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红着眼的茉茉，看见爸爸妈妈都在她身边，心中安定了不少。

她顺着孟海生的力道，终于把脚从黄泥里拔出来。

就在孟海生一把抱住茉茉的瞬间，刚才茉茉踩的那片土壤突然坍塌。

茉茉一只红色小凉鞋，混在土里，随着滚落的泥土翻滚，没一会功夫就被泥土掩盖看不到踪迹。

孟海生紧张的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声。

好险，差一点点，他又要后悔终身。

心有余悸的孟海生紧紧抱着茉茉，感受到怀中女儿的体温。

他可以确定，这不是梦。

他真的回来了。

“茉茉，刚才有没有吓到。”

早已经吓得腿软的林慕澄，这会儿终于缓过神来。

她把茉茉接过去抱在怀里，生怕她一松手茉茉再丢了。

“你怎么来了。”

林慕澄很是警惕的看向孟海生，生怕他又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

看着犹如受惊小鹿一般的林慕澄，孟海生心下苦笑。

此刻的他在林慕澄眼中，应该还是那个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人渣。

“今天不是要摘黄瓜去集市卖嘛，我来帮你摘黄瓜。”

孟海生很是心虚的朝着林慕澄咧嘴一笑。

他想上前扶林慕澄一把，却被林慕澄闪开了。

“刚才茉茉受了惊吓，你带着茉茉去地头休息一下，剩下的黄瓜我来摘。”

林慕澄满脸狐疑的看向孟海生，什么时候孟海生变的这么勤快了。

看着林慕澄不怎么待见自己，孟海生心里还美滋滋的。

孟长岳还想跟他抢林慕澄，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上辈子他没得逞，这辈子就更不可能了。

林慕澄被一脸傻笑的孟海生看的心里发毛，她抱着茉茉就往地外走。

时候已经不早了。

孟海生的赶紧摘黄瓜，要不就赶不上集市了。

他们家里穷，连个小推车都没有，只能用扁担挑黄瓜去集市上卖。

孟海生看了一眼被林慕澄丢在一旁的篮子，挑一扁担黄瓜最多也就五六十斤。

这会村里人家家户户都不缺菜，哪怕是一毛一斤黄瓜也不好卖。

以前他懒，嫌弃卖黄瓜不赚钱，经常是林慕澄催着他，他都不去集市。

如果林慕澄把他给催急了，他上来脾气，甚至还会摔东西打人。

想想自己以前做过的混账事，孟海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想让林慕澄接纳他可不是件容易事。

“孟海生你个臭小子给我出来，大队的拖拉机烧的不是油啊，你也不熄火就给我停地边。”

孟建国的声音远远传来，孟海生这才想起来拖拉机的事。

“建国叔。”

孟海生很是不好意思的上前跟孟建国说话。

此刻的孟建国见拖拉机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刚才孟建国以为孟海生胆大包天，竟然敢光天化日之下抢大队里的拖拉机。

如果真是这样，孟海生被抓是要吃枪子的。

“别在这里跟我套近乎，你刚才抢我拖拉机干嘛？”

孟建国看了一眼跟在孟海生身后，从黄瓜地里出来的林慕澄和茉茉。

只见两人一身的泥，他这脸色就更不好了。

“你跟你媳妇吵架了？孟海生你能不能像个男人，整天就知道窝里横。”

孟海生被孟建国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他也不恼，脸上甚至还带着笑。

“建国叔没有的事儿，刚才我抢拖拉机就是为了过来，帮我媳妇摘黄瓜。”

“你也看到了，昨天下大暴雨，这地里根本进不来人。”

“我媳妇有三个月身孕还带着茉茉，万一摔着可咋办，我这不是一着急，就借你拖拉机了。”

孟建国明显不相信孟海生的鬼话。

他如果能早晨一大早起来帮林慕澄摘黄瓜。

他们家这半亩黄瓜，也不用挂了那么多老黄瓜了。

但这毕竟是孟海生的家里事，孟建国这个当书记的也不好多说。

“海生，你也老大不小了，整天游手好闲也不是事。”

“昨天大雨今天集市上卖菜的肯定不多，你赶紧多摘些黄瓜去集市上卖。”

孟建国叮嘱了孟海生两句，这才开着拖拉机走。

“慕澄，我们先回去吧，你看你和茉茉弄这一身泥，回去好好洗洗。”

林慕澄没接话，只是应了一声，她根本就不相信孟海生能主动摘黄瓜去卖。

万一他一会什么都不干走了，她还要摘两篮子黄瓜拿集市上去卖。

孟海生见林慕澄没走，也不再多说话，快速的摘了两篮子黄瓜，挑着准备回家。

一旁的林慕澄看着孟海生只摘了两篮子黄瓜，篮子里的化肥袋子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她心里是一片冰冷。

她一个女人要带着茉茉，挑不了太多黄瓜，都拿了两个篮子，两个化肥袋子。

等篮子满了，可以再用化肥袋子装一些。

毕竟去一趟集市，她是能挑多少是多少，多卖几毛钱，她和茉茉也能有口热饭吃。

孟海生可是个青壮年，他却只摘了两篮子黄瓜，化肥袋子都没用。

刚才她还以为孟海生能听孟建国的话，多摘一些黄瓜拿集市上去卖。

现在看来是自己多心了，孟海生好吃懒做这么多年，怎么可能突然改性子。

“妈妈，我饿。”

茉茉蹲在地边，可怜兮兮的看向林慕澄。

“茉茉先吃个黄瓜垫垫肚子好不好。”

“不吃黄瓜。”

茉茉软软糯糯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她是真饿了。

刚刚摘完黄瓜的孟海生，提着两个篮子走到茉茉跟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脚丫。

幸亏这会是夏天，只穿了一只鞋的茉茉，光着小脚丫也不凉。

“慕澄，你和茉茉没吃早饭。”

正在绑黄瓜架的林慕澄扭头看向孟海生，沉默了片刻才开口。

“家里没面了，我本想着卖了黄瓜，在集市上买点面。”

集市上的面都是农户自己家的，价格比供销社贵一毛，但不需要粮票。

孟海生听林慕澄如此说心中满是酸涩。

他们家原先有三亩多地，因为他不爱干活，林慕澄拿种麦子的地换了半亩菜地种黄瓜。

今年夏天只收了两亩地的麦子，除去交公粮，再还一还以前借的，最后家里只剩下半袋麦子。

一家三口就算再怎么省着吃，也是不够的。

孟海生游手好闲不干活，林慕澄却是个勤快的，她用背带把茉茉背在背上，硬生生用汗水种了半亩黄瓜出来。

上辈子哪怕她把黄瓜种出来，摘回家摆在孟海生跟前，他也懒得去卖，说什么黄瓜一毛钱一斤，他看不上这点小钱。

林慕澄没有办法，只能一次挑几十斤黄瓜，一次又一次拿集市上卖的。

这其中辛苦，孟海生想想心中就难受的厉害。

“茉茉，来爸爸抱，一会回家咱就有早饭吃了。”

小小的茉茉并不重，孟海生一个手就把她抱起来了。

“你还挑着扁担呢，赶紧把茉茉放下来。”

“没事，茉茉抱紧爸爸脖子，咱一会就回家了。”

刚开始茉茉还有点害怕孟海生。

可茉茉毕竟是个孩子，没一会功夫两人就有说有笑。

“茉茉最喜欢爸爸了。”

孟海生怀里的茉茉笑的格外开心，她爸爸已经好久没抱她了。

一个肩膀挑黄瓜，一个手还要抱茉茉。

等到家的时候，孟海生整个肩膀被压的生疼，但他心里却是极为高兴的。

再苦再累的生活他都不怕，只要能跟媳妇，孩子们在一起。

天气热，孟海生直接用院子里的井水，给自己冲澡。

刚刚打上来的井水很是凉爽。

孟海生端起水盆从头上直接浇下来。

“爽。”

孟海生摸了一把脸上的水，笑的别提多开心了。

正在屋子找衣服的林慕澄，一抬头正好跟打着赤膊的孟海生四目相对。

她还从来没在光天化日下见过如此的孟海生。

“井水凉，小心感冒。”

林慕澄尴尬的说了一句，迅速低下头，她只感觉自己的脸都快烧起来了。

院子里的孟海生见林慕澄害羞了，脸上的笑容那是怎么也压不住。

他对自己这种脸还是非常自信的。

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太过白净的身板，孟海生琢磨为了以后他的幸福生活，他得赶紧锻炼起来，六块腹肌那是标配。

屋里林慕澄在给茉茉换衣服，孟海生去了厨房。

面缸里早已经没白面了，他找了一圈，只找到一小袋子玉米面和四个鸡蛋。

“这鸡蛋不能动，奶奶说她最近头不舒服，想吃鸡蛋，这四个鸡蛋是留着给奶奶的。”

孟海生听林慕澄提起他奶奶，轻哼了一声。

“慕澄，我们要先填饱自己肚子再说。”

说着孟海生蹲下身烧水。

自己奶奶他还不了解吗？

她就是看着林慕澄脸皮薄，故意这么说，好来白吃白拿。

林慕澄的话到了嘴巴又咽回去。

今天她和茉茉差点就滚山坡下没命了，四个鸡蛋算什么，被奶奶找麻烦又算得了什么。

先填饱她女儿的肚子才是要紧事。

孟海生烧了一锅水，一部分拿给林慕澄和茉茉冲澡。

盛下锅底一点水，他把玉米面下锅里，又切了一把青菜，把四个鸡蛋全都放进去。

等林慕澄和茉茉收拾好，他的玉米糊糊也就做好了。

林慕澄没想到她竟然还能吃上孟海生做的饭。

事出反常必有妖，林慕澄立马紧张起来。

“我已经没钱了，昨天你拿走的那十块钱，是我全部的积蓄。”

正在给茉茉吹玉米糊的孟海生，手上动作一顿。

“对不起慕澄，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打牌了。”

“为你和茉茉，还有我们没出生的孩子，我会把这个家撑起来，不让你和孩子再受苦。”

多余的话孟海生没再说。

现在只有实际行动才能让林慕澄相信，他今天说的话是真的。

熟悉的玉米糊糊味充斥着口腔，孟海生微微低着头，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他的家还在，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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