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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四章


我将记忆捋清楚已是好几天后的事了,那日是靳先生喊阿霖将我带走的,我头一回在幼时常去的大排档里喝吐了满地,狼狈地回了家在浴室里洗得满身褶皱,母亲险些因为我半天没有回应要把浴室门给敲烂。

        后来阿姨到学校里找了我一次,失去孩子的母亲安慰着孩子的朋友,这也许是我能听过最为可笑的事,我没敢细听多少,周游果真如她所说将自己的一切都带去了梦里,就像从未来过这世间一般。

        阿姨最后哽咽着说道:“这些年她的痛苦都超乎我们意料,也许我们都应该尊重她的选择。”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那日过后我再没见过他们,后来不知听谁说叔叔阿姨好似搬回了老家,如周游一般不知归期地消失在了我的世界里。

        我并未成就上天期盼的戏码,失了期望的我如井底之蛙龟缩在深渊里,混吃等死地在荒芜里煎熬。

        二零二零年的高考如期而过,七月蝉鸣与盎然庆祝着高三学子的解放,我瘫在家里过着厕所客厅卧室三点一线的生活,出分的短信惊扰了我的短梦,意料之中地够不着省的重本线,更够不着为了我先行渡往梦里彼岸的靳先生。

        那是我最后的一点希冀。

        带着浙传的录取通知书在凉秋与他相见于江南。

        我失言了。

        那样的揪心才让我猛然反应过来,我好像真的失去了我深爱过的少年,可不死心的我在填志愿的时候仍与父母好生争吵了一烦,水火不容的几日我孤注一掷地吵着要将志愿填满江南。

        芸和瑶瑶一块将我约出去了一次,那夜她们在牛杂小店里问我:“为什么要选江南的志愿而不去复读呢?”

        “你要不要先认真想想现在这样的你们还值不值得你这么破釜沉舟。”

        我们没怎么说话,那夜过后我放弃了抵抗,最后那点勇敢都被现实□□裸地压下,我果真没有为爱跨越山海的勇气,任由长辈为我选了所城里的大学,半小时地铁便能抵达曾经足够浪漫的羊城。

        阿霖去了蔚蓝的港城,在国庆假期时曾来学校里找过我,我们聊起了靳先生,他虽只谈过寥寥几月的恋爱,却好似看得比谁都透彻。

        “其实我以为你们没那么合适吧,两个人都骄傲倔犟得要死,但谁又能想到你们竟然牵着手走过了十几年,其实如果不是漫长异地恋的阴影,我猜你们还是会在一起的对吧。”

        “毕竟一个人能接受另一个人彻头彻尾的变化,在无人之境还愿意捡起破碎的另一半缝缝补补,能在这个年岁里占据对方人生中的二分之一在这世上怕也不可多得吧。”

        “你们都真的决定好离开了吗?”

        那是我们离开后的半年,却是我们不曾见过面的一整年,可我依旧会两眼空空地望着天花板等窗外晨光起,在半夜被有他的美梦惊醒后不知觉已湿了半边枕。

        十八岁的生日他寄来了个无名的包裹,是潘海利根的狐狸香,我给自己送的礼物是一份文身学徒的合同,军训期间摘下了戴了许久的耳钉,任由预示着与子偕老的耳洞慢慢愈合。

        靳先生依旧会在每个节日发来几句祝福和红包,我从未在聊天框里回过他的消息,却总爱在朋友圈里发些神经兮兮的文案和歌曲,似乎始终保持着奇葩的联系,也许正因如此,我才久久忘不了热烈的少年。

        这样的劲儿一直高强度地持续着,从前我们未曾经历过长达一年半的分手,塞林格曾说爱是想触碰又收回的手,我到底只是个在爱意泥泞里摸爬打滚的胆小鬼,于是往往将手悄悄抬起时还没得到靳先生的回应便立马缩了回去。

        二零二一年的寒假,我删光了微信里与他有关的所有动态和所有人,也清理着家里与他相关的一切一切,可每每点下红色的删除键和每一件有他气息的东西时流淌的记忆长廊总要停留许久,我哭着一张一张地撕掉满抽屉的手写信和小镇去往广州南的车票,将湿答答零落的碎片装入黑漆漆的垃圾袋里,试图以此将它们封印在永不见天日的黑洞里,那是我曾以为的能最快忘记的笨方法。

        可思念却如洪水猛兽在每一份新鲜感里拉扯着我的神经,在那些瞬间似有个难以填补的巨大窟窿在凌乱里清楚地将有他的记忆呼之而来。

        我依旧没有释怀。

        四月瑶瑶请了长假来我的城市玩耍,每周放假我便到民宿里陪她住上两天,一来二去便与老板熟络起来。

        他是位经多见广的旅人,遍历过山河人间扎根故土,又像是位资深的导游,总会带我到匿于繁华大道内侧的旧城区破败酒馆里小酌几杯畅谈人生,那家小酒馆有码头边当年情的气息,我久违地嗅到带着笑意怀念的气息。

        “少年人的征途可不止星辰大海,热烈明亮的他们在浩瀚宇宙永远都熠熠生辉,你得允许他先征服了世界才能保护你。”

        “但他为了你曾负过一场热爱,这场爱已经胜过万千姹紫嫣红了。”

        再见靳先生已是二零二一年的盛夏,我们约着去了灯火辉煌码头边载歌载舞的茶楼里,不知该如何形容这场见面,好似在极致摩擦的地表上扯着麻绳要强的两人,僵持不下却依旧没有谁要先放手。

        那是我与他最后一次正式地见面,也是最后一次与他并肩走在微风轻拂的码头边,我们靠在栏杆上许久,我借着涟漪卷起拍打着岸边小石的声音,扭过头去轻声道:“对不起。”

        被豢养的鱼亏欠了飞鸟一场奔赴山海的浪漫,还亏欠了他憧憬的遥远高原和海誓山盟。

        “可你没有错。”

        “是我曾经让你等太久了。”

        “对不起。”

        那发咸的泪水又很不争气地渗出我眼眶,其实我们都没有忘记那些深藏于岁月里凉薄的誓言,只是远赴的人风尘仆仆跌跌撞撞,等待的人朝朝暮暮翘首以盼,我们一直都没有在一个时空里同时理解过彼此而已。

        那天午夜出了码头后我踩着皎洁月光叠着暖黄路灯下靳先生被拉得老长的影子一前一后走向回家的路,我好想告诉他十二年前我就很喜欢做他影子。

        “你走前面吧。”走了一半,他忽而转过身来对我说。

        我悄悄地感受着身后挺拔修长的身影,路过医院的漆黑小路时我不自觉停了下来,隔着停车场好似要透视高墙里的花坛,他静静地站在我身侧,长帽檐将剑眉星眸匿于阴影里,薄唇始终轻抿着,他棱角分明的轮廓被夜幕分离开来,我将视线转向他,却只有干干净净的缄默。

        最后依旧停在弄堂拐角的街口,时间表盘似乎在四目相对里静止了,我们站在万籁俱寂里许久,直到半圆的月儿优雅地离开我们头顶,东边的黑茫已经被鱼肚白揉成灰蒙。

        “小……橙子,回去吧。”

        我这才抬眸望向他,不知何时他脸上也与我一般粘上几道风干的泪痕,我控制不住就要喷涌而出的满腔热泪,转身跑上了楼。

        我抽泣着开了电视又卡在窗口防盗网里往街角望去,靳先生压下帽檐转身走入了西边的黑茫,穿梭在我家门口几个不大高清的摄像头画面里,到底只留给了我成像透视里越来越小的背影。

        〈无人之境〉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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