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一舞惊人
第一个回过神来的，是萧决！
当他看见凤惜华头也不回朝门外走去时，便再忍不住推开苏全，冲了下来！
刚走到门边，就呆住了——庭前的梅花，竟不知何时……全都开放了。原本尽是一片枯枝的梅树上，此刻花开半朵、含苞待放，随风而摆、迎雪而立。仿佛刚刚那一阵猛烈的暴风雪，并没能叫它屈服，反让这一枝枝弱小的花朵争相绽放，伫立在凌寒之中，一展它惊尘绝世的风骨！
而，在这暗香浮动的梅花里，隐隐现着一个穿着天水纹红梅出云长裙的女子，身轻如练、冰肌玉骨，仙人引渡、随雪而舞……
是，是凤惜华？萧决惊住了。
为什么每一次的相见，都叫他难以忘怀、刻骨铭心，她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他向来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男子，可眼前的人，却让他几度惊讶，几番沉迷，他根本无法再挪动哪怕一步，只能这么呆愣愣看着凤惜华。
与此同时，堂中众人也都渐渐回过神来，他们还不及站起整理自己的发冠衣衫，就被那清扬的笛声深深吸引，不由自主，便随着笛声看向了屋外。岂料，一看不要紧，所有人的视线竟都再也不能动弹，直如同石雕一般呆成了一片……
只见那梅花丛中，一个墨发如缕、衣袂如仙的女子，正独自一人在雪中摇曳。她一身红梅长裙飘逸旋转着，浮动之间与飘落的雪花相映相融，像是才从九霄之上飘然而下的玄女，鸾凤翱翔、穆如清风。在这样狂风掠后的世界里，像极了一位雪中仙子、梅中精灵，带着出尘绝艳的容颜，出现在众人眼前！
所有人都呆住了！一个个神情呆滞，又痴又觅，竟就这样呆愣愣走出堂来，站在了庭院之间。
那雪中的女子，有着绝世一般的容颜，惊鸿一般的翩纤，随着笛声婉转，时而如烟如絮、时而若即若离，时而似梦似幻，时而若渺若云。好似凌波如水江映月，春晓寒山浮落雪，令人何其惊叹，何其沉沦！
见过无数绝色女子，看过几多倾城舞蹈，可当见到这飞舞于梅雪之中的人儿时，萧琮也不由愣住了！
不过刹那之间，他就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是何身份，只呆呆如木偶一般拨开守护他的侍卫，浑浑噩噩往前走。一个不留神，还踩滑了堂上的石阶，只听“咚咚”几声，直接翻着跟斗滚到了堂中，连头冠都撞歪了。身后的护卫们都吓坏了，正欲上前去搀扶，谁知这位大殿下居然自己爬了起来，仿佛还不知疼痛，只管吃醉了一般向门外走去。
若说，凤芷容那样的美貌算得洛京第一美人，那眼前这女子，只怕用“美人”二字，也不足以表达她惊为天人的舞艺和绝代无双的容颜！
萧琮如是，众人亦如是。
他们都看痴了、看醉了，似乎全忘了这位仙子就是之前那个在堂上蒙着面纱的女子，他们还曾用鄙夷的目光和冰冷的话语嘲讽过她……
“容儿姐姐，是凤惜华，她……她竟然会跳舞！”
走出来的李月仪看到这一幕，惊得张大了嘴，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从前跟着母亲去忠武侯府，见到的大表姐不是唯唯诺诺就是虚虚弱弱，给凤家老太太请安也不敢抬头，甚至在忠德堂里，渴了连一杯水她也不敢要，从头到尾如同一个看不见的隐形人。正是知道了她的懦弱，李月仪才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次一次出言讥讽她！可眼前的人怎么完全变了，这还是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凤惜华吗？
凤芷容惊了！
她一步步从李月仪身后走出来，一双眼睛也越睁越大，两只手已在袖中握成了拳！
不可能，这不可能！凤惜华明明从来都没有学过跳舞，怎么会……
她从小由舞娘教导，用心学习，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才把“出水芙蓉舞”记清楚、跳完整。而凤惜华——一个从未跳过舞的人，竟在一瞬之间舞出了这样惊人之姿，这分明就是在当着众人的面扇她耳光！
可恶，这个贱人一定是早有预谋！
就在这时，空中清脆的笛声忽地戛然而止，不过一瞬之间，整个青尘居便安静了下来。
雪中的凤惜华，也停留在了一个“惊鸿飞天”的动作上，衣袂翩然，如画如仙，梨花临面，倾城绝艳！众人早已看得痴迷，竟连叫好都忘了，只如同呆子一般愣愣看着她，只把她当成了天宫仙子、人间嫦娥。
如此情景，凤芷容只忌妒得脸色铁青，磨牙嘬齿。
可恶！
她这个“洛京第一美人”还站在旁边呢，这些人的眼睛却都在看着凤惜华，连五皇子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该死的狐媚子！
凤芷容一腔怒火正无处发泄，恰见脚边有一只被摔成两半的茶碗，碗口光亮锋利、好比刀刃，当即忍不住一抬脚，将个茶碗直直朝凤惜华踢了过去！只听“嗖”一下，茶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了出去，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逼庭中的凤惜华！
“小心！”
最先反应过来的萧决，惊得赶紧一个飞身跃过去。
凤惜华听见声音，才刚一抬眼就见一个不知是何物的东西已飞到了自己眼前，来势汹汹，势不可挡，惊得她连忙向后一倒，仰面朝雪中摔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萧决一个飞身抬腿，将那碗踢向了别处，“当”地一声，砸到了对面的墙上。
待他转过身时，院中的凤惜华，却已落入了一个人的怀里！
“啊？”众人几乎全呆了。
只见青尘居的庭院里，飞雪中的梅树下，一个身穿苏枋色麒麟长袍的男子突然出现在眼前。他手握长笛，脸覆面具，踏雪无痕，无影来去，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接住了摔落的女子！
……
凤惜华发现，自己并没有摔到地上，而是落入了一个人的怀里。怀抱温暖而熟悉，仿佛在过去的某个时候，她也曾坠入过这样的一个怀抱。
一阵淡淡的清香之气忽然包围了她，带着一些草药之味，淡而幽远。
世界，在一瞬之间，静止了！
这个刚刚被人奉若天仙的女子，仿佛连呼吸都要凝住了。因为那样熟悉的感觉，在她的心里只属于那个人，一个……曾被她弄丢的人……
无雪，是你吗？
凤惜华的心不知不觉开始慌乱，她急得连自己是否受伤都忘了，只是慌忙睁开眼来。她要看一看，救她的，到底是不是她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就在睁眼的一瞬间，她看见了一双有些焦急、有些慌乱的眼睛。那双眼纯净似高雪、透亮如清泉，像是一颗从未被这凡尘俗世沾染过的明珠，干净得能看进了人的心里。
她愣住了，难道，难道……
就在她又紧张又失措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惜儿，怎么是你？”
什么？
听见这个声音的凤惜华忽从梦中惊醒，她先是愣了一愣，才不敢相信的定睛看去，只见这双眼睛的周围，居然……居然还戴了半张雕刻着鹰眼的白玉面具！
白玉面具……他竟不是无雪？
凤惜华惊得顿时抬起头来，果然，眼前的男子玉冠高束，华服加身，眉心还有一粒朱红，又哪里是那个在山林中穿着布衣宽袍的修行男子？
“怎么是你？”
一见救她的人是“楚白”，凤惜华心中的感动顿时烟消云散，没来由就生起一股怒意来。她很失望也很懊恼，想不到居然被自己的眼睛欺骗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拍打着他的手臂，声音不知为何，竟带了一丝哽咽：“你这人，怎么才来！”
然而，无雪却是惊住了！
他看着怀里又慌乱又狼狈的人儿，愣在了当场。原来，原来刚才在风雪里跳出如此凄美舞蹈的天仙之人，竟然会是凤惜华？
他彻底惊了！
之前在棋雅居的长廊里，他差一点因为这个女人对萧决的投怀送抱而死去。下了观月楼，好不容易才下决心随她自去，只作不闻不问。谁知，便又下起了大雪，就让大贵取来长笛一支，跃至屋顶，吹起了那支从前听师父吹过的曲子来……
突然，他发现了前方狂风飞雪之中，竟然有一个女子，独自在梅花开放的庭院里跳舞，而且每一次的转身、每一次的舞袖，都美若翩仙、不偏不倚的与他的笛声完全相合！他不竟又惊又喜。从未想过，会有一个人、一支舞能让他如此心动神痴，那每一次旋转的身姿，都不由自主融入到了他的曲子里，飞跃进了他的心底里！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人竟会是那个令他无比心疼的山中少女，是那个，只要他一想到就会突然心痛的女子——他的妻子凤惜华！
隐隐的，他的心又开始痛了……
老天一定要这么捉弄他吗？已经没有了舒心丸，只要再犯一次心疾，他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
“楚白，你……你看什么，快放我下来！”
凤惜华挣扎的声音，让无雪从惊讶中清醒。他努力压抑下心中的感伤，见凤惜华一副被自己抱着很不自在的样子，心中也不由一阵苦笑。上苍可鉴，他这里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能强忍着不为这个女人心动，她倒好，还埋怨自己错救了她？
也罢，谁让他多此一举，在她的心上人面前出手相救，她又怎么会高兴？
无雪无奈，只好轻轻将凤惜华放下，谁知刚一着地，忽听一声“哎呦”，这个轻巧的女人，居然再次跌回了他的怀里。
“小心！”无雪不料她回来得这么快，赶紧伸手扶住。
凤惜华的脸，顿时一片绯红！她明明是想自己站起来的，不料左脚脚踝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疼得她又再跌了回去。
“怎么，你受伤了？”萧决慌忙走上前来，脸上写满了焦急。
凤惜华哪里顾得了别的，只觉得脚上疼得厉害，忍不住“呲”了一声，正欲开口，便听一个女子声音在身后愤怒响起——“凤惜华，你一个出了阁的女子，竟背着丈夫在外头有这么多男人，还要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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