚。华子啊,你可不能学妈,这样的日子,妈是一天也看不下去啊。
华子听了,睁大眼睛看着婆婆,半晌才说:妈,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在这个家待了,不想要我了?
张桂花站起身,一把抱住华子,凄然地说:华子,妈也舍不得你,可妈不忍心看着你过这种苦日子。
华子也抱紧了婆婆,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她清晰、坚定地说:妈,我哪儿也不去。现在,春来没了,可我还有怀来,我一定会给您养老送终。
华子,我的好孩子!
张桂花再也说不下去了。
华子越是这样,张桂花越是下定了一个决心。儿子已经让华子受够了苦,现在儿子不在了,决不能再让华子受这份罪了。作为春来的母亲,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媳妇和孙子苦撑下去。
现在,一有时间,张桂花就把怀来抱在怀里。怀来是个可爱、懂事的婴儿,不哭也不闹,只要有人抱他,他就笑,睁着两只黑葡萄似的眼睛,咿咿呀呀着。看着怀来不谙世事的样子,她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她一边轻轻地拍着怀来,一边说:怀来呀,咱就不该来这世上,让你受苦了。你爸他怎么就狠心扔下咱们啊!
张桂花一边流泪,一边冲着怀里的怀来絮叨着。怀来看不懂奶奶的眼泪,也听不懂奶奶的话,只是冲奶奶笑着。怀来越笑,张桂花的心里就越发地疼。
有时,她看着怀来,竟一时不知自己在哪儿。
那些日子,她吃不下,睡不香,一个念头久久地盘绕在她的心里。
前两天,怀来发了一场高烧,华子也感冒了,不知是孩子传染给了华子,还是华子传染给了孩子。总之,大人孩子都病得不轻,药也吃了,烧还是没退。
头天晚上,张桂花看着烧得面色通红的华子说:今天晚上孩子跟我睡吧,这样互相传染你们谁也好不了。
华子没说什么,撑着虚弱的身子把药给怀来喂了下去,然后有气无力地说:妈,明天怀来的烧还不退,我就带他去医院。
张桂花帮华子安顿好,就把怀来抱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坐在床边,看着怀来难受的样子,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一遍遍地摸着怀来滚烫的小脸,喃喃自语:怀来啊,你说你的命怎么就这么苦,生下来就没了爸不说,还背上那么多的债。咱这一家怎么都是苦命的人呢?你爸命苦,你命苦,你妈也命苦,你奶奶的命更苦——
她絮絮叨叨、不知疲倦地守候着。
夜里,昏睡中的怀来突然大哭起来,她忙把怀来抱了起来,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走着。不知走了多久,怀来终于安静了下来。当她轻轻地把怀来放回到床上,怀来一下子就惊醒了,疼痛让怀来又哭闹了起来,她只好抱起怀来,一遍遍地在屋里走着。
华子听到动静,硬撑着走了过来:妈,孩子这么闹,还是我来带吧。
看着华子被病痛折腾得蜡黄的脸,她小声地说:快回去歇着,这儿有我呢。
华子在门口立了一会儿,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一直抱着怀来走走停停了大半夜,怀来才沉沉地睡去。她把怀来放到床上,怜惜地说:怀来啊,我的孙子,咱们是一家人,看着你从小就这么受苦,奶奶死也闭不上眼睛啊。
天即将亮时,她靠着床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天亮了,她就醒了。醒来之后,她一眼就看到了怀来。她伸出手,在怀来的额头上试了一下,还是热得烫手。她收回手时,把孩子送走的念头迅速在脑子里闪了出来。
与其说是突然冒出这种想法,还不如说是她早就有了这个心思。送华子去医院生孩子时,守在产房门外时她意外地碰到了一对中年夫妇。
那一男一女不停地打量着她,然后,那女人就走过来和她搭讪:大娘,是姑娘还是媳妇生孩子呀?
是儿媳妇。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产房的大门,毕竟华子是早产,她的心里七上八下,生怕有个闪失。
华子已经进去很久了,还没有半点音信,她活动了一下因紧张而有些麻木的身子,这时她才认真地看了眼身边这对中年夫妇。
你们家谁生孩子呀?
那女人笑了笑:我们就是过来看看。
她起初对女人的回答没有想太多,过了一会儿,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就把目光收回来,盯着那女人说:这生孩子有什么好看的。
女人就热情地把一只手搭在她的手上:大娘,不瞒您说,我们经常到这儿来看看,这里的医生、护士都和我们认识了。实话跟您说吧,我们是想抱个孩子。
她这才认真地把这一男一女重新打量了一遍。
女人说:大娘,不用看,我们不是坏人,你看看这个。
说着,女人把工作证、身份证和户口本都拿了出来。
她怔怔地看着那一堆证件,一时没有明白过来。
女人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叹了口气,继续说:大娘,我们俩年轻那会儿呀,没想过要孩子。过了三十岁想生了,又一直没有动静,就这么七拖八拖地给耽误了,到医院一检查,才知道是我有问题。
女人说到这儿,那男的已经悄悄地躲开了。
女人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我叫谢红,在山水市的中学当老师,我们家那口子叫刘冰。他可喜欢孩子了,一看到孩子就迈不动步。后来,我们就商量干脆抱个孩子,我们就到这儿来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女人:那你们怎么跑这么远?在山水市多方便。
谢红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我们家那口子怕在家门口有麻烦,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万一以后人家变卦了怎么办。这家医院我表姐在这里当护士,我们就到这儿碰碰运气,看有没有送孩子的,就是花些钱也行。大娘,您以后帮我们留心点。
她不置可否地望着眼前这个叫谢红的女人。女人的穿着打扮看起来很精致,说话、做派也像个老师的样子。
正在这时,产房的门开了,护士走了出来:谁是华子的家属?
她急忙站起来:这儿呢,我是。
华子生了,是个男孩儿,母子平安。
护士说完,就又进了产房。
她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叫谢红的女人看着她的表情,有些疑惑地问:儿子在哪儿上班啊,他怎么没有过来?
从山水市回来,华子就因为意外的摔跤早产了。她还没有来得及从失去儿子的悲痛中走出来,就又赶上华子生孩子。她被一连串的事击蒙了,完全是靠着一种精神的力量在支撑自己。
谢红在这个时候提到儿子,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她无力地靠在椅子上,捂着脸说:看你是个好人,我也实话告诉你,孩子他爸几天前就不在了。
谢红叹口气,握住了她的手:大娘,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也就是在几天前,张桂花又专门去了趟华子生产的那家医院。不知为什么,自从上次和谢红夫妇在医院见过一面,她就再也忘不下他们了。在得知春来生前欠下那么一大笔债后,她的心里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了。她鬼使神差般地又来到了那家医院,来到产房门前。
这时,正好一个产妇被推了出来。产妇的家属忙凑上去,激动地问这问那。谢红夫妇远远地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一幕。谢红的眼睛早已经湿了,她的丈夫小声地劝慰着。
她恍恍惚惚地走过去。
谢红看见她时惊讶极了:大娘,您怎么过来了?
她愣在那里,半晌才明白过来:我没事儿,就是过来看看。
她在医院里转了一圈后,走了出去。
一早,张桂花抱着孩子走出家门时,把孩子送走的念头便在心里滋生了。而跨进医院大门的那一刻,这个念头就像一株疯长的野草缠绕着她。
孩子经过医生的诊断后,正静静地躺在那儿输液,她的心也稍稍安静下来。趁孩子输液的工夫,她去了一趟产房,产房门前聚集了一些家属,正焦急地等待着。
在那里,她并没有看到谢红夫妇。
她从楼上的产房走下来时,一眼看到了人群里的谢红夫妇。两个人手里拎着提包,一副要赶路的样子。
谢红看见她,怔了一下,但还是走过来打招呼:大娘,您怎么一大早就来这儿了,是不是孩子病了?
她颤着声问:怎么,你们这就要走?孩子要到了吗?
谢红神色黯然地说:学校马上就要开学了。我先生是请假陪我过来的,也不能耽搁时间太长。我们现在就回去,等寒假的时候再来。大娘,您多保重,我们得赶长途车了。
谢红说完,还冲她招了招手。
就在这时,她终于下了决心,冲谢红说了句:你们等等。
谢红停住脚,她的丈夫刘冰也转过身,不解地看着她。
她向前走了两步,冲两个人清晰地说着:我把孙子送给你们,你们要不要?
谢红和丈夫吃惊地望着她。
我没有说胡话,我孙子就在这儿输液呢,他发烧了。这是小病,没什么大不了的。
谢红先回过神儿来,她一把抓住张桂花,激动地说:大娘,您说的可是真的?
她肯定地点了点头。
丈夫刘冰走过来,望着她,颇为冷静地问:我记得您说过您的儿子不在了,可孩子的母亲还在啊!她能答应吗?
她用坚定的目光看着他们:这你们就不用管了,我是孩子的奶奶,我说了算。你们如果想要,等一会儿就把孩子抱走;不想要,我就再找别人。
大娘,我们要。谢红忙不迭地说。
看着谢红夫妇,她缓缓地从兜里拿出怀来的出生证明,递给谢红:这是孩子的出生证明,上户口时用。我们还没来得及给孩子上户口呢。
说完,她踉跄走回到怀来的床边。望着怀来,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怀来啊,奶奶的孙子,你看奶奶一眼吧。奶奶今天就要把你送人了,奶奶是给你找了个享福的地方,别怪奶奶心狠,奶奶年纪大了,也没几年活头了,在这个世界上也陪不了你多久了。奶奶见不得你以后过苦日子。今天把你送走,也是给你妈一个解脱,奶奶就是从孤儿寡母的日子过来的。你妈是个好人,不能让你妈再过奶奶这样的日子。怀来啊,你就看奶奶一眼吧,这辈子,咱祖孙可就再也见不着面儿了——
正说到这儿,怀来突然大哭了起来。
谢红夫妇从她的怀里接过孩子,她的眼泪突然就止住了。
谢红夫妇千恩万谢的话自不必多说。临走时,谢红把一包东西塞进了她的口袋里。
望着谢红夫妇离去的身影,她在心里和孙子做着最后的告别:怀来啊,别怪奶奶,奶奶这也是没有办法啊!
直到谢红夫妇抱着孩子消失在她的视线内,她再也撑不住了,一头昏倒在医院的门口。
清醒过来,她强忍着内心巨大的悲哀离开了医院。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她站在院子里,呆呆地看着迎出来的华子。
妈,你这是怎么了?怀来呢?怀来怎么没有回来?
她面无表情地冲华子丢下一句:怀来不在了,他死了。
说完,她再一次昏了过去。
华子听了婆婆的话,也差一点晕倒了。看见婆婆空着手回来,她就觉得不大对劲儿。孩子从生下来到现在,还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地离开过她。婆婆一走,她就躺不住了,不停地向外张望。有几次,她想去医院找婆婆和孩子,可她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站得久一些腿就发软。
见婆婆晕倒了,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她连拖带抱地放到床上。婆婆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她使劲儿掐着婆婆的人中,一边撕心裂肺地喊:妈,怀来到底怎么了,他在哪儿啊?妈,妈你说话呀——
张桂花在华子的千呼万唤中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她直愣愣地望着华子,动动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华子见婆婆醒了过来,忙一迭声地问:妈,怀来呢,怀来他怎么了?
张桂花指了指华子身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华子惊恐不安地坐到婆婆面前:怀来他没事儿吧?他在哪儿,您告诉我,我去找他。
张桂花这时完全冷静了下来,她望着华子,一字一顿地说:华子,自从你进这个家门,春来就对不住你,他不该丢下你一个人去抓什么坏人。如今他不在了,你一个人带着怀来,这日子可怎么过啊!妈也是快不行的人了,说走就要走了。华子,妈是看着你一个人走进这个家的,但现在,妈更希望看着你一个人清清爽爽地走出去,无牵无挂——
没等张桂花说完,华子嘶声喊道:妈,你说什么呢?你说的我怎么听不明白。
张桂花喘了几口气,瞅着华子:华子啊,春来不在了,你还这么年轻,不该在这个家守着。你以后还要有你的日子。妈就是从像你这个年纪开始守寡,一个妇道人家,守寡的日子不好过啊!华子,这回你轻松了,你就利利索索地走吧。你为春来借的那些钱,你不走,他们就会来找你。你还不上,他们就会找怀来,现在怀来也走了,干干净净地走了。等你走了,就让他们来找我,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守着这个家,这里有春来他爸,有春来,还有怀来,这一大家子的人陪着我,我不孤单。华子,你是外姓人,妈看不得你走我的老路。
华子的心碎了:妈,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呀!你告诉我,怀来现在到底在哪里?
华子,妈不是告诉你了吗,怀来不在了,他高烧得不行,医生说没救了,我就把他搁到野地里了。
华子猛地站了起来,冲婆婆喊:妈,我不信。怀来他不会死的,不会的。
说完,华子疯了似的跑了出去。
张桂花摇晃着站起身,冲着华子的背影喊:华子,这回你就自由了。妈知道你的心碎了,可再长好就又是一颗完整的心了。
喊完这句话,张桂花只感到胸口一热,鼻子里突然冒出血来,她头一歪,便倒在了床上。
华子在医院里发疯般地寻找着怀来。
就在华子焦头烂额地乱冲乱撞时,她意外地碰到了李林的母亲。
刘春来发生这么大的事,整个小镇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李林的父母再也坐不住了,他的父亲在妻子的一再催促下,决定亲自前往山水市寻找儿子。临行前,李林的母亲也下了死命令,务必把儿子带回来。只有守在儿子身边,他们才会感到踏实。
一大早,张桂花带着怀来看病时,就被李林的母亲一眼认了出来。她很快断定,张桂花抱着的孩子就是刘春来的。
她给孩子开处方的时候,还和张桂花说了几句话。
老姐姐,你要多保重啊!这小家伙还需要你照顾呢。
当时,张桂花的心里正乱得很,她答非所问地说:这回就好了,一切都该结束了。
看着张桂花匆匆离去的背影,李林的母亲百思不得其解地摇了摇头。
当看到华子在医院里口口声声让医院还她的儿子时,李林的母亲愣住了。她一把抓住华子,把华子带到没人的地方:孩子一早就被他奶奶带来看病了,是肺炎,药也开了,还输了液,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华子听了,转身就去找输液的护士,护士也说:输完液老太太就抱着孩子走了,走时还好好的。
听了护士的话,华子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一遍遍地寻找着,呼喊着:怀来,你在哪儿?可哪里又有孩子的影子呢?
直到夜色降临,她才想起了家,想起了婆婆。这时,她忽然异想天开地认为,也许婆婆只是和她开了个玩笑,悄悄地把怀来藏到了什么地方,这会儿,婆婆正抱着怀来在家有说有笑呢。
想到这儿,脚下发软的她急急火火地奔回了家。
院子里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声响。
她推开门,嘴里喊着:妈,怀来,我回来了。
等她把灯打开,看到床上的婆婆时,她惊叫起来:妈,你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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