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沈春眠稍一敛神,正提步朝着江逐风所在的方向走去的时候,符乐却忽然冲上前来拦住了他。
“教主,这贱……唔,属下猜测这贼人也是青云派里出来的孬货,那日属下可是听得清清楚楚,那沈温如嘴里喊他师弟,想来这人定也是和沈温如同出一脉的伪君子!”
沈春眠稍一颔首:“嗯,本座知道,他也曾是本座的‘师弟’,只是从前交集不深罢了。”
符乐连忙又道:“教主,前日若不是属下将他及时捉住,他恐怕早就顺利将那沈温如救走了,属下好心饶他一命,谁知他竟然贼心不死,不但不好好伺候您,还意图攻击您,这实在是……”
沈春眠忍不住在心里白了他一眼,心说要不是你这个衰鬼多管闲事,我早就自由了。
“好了,”沈春眠假作淡定道,“他的那点小招小式,于本座而言不过是小孩儿挠痒痒,不值一提。”
符乐不依不挠地追上前,用半边身子拦住他:“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沈春眠忽地便沉下脸来了,口中瞎编道,“这位……前师弟,便是本座那日所说的机缘,本座前世欠他一因,今生便还他一果——你们立即带他去接沈温如,今夜便护送他们离教。”
符乐一脸的不可置信,觉得他家教主像是真如传闻中所说的那般,叫那大天劫给劈坏了脑子,否则他决计是说不出这样奇怪的话,做不出这般不合理的事的。
堂堂一个离恨教的教主,在一年前还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大魔头,现在怎么会改行当起好人来了?
这实在是太吓人了!
可既然是教主的命令,符乐也不敢不从,于是只得低头颔首,不情不愿道:“属下遵命。”
沈春眠看着江逐风在黑夜中发亮的眼,一时有些心生畏惧,唯恐再被他扑起来咬上一口,故而也没敢走得太近。
他停顿半晌,而后又嘱咐众人道:“你们,路上不许对这二人刻薄相待,若再有不敬,坏了本座的机缘,本座要你们好看!”
教徒们异口同声地答:“是。”
警告过下属之后,沈春眠转过身,打算先回自己的寝殿。
可却听后头被两个教徒扶将起来的江逐风忽地轻笑一声,阴声呢喃:“前世的因?你果然也同我一样,沈、春、眠,我只要活着一日,便不会放过你!”
什么叫同他一样?
沈春眠偏头瞥了他一眼,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前世今生,因果机缘,那不过都是他瞎编的,用来蒙骗教徒们的谎话,这江逐风想到哪里去了?
“你嘀咕什么呢,”符乐下意识骂道,可又想起了沈春眠的叮嘱,于是努力放平了语气,即便他的话音听起来还是显得阴阳怪气,“这位仙长,快请吧。”
“对了教主,”符乐忽然扭头道,“您还记得您闭关前遇雷劫时,一掌将云公子打飞的事吗?他飞出去后让一棵树给挂住了,又好巧不巧地被天雷波及,伤的不轻呢,眼下身子才有些许好转,您得空还是去水云榭看一眼吧。”
经他这么一提醒,沈春眠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倒霉蛋,说来说去,这人到底是他失手推出去的,他心里有疚意,不为别的,就为着这点愧疚之意,他也得亲自去登门致歉一番。
沈春眠不再多想,一面转身赶去水云榭,一面一心二用地进入了虚空之中,他迅速察看了一下自己的人设值,却不料这人设值竟直接从九千九百零一掉到了四千九百零一,被扣除了整整五千点!
人设值下边还列着一段巨大的红字提示:警告,剧情已严重偏离主线,立即启动自动修正程序,请用户认真对待,否则将触发随机惩罚!!!
什么鬼?
沈春眠略略往下扫了一眼,而后惊奇地发现,他的人设值竟和主角攻的黑化值呈反比,他越是为江逐风着想,他的黑化值就越高。
救、命!
难道主角攻不希望带着心爱的沈温如逃回青云派吗?不应该啊,原著里江逐风分明对整个离恨教,以及反派,都是深恶痛绝的态度,他没理由不愿离开这里。
沈春眠一时郁闷极了。
水云榭就在销骨苑后头不远处,沈春眠几步便来到了院内,只见那日栽种着那株被天雷劈死的灵树坛内留下了一个漆黑的大洞,不过被损毁的院墙倒是已修缮完毕。
他一进院,那廊檐下的琉璃风铃便轻轻摇曳了起来,发出了特殊的清脆声响。
下一刻,屋内便走出了一位小道童,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样貌清秀,在看见来者之后,他面上一喜,连忙朝着沈春眠福了一福:“教主万安。”
随后沈春眠便听到屋子里传来了一道又惊又喜的清润男音:“华茵,来的是谁?”
“是教主,”华茵朝着里头答话道,“是教主来看您来了。”
沈春眠跟随着他进殿,殿内烧着地龙,香炉中燃着暖香,热昏昏的,蒸得他有些莫名的头晕。
“教主,”原本还倚在床上休憩的云疏棠一把掀开被子,赤脚落地,一瘸一拐地扑进了沈春眠的怀中,而后一声一呜咽,“您闭关的这些日子,可叫疏棠好想,疏棠夜夜梦中都是您,夜夜都不得安眠。”
“本座没事,”沈春眠将他扒回床上,语气温和道,“让本座瞧瞧你的伤。”
云疏棠不肯直接躺下,非要沈春眠先倚坐在床上,而后自己再枕在他怀中。
沈春眠心中对他有愧,因此也不好推拒,只得将自己当成一只人形沙发,任由他躺在自己怀里。
“那日天雷忽然降下,可把棠儿吓坏了,”云疏棠用未负伤的那只手捉住沈春眠的指尖,“还好苍天庇佑,教主您还是顺利渡过了此劫。”
说到此处,他的话音忽然一顿,而后伸手撩开了沈春眠的衣袖,只见他小臂上有一道被划开的粗糙伤口。
云疏棠立时便露出了一副心疼得要命的模样来:“教主,您的手这是怎么了?”
“无碍,”沈春眠随口道,“只是不小心被苑内的灵树划伤了,早已止了血,皮外伤而已。”
云疏棠看起来却像是有些不大信的样子:“是吗?不然棠儿替您上点药吧,棠儿这里备着上好的伤药呢。”
“别麻烦了,”沈春眠将他按下,“你伤得这样重,还是躺着吧。”
尽管沈春眠这样说,云疏棠的面上却仍饱含着对沈春眠的担忧之意。
他只字不提自己身上的伤,反而句句都是对沈春眠的关心,如若是真正的反派在这,想必再硬的心肠都要被他打动了。
可沈春眠不吃他这款的,心里对他只有愧疚,很难动情。
“用了伤药了吗?”沈春眠扫过他左臂上缠着的纱布,“还伤了哪儿?”
云疏棠点点头,一抿唇:“只伤了手,别处并无大碍……”
他话音未落,便听在他近旁伺候的华茵忽地开口打断他道:“云公子,您怎么能撒谎呢?您手上那处分明还不是伤的最重的,明明腹间还有一处伤……”
“不许胡说!”云疏棠大声训斥道,“华茵,我分明与你说过……”
“让本座瞧瞧,”沈春眠立即伸手探向他腰间,很给面子地接口道,“别训华茵,他也是为了你好。”
云疏棠却刻意捂着腰腹部,欲擒故纵地不肯将伤口揭给沈春眠看:“您别看了,不过只是小伤而已,再过几日便养好了。”
沈春眠原本想反其道行之,直接收回手说自己不看了,可奈何今日人设值实在掉的太多了,沈春眠深知居安思危、未雨绸缪的道理,因此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必要再攒攒人设值的。
“本座命令你,把手拿开,”沈春眠的语气不容置疑,不轻不重地别开他挡在腰腹前的手,沉声道,“本座今日还就非看不可了。”
“教主……”
沈春眠并不理会他,自以为很霸道地伸手去解他的衣带,然而却因为技艺不精,差点让他那腰间的两层衣带给绊了手。
他嗓子有点痒地轻咳了一声,尴尬地往回找补道:“本座闭关多日,久未见你,你看着比以前消瘦了不少,是不是没好好用膳?”
云疏棠似乎并未留意到他手上动作的生涩,反而微微抬眼,看向他的眼里仿佛含着一层水光:“棠儿心里担忧教主,可又碍着伤病不能亲自前去探望,只能从旁人口中得知个只言片语的,哪里还有心思寝食?”
说话间,沈春眠已然解开了他的贴身里衣,只见他那瘦弱白皙的腰腹皮肤之上,赫然显映着一只乌黑色的掌印。
一看……就是上回让他给打出来的。
正当他沉默之际,云疏棠却忽然猝不及防地捉住了他的手,而后往自己腰腹上一贴,紧接着又低声道:“您替棠儿揉揉,棠儿就不疼了。”
沈春眠顿时炸了毛,鸡皮疙瘩从腰上爬到了后颈脖子上,并且控制不住地红了耳根,他下意识想收回手,可那手腕却被云疏棠捏的牢牢的。
“您怎么也会害臊啊?”云疏棠凑到他跟前,嘴里很轻地一笑,唇边便浮现出了一个小小的酒靥,“棠儿跟了您这么久,还从没瞧见过您脸红的模样呢。”
他以为是沈春眠这些日子禁欲久了,故而这脸皮才变薄了。
沈春眠的身子顿时僵住了,云疏棠习惯了主动,于是便再次欺身而上,柔弱无骨的手指极轻巧地探入了沈春眠的衣襟内。
华茵也无声一笑,而后知情知趣地退到了殿外。
“别,”沈春眠下意识地捉住了他的手,仓皇道,“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全,现在不合适。”
云疏棠头一回被人拒绝,心里不免有几分沮丧,盯着他的眼睛道:“棠儿可以的,只要小心一点,这点伤碍不着什么的。”
“听话,”沈春眠艰难地说,“一切等你养好了伤再说,好不好?本座答应你,既不碰你,也不会去碰旁人……”
云疏棠却红着眼打断他,声音里带着微弱的哭腔:“教主难道是嫌弃棠儿腹上的伤痕,觉得棠儿不漂亮了,不愿再与棠儿好了吗?”
沈春眠从小就很看不得旁人哭,特别是对方还是这样的一个大美人,甚至对表情管理了如指掌,落泪时不带鼻涕只落雨,也不皱着一张脸,只睁着那对无辜的红眼,看上去委屈可怜极了。
这样灵动的眼泪,让人还未开口,心中便先有了负罪感。
“本座怎么会嫌弃棠儿呢,”沈春眠无奈道,“你不要多想,本座也是为了你好……”
云疏棠却不接受他这样的推脱,轻轻一抹下巴上的眼泪,闷声道:“可教主分明修的是采补之术,办那事就与凡人吃饭一样,怎么还能忍着憋着?棠儿与教主大半月未有亲近,您难道就半点也不想棠儿么?”
“还是说……”云疏棠顿了顿,忽然又道,“您真如传闻中那样,被天雷……”
沈春眠眼下走投无路,就差真的点头说自己确实被天雷劈成了一个不举之身。
好在与此同时,外头院里却忽然喧闹了起来,他先是听见了华茵的声音:“右护法,您不能进去,咱们教主正与云公子商量要事呢。”
“商量什么要事?本护法眼下这事儿才急呢,”符乐一把将他扒拉开,“你别碍手碍脚的,一会儿耽搁了本护法传话,到时候教主怪罪下来,你担当的起吗你?”
沈春眠还是头一次觉得符乐的声音这样动听、这样可人,连忙便对外头说:“让他进来吧。”
华茵这才退开了,符乐立时便推开殿门,梗着脖子大声道:“不好了教主,方才属下依照您的命令,送那两个青云派的出教,谁知就在快要离教之时,那沈温如却忽然晕倒在地,另一人……就是白毛那位,就背起他,打算将他背回青云派去,可谁知……”
说到这里他便忽地顿住了。
“谁知什么?”沈春眠忙追问道,“快说!”
“谁知才刚出教,那白毛竟然也晕了过去,怎么叫也叫不醒,”符乐紧张兮兮道,“他这分明是碰瓷!明明那么高那么壮的一个人,背个轻飘飘的人,怎么还能背晕了。”
不等沈春眠说话,他便又解释道:“属下听从您的吩咐,一路上是连句重话也不曾对他们说过的,不信您可以去问问与属下同行的弟兄们,这事真不赖属下!”
沈春眠属实是没料到这一出,但这一变故倒是他摆脱纠缠的好借口,于是他立即道:“带本座去看看。”
符乐连忙应声:“是。”
直到此时,他的目光才悄悄扫过床榻上那衣衫不整的云疏棠,云疏棠红着眼,像是被人欺负惨了的模样。
符乐这才后知后觉地意会到了华茵方才那句,教主与云公子在商量要事,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完了,他这该不会是坏了他们教主的好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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