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章

靳先生似乎真的很喜欢这个名字。

        他将我所能看见的所有网名都改成了这两个字，我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从前是被捧在心间的洋洋得意，而今却觉得自己是小偷，偷走了我曾为之疯狂的未来。

        在学校百无聊赖了四五天，终于混到了张盖了章的离校申请书，我又一次测好了核酸，收拾好行李准备跑路时却接到了辅导员叫我搬宿舍的消息，于是我把轻轨票改到了晚上最后那班车。

        散架一般地把东西胡乱堆到新宿舍，我拖着行李箱奔上地铁时已是筋疲力竭，这班地铁依然冷冷清清，我靠在座椅上揉了揉酸软的手臂，合眼等着地铁到站。

        “下一站，广州南，需要前往……”

        我被吓了一激灵，手机里也弹出来轻轨班次提醒，入站后坐在三楼空荡荡的等候区里调了个几分钟后的闹钟，隔了好一会险些累得失去了意识，右胳膊在手上震动闹铃响起的瞬间被人摇了一下，我费力抬起沉重的眼皮，鸭舌帽的男孩穿着一身白t映入眼帘，我吓了一激灵，困意登时散去不少。

        “小……橙子，会照顾自己了啊。”靳先生口罩上的眉眼弯了弯，似乎是笑了笑。

        从前两人时，我所有的一切都依赖于他，即使远到外地出游我都不会为自己调一个闹钟，总是靳先生到点了叫醒服务，百无聊赖等待时也是他柔声将我哄起。

        当下那一刻我没有揣摩这句话，反倒是敏感地抓住了他的称呼，现如今只有从小玩到大还未曾走散的寥寥几位朋友会那样喊我。

        橙子。

        幼时我的确喜欢这个品种的果子，肉软汁多带着酸甜每一回都能刺激到我的味觉，甚至在二年级时便傻傻地为了同学手里握不住的橘橙色献上了我的初吻，加之在2011年盛夏，我闲得无聊意外在屏幕里看见了一零年快男的舞台。

        “我们一起启程去流浪。”

        “我们要飞到那遥远地方。”

        我永远记得那一场蓝景白光的舞台，五六位伴舞穿着黄白修身短裙在灯光下摇曳，影子打在后面白屏之上，少年安安静静地坐在舞台中间，磁性的嗓音过分独特，仅此小段便已沦陷。

        那时的我从父亲二十世纪烂大街的粤语歌单里挣扎出来，开始听起了国语歌，也时常与靳先生分享着mp3的另一只耳机。

        他的粉丝叫香橙。

        也是从那个暑假开始，身边玩得好的朋友便都喜欢这么喊我，靳先生从来喜欢偏爱里独存的仪式感，他为我冠上了个亲昵而肉麻的称呼，我至今只在他嘴里听得顺耳，羞到连自己都无法正常地喊出那后两个字。

        他尾随着我检票进入轻轨，这个点长节列车也见不着多少人，我随意寻了个空位置坐下，“你怎么还在这？”

        “不然我该去哪？拉萨吗？”

        想都不用想便知道是阿霖这个大嘴巴子把我出卖了，尽管我也是从他嘴里问出来的消息。

        靳先生好似看穿了我的疑虑，“下个月中跟客户约拍，如果去得不尽兴的话那我宁愿再等等。”

        “先回家一段日子。”

        “噢。”我敷衍地应了声，心底却暗自欣喜着他将行程安排告知于我，张牙舞爪的魔鬼在心房嚣张地呐喊着就要徒手撕裂我的面具。

        我的思绪顿了顿，列车门关上了，窗外的风景渐渐变得模糊，羊城的夜景在灯火里招摇，高楼大厦时刻展现着这繁华闹市。

        我随着铁轨上呼啸而过的晚风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似乎感受到了被刮得生疼的脸颊，带着咸味的粘稠液体静悄悄地滑落，脑袋上被扣上了一顶帽子，帽檐遮挡了我模糊的视线，回忆随着列车的方向早早便归了故里，小男孩站在码头边等着霓虹闪烁，破败酒馆打烊的牌子被拿走，三五成群的阿伯阿姨围在酒桌旁笑谈。

        〈街灯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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