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曾是少年郎（七）

一周后，正当叶亦舟拿着本小说、望着窗外发呆时，电话铃响了。出乎她的意料，来电话的是林烟。

        “晚上有事吗？没事的话我们一起去吃烧烤吧。“电话里的林烟声音依旧温柔如水。林烟和叶亦舟从小认识，不过往来并不十分密切。主动打电话来邀约叶亦舟，这还是第一次。

        “哦，我？没事，好的。”叶亦舟一向不会拒绝，更不要说这是林烟第一次主动邀约她。

        叶亦舟准点下楼，而林烟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夕阳下林烟穿了一件白色的有领t恤，一条白色的网球裙，把本就苗条的身形包裹得轻巧而有致；微风拨弄着自然卷曲的刘海和到肩的秀发，露出白皙光洁的额头和面庞。叶亦舟见状，下意识地拽了拽自己的上衣，试图遮掩一下自己相较而言过于丰满的腰身；然后又用头发挡了挡右额上的几个青春痘。

        看到叶亦舟下来了，林烟亲热地凑了上去，挽着叶亦舟的胳膊，边走边说：

        “陈克勤马上就要回哈尔滨了，所以让我约了几个要好一起聚一下。“

        “哦，他这么快就要回学校？“叶亦舟问道。

        “对，他们大三开学有个课题，所以要提前回去。“林烟似乎对陈克勤的一切了如指掌。

        “你们是在谈恋爱吗？“叶亦舟迟疑了许久，但这个一直在心里纠缠着她多日的问题，终究还从嘴里冒了出来。

        “啊，你看出来了？“林烟略带些娇羞地说：

        “现在这个事还没人知道，你要替我们保密哈。“

        叶亦舟听到林烟不讳的承认，只觉得心里像灌了一桶冰水，冰冷的，说不出的滋味。不过脸上还是勉强挤着笑，不失分寸地说：

        “恭喜你们啊。“

        “谢谢了。不瞒你说，我去年暑假去了趟哈尔滨……“林烟欲说还休。

        “去年暑假？“叶亦舟迅速在记忆中找寻去年暑假的印记，但大脑像是被浆糊给黏住一样，动弹不得。

        “对，去年暑假，我专门去学校看他。他经常会提起你，所以今天还专门让我一定要请到你一起。“

        叶亦舟这时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思绪究竟在哪里，只是条件反射般地应付着林烟的话。她不明白林烟为什么要给她说这些；她不明白陈克勤为什么会“总是提起“自己？提起她什么为什么在和林烟卿卿我我的时候提起自己？但是否提起还能有什么意义呢？

        不知不觉就到了烧烤店，几个同学已经落座。陈克勤看到她俩来了，主动迎了上来。

        叶亦舟十分应付地打了招呼，然后轻轻推开了林烟一直挽着自己的手，坐到一百和彭远航之间的一个空位上，而林烟和陈克勤很自然地挨着坐到了一起。

        席间如常，彭远航不停地说话，一百不停地喝酒；叶亦舟不停地吃菜、喝酒，与周围的几个天南地北地瞎聊，而目光一直再没有朝林烟和陈克勤的方向投去。

        当饭局快接近尾声，一百起身去了洗手间，一个身影走了过来，坐到叶亦舟的身旁，叶亦舟抬眼一看，是陈克勤。

        “这次回来，我们还没有好好说说话。“陈克勤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如同带着磁性的泉水，淙淙流过，不缓不急，彬彬有礼。

        “噢，呵。“不知叶亦舟是在叹气，还是努力发出些声音以缓和空气静止的尴尬。

        “我这个周末就会回去了，学校有个课题。“陈克勤说。

        “嗯，我知道，来的路上林烟给我说了。“叶亦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提起林烟。

        “喝一杯吧。“叶亦舟给自己的酒杯里满满地倒了一杯啤酒，又找了个杯子给陈克勤倒上了。

        “恭喜你们。祝你旅途顺利。“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林烟提出的让叶亦舟保密，叶亦舟的前半句说得模糊，后半句却清晰干脆。说完便提起杯，与桌上陈克勤的杯子碰了碰，自己便一饮而尽。她并没有和陈克勤的目光正视，只在放下酒杯时的眼睛余光里，看到到那对熟悉的酒窝。

        “嗯？“陈克勤有些不解，他本来是想多聊几句，但听到叶亦舟说到了祝他旅途愉快之类的话，于是只得将桌上的酒拿起，也一口喝了干净。然后竟不知是该走还是该留。

        一百很快从洗手间回来，陈克勤只得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林烟的目光一直跟随着陈克勤，待他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林烟忙递过来一张纸巾，示意陈克勤擦一下嘴边的酒痕。

        叶亦舟那晚喝得有些晕，不记得自己之后是否还和陈克勤有任何的交流，好像道别也没有。

        暑假很快就到了尾声，正当叶亦舟收拾行李，为开学返校做准备时，林烟来到她家。

        “这是陈克勤回校寄过来的俄罗斯巧克力。“林烟说着，递过来一个盒子。

        “这是他寄给你的，给我做什么？“叶亦舟继续收拾着衣物，并没有接过那盒子。

        “他在电话里嘱咐我，一定要留一半让你尝尝。“林烟说。

        “寄给你的巧克力，是有特定意义的。我怎么能和你分享。“叶亦舟不知道陈克勤为什么提出把给林烟的巧克力分自己一半。她甚至不确定这是否是陈克勤真实意思的表达。

        “他专门说了一定要和你一起分享。不过，你看，这是他在边境的一家手工店帮我选的。”说着，林烟把自己的左手伸到了叶亦舟的面前。

        那是一个十分精致、明显带着俄罗斯异域风情的戒指，不大不小地套在林烟骨干的中指上，十分的可人。彼时的叶亦舟对首饰珠定并无太多了解，多年后当她出差莫斯科时，才了解到当年林烟手上的戒指，是产自俄罗斯特有的紫金。

        “你从此被我们学校的才子套住了，恭喜你。”

        叶亦舟送走了林烟，回头看到桌上那半盒巧克力。她缓缓打开盒子，取出其中一颗，慢慢剥开放到嘴里：口腔的温度将它融化，柔滑的苦，丝丝地在舌齿间徘徊，咽下。于是竟有些怀念这种苦，于是叶亦舟伸手去拿了第二颗，第三颗……直到半盒全部殆尽。

        窗外开始下起了雨，这个季度并不太常见的淅沥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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