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暗纹】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
大阵崩塌仅在瞬息之间。
毕元洲甚至分不清到底是从哪里开始的——上百个演武台内同时产生了诡异的灵力乱流,封闭的台子一个一个如同烟花般炸开。那些灵力原本是阵法吸收自场中弟子的身上用来填补阵法的,现今却摧枯拉朽般地将阵法给毁了个稀碎。
演武台上并不只有那一个大阵,其余阵法结界感应到了过于庞大的灵力也纷纷亮起,一时间场中飞沙走石灵光暗涌,宽厚的台子转眼被尘沙填满,甚至连几步外的东西都看不清楚。
“——不能让灵力泄露出来!”毕元洲声音颤抖。
是啊!那股灵力在摧毁了阵法之后还不满足,甚至想要外泄开来将周围所有的一切都炸毁了个干净!场中的上千名外门弟子还生死不明,外界还有不少观战的内外门弟子长老!
不单单是毕元洲心惊胆颤腿脚发软,连余昭里的额上都隐隐有冷汗沁出,上万名外门弟子的灵力被尽数抽取了出来,那是一种怎样可怕的力量?
余昭里无法形容,他感觉自己仿佛面临着山崩海啸的无助凡人、仿佛一阵疾风一场暴雨就能将他击下的孤零落叶,在这样撼动天地的威压面前他甚至抑制不住本能反应想要转身就逃。但他深吸了口气,捏住剑柄的手用力到青筋暴起。
“盈盈,先带掌门走!”
“流风回雪,你们马上带众弟子离开,把门内所有的防护结界全部升起,内外门九重法阵升至最高级。”
他甚至在嘶吼嚎叫的风声之中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毕盈盈的惊恐神情就在眼前,他辨认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毕盈盈在说什么——"师兄!那你呢!"
余昭里没那么多时间可以和她解释了:“无论大小,阵法运行必有阵眼存在,我去将阵眼毁掉。”
毕盈盈已经快吓傻了。
她死死抓着毕元洲的手,看着余昭里毫不犹豫转身跳入了灵力乱流,转眼就被吞噬的无影无踪了。
……
这些年间余昭里也没少登上过演武台,他年纪轻轻却成了宗主接班人,起初仙门是有许多人不服气的。云华仙宗禁止弟子内斗,于是余昭里便一个一个邀请那些不服的人上台切磋,几次下来仙门上下便再无人敢提出异议了。
虽然他这些年上演武台的次数少了,但对于这个宗中重地还是十分了解的。
余昭里是纯纯的剑修,对于阵法不是特别精通,但基础知识还是了解的。通常阵法内会有一个十分关键的阵眼,也就是阵法的核心所在,就像龙的逆鳞蛇的七寸一样同时也是阵法最脆弱的地方,一旦击溃阵法也无法继续运行下去。
但演武台上的四象定阳阵却未必。
全修真界都知道阵眼重要,于是阵法学中很快又衍生出了一门隐藏阵眼的学科,像是这种古阵则更加玄妙,大大小小光是伪装出的阵点就有好几十个。
余昭里的身上覆了一层薄薄的护身灵气,阵中环境尚不明确,他并不敢消耗太多。叶刃旋转之间灵气便出现了数道条纹裂痕,很快余昭里的预感便得到了验证——
他的灵力正在被法阵抽取吸收着。
速度并不算快,但长此以往也不是个办法,余昭里估算了体内的灵力余量,留给他的时间并不算多。
他降落的地方恰在一个演武台的周围,原本宽广的巨石已经碎裂成了大小不一的石块,碎石甚至在他的面前积成了一座小小的山峰。
余昭里纵身跃上高高的石台,勉强在遮天蔽日的沙尘中辨认出了个金黄色的光罩,阵中的叶刃乱流已经稍稍消散一些了,那一点点璨金色的光晕仿佛风中摇曳的烛火,稍稍一碰就能熄灭。
还未待他出声,防护罩中便隐隐传来几声压抑的极低的呼唤:“谁?”
余昭里自报了下名号,罩中似乎有人惊诧低呼了声:“大师兄?!”
防护罩应声而开。
他闪身走了过去,这才发觉这个防护罩中存在着不少人——阵法出现异状时一个台上只余了二三十个,这个罩中却足足有上百人有余。
“你们这是联合了?”余昭里惊讶。
余昭里看见的防护罩是由百人合力凝聚而成的,在这片混沌的天地中划分出了片小小的暂时安全的空间,有不少弟子正全心向防护罩中灌输着所剩不多的灵力:“仙宗这是来救我们了吗!”
余昭里顿了顿,点头。
弟子们灌输的速度远没有大阵抽取的速度快,那倾尽全力的付出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余昭里从储物袋中取了数瓶恢复灵力的丹药分发下去:“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首的弟子正是郑随。
郑随对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十分有数,压根就没对那十个名额动过心思,不过十名开外也不是没有别的奖励的,外门比试的前百人都能拿到些对他们平时来说十分珍贵难得的奖赏。郑随知道自己在后面的个人战中没什么发挥空间,便想着在集体战中多混些时间攒攒积分。
想到刚刚的事情他也有些心悸,不单单是他,场中几乎所有的弟子都混乱了好一阵子,他废了不少时间才将这些浮躁的人心给稳固下来。
但余昭里却不一样。
他只是站在那里一语不发,却宛如一根定海神针般让人冷静,郑随疯狂跳动的心脏却蓦地安静下来,慌乱的神智被一点点找回,他开始回忆起先前所看到的一切——
“我记得……最开始都十分正常,好像是地面是突然闪现出了一道道金灰色的暗纹。”
郑随慢慢回忆起来,旁边有正打坐恢复体力的弟子插嘴:“对对对!我正好踩上了其中的一条,还以为是什么人想要用阵法偷袭我,往前跳了一大步才堪堪避开!”
“你们还记得暗纹的纹路图谱吗?”余昭里皱眉。
旁边弟子顿时开始七嘴八舌起来。
余昭里耐心听了一会儿,似乎每一个人见到的纹路都不尽相同,本身当时弟子们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精神状态,甚至有不少人压根没注意到脚下毫不起眼的暗淡纹路,即便是描述出来的也与真实有很大出入。
余昭里见最先一批倒在地上的弟子已经在他的护法下恢复过来,当即站起身子:“我还有事要先离开,大家务必保全自己节约灵力,你们中的每一个都是仙宗不可缺少的一份子。”
郑随和一众弟子听多了来自内门的冷言冷语和不屑嘲讽,还是头一次被内门这样安慰,即便他们心里都清楚余昭里这不过是一句礼节性的场面话,但不得不说……确确实实还是多多少少都有些触动。
更不用说余昭里在内门中都格外珍贵的首徒身份。
郑随眼眶有些发红,深深地冲他鞠了一躬:“大师兄也注意安全。”
他对着余昭里的背影喃喃自语道。
阵中仍有不少弟子存活一事同样对余昭里造成了极大压迫,脚下大阵就是个极其不稳定的定时炸弹,他毫不怀疑其内蕴含的庞大力量可以随时将周边的一切都炸的粉碎。
腰间的传音玉牌在进入阵中后就变得灰扑扑的,大阵只允许人进入却不可以外出,余昭里怀疑阵法之所以留他们到现在就是为了能更多地榨取他们的灵力……
为了维护阵法的稳定,绝大多数阵眼都会安置在阵法最中心的位置,但后来高深的阵法师们奇思妙想用各种方式将阵眼隐藏在阵中……仙宗这些年来对于四象定阳阵没少研究,但据他所知得到的结果却不太喜人——毕竟是上古防御系的顶级法阵之一,现今整个修真界里最优秀的阵法师都未必能摆出一个简略品。
尽管知道有极大可能不在,余昭里还是决定去阵心所在碰碰运气。
巨石落地激起阵阵烟雾,空气似乎都更加浑浊,上百个演武台长的都差不太多,似乎除了大小之外再没什么其他的差别。
余昭里凭着记忆中对演武台的了解寻找着方向,一路上倒是又碰到了不少幸存的弟子。
他在一处碎石的下面遇到了宁华。
宁华受了不小的伤——他今天的运气不怎么好,叶刃出现的时候他恰好挡在了灵力乱流移动的路线之上,身上大大小小被划出了不少的伤痕,连带着那些准备用来个人赛中表现自我的底牌都不得不消耗了一些。
宁华看见他不由得视线一凝,倒是也悄悄地松了口气——他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说确实在见到余昭里后放松了不少。
“余师兄。”宁华冲他微微俯了俯身,勉强算是行过礼了。
余昭里也并不在意。
他有些不解:“我刚刚来时看到了好几个由幸存弟子搭建出的防护罩,外面危险,宁师弟怎么不在里面调养一下?”
宁华虽然恨他,但也清楚现在不是他发泄怨气的时候,只是语气仍旧有些不好:“与其呆在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暴动灵力绞杀,还不如冒险一回毁掉阵眼所在。”
反正天道不会让他真的死在这里,宁华莫名相信着。
而重生一次的男主仍旧多疑,他不相信这种时候会有人甘愿冒险前来救他,这种时候他只能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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