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三章 “我一直都想试试这招！”

　　史蒂文·格兰特觉得自己要疯了。这几天发生的一切都在颠覆他三十多年人生形成的世界观。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身上存在第二重人格，一个叫马克的人与他共用一个身体。而随着马克到来的就是一系列令人惊悚的遭遇。
　　短短几天时间，他丢掉了稳定的工作，丢掉了莫名其妙到来的约会；然后又认识了一个神神叨叨的神棍，认识了一个同样神神叨叨的神明，最后还认识了一个自称是他老婆的女人。
　　幸好，那个叫亚瑟的男人似乎打算先礼后兵,  于是当面把一切来龙去脉都给他解释清楚了。虽然他最终不同意亚瑟以及他所侍奉的埃及阿米特神的想法，但至少他弄明白了事情的关键。
　　简单来说，两个埃及神明间爆发了不可调和的理念之争；而这场斗争又延伸到了祂们各自的追随者。
　　由于史蒂文身上那个叫马克的人格是其中一尊神明的追随者，于是史蒂文也被迫卷入其中。
　　而眼下，史蒂文和他刚刚认识的妻子莱拉正被亚瑟召唤的地狱魔兽追得走投无路。
　　当向前和莫度找到这边来的时候，史蒂文正穿着一身雪白的西服、戴着类似尼龙袜做的头套,  与魔兽正面交锋。
　　与银行劫匪常用的黑丝不同,  史蒂文的尼龙袜头套是白色的。
　　“虽然我知道那头地狱胡狼不是好东西，但是它准备咬死的这个男人看打扮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吧？”向前披着临时借来的法师斗篷,  躲在镜像空间里，目光穿过单薄的空间屏障，注视着小巷里的打斗。
　　“除了银行劫匪，会戴这种头套的不是偷窥癖，就是变态色情狂。”向前吐槽着笨手笨脚的史蒂文。
　　同在镜像空间里的莫度没理会向前的碎碎念，而是全神贯注地搜索四周。
　　“没有发现卡西利亚斯。”莫度指了指躲在建筑阴影里的亚瑟，“那个男人身上有魔法波动的残留，是他召唤了地狱胡狼。”
　　“胡狼体态的地狱魔兽，古埃及神祇？”向前也早早发现了亚瑟，“是谁呢？奥西里斯，还是阿努比斯？”
　　卡玛泰姬留存有丰富的魔法史料，对自古以来众多神话的真实一面有着详尽的记载；向前认出地狱胡狼的来历不难。
　　难的是，古埃及神话中关于死者与亡灵世界的内容占据了很大的比重,  而拥有地狱职司的神明也不止一位。
　　“不管是谁，都不该公然在世人面前召唤地狱魔兽。”莫度愤然道,  “卡玛泰姬不干涉众神事务,  但这不是他们任意妄为的借口。”
　　“你想管？”向前不置可否地瞥了莫度一眼。
　　莫度蓄势待发：“我要给他们一个提醒，或者说警告。”
　　“是不是先问清楚再说？不是我说，实在是那个穿着白西装的骚包货也不像个好人来着。”
　　“警告是同时给他们双方的。”莫度瞪了向前一眼，手中开始施法。
　　镜像空间无声无息地扩大，将小巷中的一人一狼全部纳入其中。
　　向前不以为然地一笑：“随你便吧。”
　　近二十年的卡玛泰姬生涯，向前早就看透这位莫度师兄；他就是个刻板而又荣誉心过剩的家伙。
　　在莫度心里，卡玛泰姬的承担着保护地球的重任，自然而然也有着毋庸置疑的崇高地位；于此同时，他本人也自诩为承担卡玛泰姬重任与荣誉的不二人选。
　　在近乎偏执的心态下，莫度不能接受丝毫行差踏错，也不能接受丝毫有损卡玛塔基荣誉与威信的行为——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
　　眼下，来自埃及神明的力量公然在俗世现身，就明显触犯了莫度的底线。
　　被拖进镜像空间的史蒂文发现四周环境骤变后，顿时被吓得大呼小叫；而另一边的地狱胡狼明显智商不足，依然执着于任务，朝着史蒂文扑去。
　　莫度手中以魔力幻化一柄连枷，从旁迎头一抡，干净利落地将地狱虎狼打得灰飞烟灭。
　　堂堂至尊法师的亲传弟子，对付一头召唤出来的低级地狱魔兽可不要太轻松。
　　地狱虎狼残存的渣滓化作腐朽的尘土,  被一阵清风吹出镜像空间，直接落在了亚瑟的脚边。
　　“这是来自卡玛泰姬的警告；你们越界了。”莫度的声音在亚瑟耳旁响起，对方脸色一变，迅速离开了现场。
　　“好了，现在轮到你了。”转回头来的莫度正色说道；他说话的对象此刻依然没有回过神来，兀自东张西望地打量着镜像空间。
　　“轮到我了，什么轮到我了？”史蒂文吓得结结巴巴；他可是亲眼看着对方轻描淡写地将地狱胡狼一击必杀。
　　难道是杀掉胡狼之后，轮到自己去死了？
　　“告诉我，你是谁？和你争斗的又是谁？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莫度厉声问道。
　　“我我我……我叫史蒂文，我只是个博物馆的纪念品销售员……曾经是销售员。其实我一直想当解说员的，但是我已经被开除了；他们说弄坏了博物馆里的卫生间。可那不是我干的……确切的说，是我和那头怪兽一起造成的，但我是正当防卫……”
　　“闭嘴！”这番语无伦次的表述让莫度听得一脑门子黑线；他下意识地看看向前，只见对方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分明只打算看热闹。
　　史蒂文吓得跟鹌鹑似的，左看看、右看看，畏畏缩缩不敢说话。
　　“追杀你的人是谁？为什么要追杀你？他为谁工作？”莫度只能尽量用清晰的问题来引导对方回答。
　　“他叫亚瑟；”史蒂文同样在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他想要我手中的……”
　　“不要说出来！”史蒂文话说到一半，突然脑海中响起了厉声呵斥，让他的话音为之一顿。
　　正在等待答案的莫度不明所以。
　　“那个亚瑟想要什么，难道有什么不能说的？”
　　史蒂文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奋力拍打着自己脑袋，自言自语：“为什么不能说，终于有人管这件事了，为什么不把事情交出去呢？”
　　史蒂文状似疯癫的状态让莫度疑云大起。
　　“回答我的问题。”莫度喝问。
　　史蒂文已然发不出声音，他开始满地打滚，不断地拍打脸颊，力道之大近乎自残；偏偏却对莫度的问话毫无回应。
　　“你疯了吗？”莫度想要拉起史蒂文，却不料对方伸手一摊一打，直接推开了莫度的手；身手居然出乎意料地矫健，与之前面对地狱胡狼时的笨拙判若两人。
　　但是没等莫度做出更多反应，史蒂文推打的手又收了回去，继续跟自己较劲。
　　向前在旁看得乐不可支，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就站一边看着？这人到底怎么回事？”莫度都快气疯了。
　　向前看够了热闹，压抑着笑声说道：“你看不出来吗，这个人身上有两个人格，他们正在争夺身体的主导权。其中一个愿意回答你的问题，而另一个明显不愿意。”
　　作为一个潜在的心理学专家，向前几乎一眼就看穿了史蒂文身上的问题。
　　“双重人格？”莫度看着东倒西歪的史蒂文错愕不已，“那怎么办，就这么看着他自己掐死自己吗？”
　　“所以，你是想让我帮忙吗？”向前脸上带着莫名期待的笑意。
　　莫度出离愤怒，厉声问道：“难道你就只想在旁边看着？”
　　“当然不会，但是……”向前故作沉吟状，“请人帮忙的时候，一般人都会说一个‘请’字。”
　　莫度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几乎是怒吼一般说道：“那我‘请’你帮一个忙，OK？”
　　“乐意效劳。”向前见好就收；他按压着手指，跃跃欲试地说：“其实我一直都想试试这招，但是总得不到机会；老师不允许我找卡玛泰姬的法师们去试。”
　　“什么招？”听到向前说起被古一禁止这样的话，莫度顿觉不妙。
　　但是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就是这招。”向前拉开马步，起手作势，瞅准了机会一掌推出，不偏不倚印在史蒂文胸口。
　　原本正自己跟自己较劲的史蒂文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身体瞬间顿住不动，而后缓缓软倒在地。
　　两道依稀透明的灵体浮现在半空中。
　　“SHIT！”莫度只来得及爆出一句粗口，却完全来不及阻止。
　　灵体分离对莫度来说并不是难事，甚至卡玛泰姬能做到自身灵体分离的法师也有好些个；但是都仅限于他们自身。要以外力强迫他人灵体分离，一个弄不好就要死人的。
　　人类死亡之后，灵魂会与地狱维度产生共鸣而被引入地狱；灵体分离的灵魂其实跟亡者灵魂没什么两样。
　　法师可以用魔法保护自身灵魂不被地狱维度引走，但是被强迫灵体分离的普通人可没有自我保护能力。如果向前不能保护好分离出来的史蒂文灵体，一旦对方被引入地狱维度，就等于是亲手杀死了对方。
　　向前对莫度的惊怒情绪却恍若不觉，自顾自地走到浮空而立的两道灵体面前；这两道灵体的面孔、体态几乎一模一样。
　　“你应该是史蒂文。”向前看着正满脸好奇与惊恐的其中一道灵体，做出自己的判断。
　　“是的，是的，我是史蒂文；我这是怎么了……哇！”史蒂文一声惊叫，被身边另一个“自己”吓了一跳。
　　只不过，不论是他的说话声还是惊叫声，其实没有半点声响；他们的“声音”都是通过灵体的意念波动直接传递到对方脑海里的“意识”。
　　向前没理睬大惊小怪的史蒂文，而是转头看着另一个长着同样面孔，却在惊慌之余迅速沉静下来，且满脸阴沉的灵体。
　　“那么你是谁呢，为什么不自我介绍一下？”向前状似客气地问道。
　　“马克·斯佩克特。”对方依然阴沉着脸回答道。
　　向前等了片刻没等到下文，好奇地追问：“还有呢？只说一个名字可不叫自我介绍。你这样要是去我的公司求职，恐怕第一个问题就被面试官刷掉了。”
　　“我不想说的更多了。”
　　“这好像由不得你。”一旁的莫度没好气地说。
　　“我有我的任务，也有我要保护的人，我不能泄露秘密。我不想说，就可以不说。”马克冷着脸说道。
　　向前笑了：“很酷，也很蠢！”
　　马克不屑地瞥了一眼，却没能看穿向前隐藏在斗篷兜帽下的脸；他一言不发，但是脸上的表情却仿佛在说：“我已经懒得再与你说话。”
　　向前却没放过马克的打算，他指了指软倒在地上身体，带着掩不住的恶意说道：“看来你还没有理解现在的处境；首先我先确认一下，你要保护的人应该不是这个与你共用身体的偷窥变态狂？”
　　一旁的史蒂文愤然抗议：“我不是偷窥，不是变态！”但是没人理睬他。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是，你觉得这个偷窥变态狂有能力代替你完成任务，并保护你关心的那个人吗——我猜那应该是个女人？”
　　马克的目光中透出一丝关切，很快就被轻蔑的目光所代替——他不屑地瞥了一眼身边的史蒂文。
　　“很好，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是：如果我只把这个偷窥狂的灵魂送回身体，并放他离开，同时却把你的灵魂扣下来，你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向前笑得很是真诚，但是看在马克眼里却宛如世间最阴险的恶魔。
　　“怎样，偷窥狂先生？”向前转而问史蒂文，“彻底摆脱另一个人格和他所带来的混乱，完全掌握自己的身体和今后的生活，你满意吗？”
　　史蒂文先是一阵狂喜，然后笑容又渐渐消退：“我……我……我恐怕……只靠我一个人，恐怕应付不了。关键是，莱拉，莱拉会有危险。”
　　“哦，莱拉——”向前突然有点迷糊，“这个莱拉，是你的还是……他的？”他的目光在史蒂文和马克之间来回扫视。
　　“其实，我刚刚认识莱拉不到一天……严格来说，跟莱拉结婚的应该是……”史蒂文是个老实人，吞吞吐吐地把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
　　但是看他一脸扭捏的模样，身为情场老手的花花公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Come  on!”向前都要笑喷了，“伙计，你爱上了另一个自己的老婆？不过，这句话简化一下就可以说成：你爱上了自己的老婆。”
　　“好像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对吧？”向前故意朝马克问道。
　　而马克的脸色已经阴沉得仿佛要吃了史蒂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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