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又见莲池

叶亦舟穿了一件黑底印花及膝的缎面小旗袍，旗袍上的图案是一只贯通全身的金鹰；配了一副18k黄金耳环，耳环表面各嵌了一颗主钻和二颗小粒；钻石闪亮，做工精细，与身上的鹰的色调协调统一、更是点睛之笔。看到约定的时间要到了，叶亦舟忙蹬上一双浅黄色的高跟鞋冲进电梯。

        陆景行已经在大堂的一角等候了：一件熨烫体贴的白色的小立领衬衣，显得人白净清爽；一条剪裁妥贴的黑色直腿西裤拉长了本就瘦高的身材；简单的搭配让陆景行在人群里像一只飘逸的鹤。叶亦舟一眼看到了陆景行，向他走去；而陆景行不知是听到脚步声，还是下意识的感觉，也转身把目光投向叶亦舟来的方向：平时工作总盘起的头发被放了下来，一边被束到耳后，露出那精致闪耀的耳环，另一边自然的垂过了肩膀；贴身剪裁的小旗袍勾勒出叶亦舟凹凸的身材，像一幅画一样已经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陆景行怔了一下，但很快把目光收了回来，礼貌的打招呼：

        “一路还顺利吧？”

        “很顺利，谢谢陆总。”

        “我朋友的司机在外面等我们，我们走吧。”

        上了一辆保姆车，没一会就钻进一个狭小的小巷子，在里面左拐右转了一番，在一个不起眼的门口停下，一个身着西装、男子身材中等、浓眉深眼的男子迎了出来。

        “thisisdatoadahisrestaurantandthisisaoffice”陆景行向两边相互介绍对方。原来来者是陆景行的朋友，也是餐厅的老板，拿督adam。

        “nicetomeetyoudatoadam,itisabeautifulrestaurant”叶亦舟环视了四周，纯西式的装潢高档而别致，与来时狭小简陋的小巷形成鲜明的对比，别有洞天。

        “thankyou,igiveyouatour”听叶亦舟礼貌地夸赞了餐厅，adam高兴地提出带他们去参观餐厅。

        餐厅分室内室外两部分。室内部分的空间很高，没有一般餐厅的局促，高大的水晶主吊灯，豪华大气，晶莹剔透；室内有好几个用餐区，可以容纳十几人的长条桌，供情侣用的小方桌，还有雪茄区，桥牌区；全透明的厨房让主厨熟练而创意的备餐的过程成了客人等候时的享受。adam说厨师是他从瑞典请来的。

        全落地玻璃之外，是一个大草坪，草坪有个坡度，一股溪泉沿着人造石阶一直流向不远处的一泓湖水边。adam说他借用了中国的阴阳五行的概念，造了这个水景，以及湖边的喷泉和烟火设计。湖边有几个撑着或搭着白色帐篷，或撑着白色阳伞的用餐区；最特别的是个旋转的临水阁楼，登上阁楼的二层，凭栏而望，白色纱幔间，夕阳西下，整个湖景尽收眼底；近处草坪和湖岸上随意地摆放着藤竹的吊椅，和白色的沙发，而每个座位边都点着一支蜡烛，忽明忽暗的烛光在渐暗的天色映衬下，温暖而浪漫。

        “thisplaceissoamazingtherehastobearomanticproposal”叶亦舟赞叹道。

        用餐被安排在室外的大草坪，桌上还有adam来自马来的两个朋友。一位穿着当地服饰的女服务员过来给大家介绍前菜、汤、正餐、甜点和酒水。因为涉及各种配菜配料的名字，叶亦舟并没听得太懂，于是在点菜的时候只说了一句

        “theexactsameasadam’s”

        “whyyoufollowes”adam听到了叶亦舟给服务员说的话，问道。

        “ididn’tquiteunderstandwhatthewaitressjustsaidtheingredientsinenglishweretooplicatedtomebutyouarethebosshere,you”

        “benny，yourgirlissmart”adam转身给陆景行笑着说。

        “yes，sheis”陆景行微笑着回答。

        adam很健谈，他聊起他的波斯的血统，出生在缅甸，父亲是军政府的外交官；他在马来读到博士，现在定居在澳洲。他讲着缅甸的历史。缅甸北部曾是中国版图的一部分，后来又被英国和日本殖民过；二战时的缅甸是东南亚最繁华和富庶的国度，仰光更是这个国度上的明珠；他讲到昂山将军，讲到内战、军政府、国际制裁；讲到他如何回缅甸投资了多个产业，如何想到做这家餐厅；以及如何因佛而在多年前认识了benny并成为了朋友……

        星空，晚风，烛火，和一杯接一杯的香槟，桌子上没有人谈工作，在烛光的映衬下叶亦舟已然忘记了自己此行的工作目的，忘记了工作的不快和生活的不如意，只融化在了这热带异域的风情夜色里。

        听着坐在对面的adam的侃侃而谈，叶亦舟无意间把目光投向了坐在身旁的陆景行。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陆景行：极富雕刻感的侧脸；轮廓清晰的嘴唇；挺直的鼻梁，鼻尖有颗小痣；话不多，总是温文而雅地倾听着每一个说话者；当席间快要冷清下来时，又不经意地挑起话题，让场面持续温热；而自己，时不时啜一口香槟，抿而咽之。

        兴许是感觉到了身旁的注视，陆景行转过脸来，叶亦舟忙收回自己的目光，转而用中国的方式向adam敬酒，又向他的朋友们分别敬酒。

        叶亦舟举杯抬腕之间，一阵暗香，沁入陆景行心脾。这不是一般的香水气。陆景行定睛细看，香气应该是来自叶亦舟手镯上面坠着一个半镂空的香囊，香囊是k金质地，小巧精细，表面还镶嵌着五色小宝石。

        发现陆景行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手腕上，叶亦舟主动解释道：

        “我这香囊里放着香丸，今天这两粒香丸的配方叫‘二苏旧局‘，传说是苏轼、苏辙二兄弟用沉香、檀香、乳香、琥珀、茉莉、蜂蜜调制而成的。因为古方里并没有标注比例，所以千人配香会有千种味道。”

        陆景行看着一身玲珑的叶亦舟，安静地听着她的如数家珍：“所谓暗香盈袖，莫不如此罢。”陆景行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他发现每当聊到这类诗书情趣的话题，叶亦舟变得不再像工作状态的她，却更像自己心里的一个影子。

        这时主厨过来给大家问候，询问用餐是否满意，是否有建议。大家纷纷称是，叶亦舟也调笑着说自己的减肥计划因为今天的美食而泡汤。主厨说这是他听到的最好的恭维。

        饭后甜点用完，大家便离席来到湖边的，或坐或站，闲适怡然。

        叶亦舟突然发现湖的一边有一大片莲池，径直走了过去，静静地赏着，心无旁骛。湖光月色，映着她婀娜温婉的背影；一阵风过来，撩起了发梢和裙摆，优雅飘逸，别样风景。

        “美人莫凭栏，凭栏山水寒。”听到有人说话，思想放空的叶亦舟转身过来，是陆景行，拿着两杯酒过来，一杯递给了她。

        听到了陆景行念的这两句诗，叶亦舟有些心跳。但看到陆景行边啜着酒，边望向湖对岸的树林，叶亦舟因此并不确定刚才的诗是否只是陆景行见景生情。于是叶亦舟主动打破刚才一时的沉默带来的片刻尴尬：

        “我没想到这里居然种着莲，我以为尚莲只是中国文人的嗜好，就像全世界只有中国人才热衷于北缅的翡翠。”湖风拂过，不温不燥，紫色、红色、白色的莲，随风笑意盈盈，频频点头。

        “adam对中国文化很感兴趣，所以他的餐厅里有很多中国元素。”陆景行接过了话，但又很快抛了回去：“你很喜欢莲？”

        “莲，中国人对其有不一样的情结。古有周敦颐的《爱莲说》，近有席慕蓉的《莲的心事》，白居易、杨万里、李清照……谁不笔墨之间带着莲，裙袖之间藏着莲？”杯中的酒并不多，叶亦舟兴之所致，一饮而尽：“可惜adam不会讲中文，而我也没办法用他的语言向他表达我心目中‘菡萏半抱新叶出’的意境情致。“叶亦舟顺手指向一朵含苞的莲。”上帝给人类最大的惩罚是创造了华夏如此灿烂的文明和诗情，却不让全世界的人学汉语。”

        陆景行静静地听着叶亦舟的自说自话的怪诞言论，虽不严谨，却颇有些她的道理。

        “当然，世人只见他们心中想见的，只赞他们肤浅以为的美，比如出尘不染的花朵，和花瓣上滴溜的露珠，最多加上干净的枝和叶，却从不提残叶间的虫蝇苟且和水底淤泥的腌臜。”叶亦舟想到了自己外表貌似光鲜的婚姻。

        说完，叶亦舟侧头转向身边的陆景行。在月光下，临水而立的陆景行就像一颗遗世而立的明珠，皇皇地站在那里，静静地听她胡侃。湖对岸一群野鸥掠过，荡起周遭的水草。

        “你并不像个商人。”此情此景下，叶亦舟脱口而出。

        “哦？”陆景行转过身来：“这是你对我的恭维？”

        陆景行望着叶亦舟，就这么望着，一言不发。目光比身后的湖水更沉静，比头顶的星空更深邃。空气就像凝固了一样。叶亦舟被动地注视着陆景行，在陆景行眼中，她看到了自己，自己的眼睛，自己有些发烫的面庞，还有一颗局促地要跳出喉咙的心。于是仓促之下，她下意识地举起空酒杯：”我的酒没了。”

        回到酒店已经快凌晨一点了，叶亦舟洗了澡，翻看手机时才发现微信上错过了好多人的留言：夏晴发了一堆下午漫步西湖的休闲照片；儿子打了几个视频电话，因为没接通，语音留言“妈妈晚安”；郭家骏发了好几条短信，问她到了吗？行程是否顺利？

        躺在床上，回想起湖边的场景，叶亦舟把一切归咎于如梦的莲池和撩人的烛光夜色。tomorrowisanotherday，一天周车劳顿和酒精的作用，叶亦舟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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