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守着你活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br>抱歉，不想让敷衍自己，闭关修文去了。之前看过的，建议从100-109章重看。感谢大家不离不弃，
天微黄，亦微亮。
当凤惜华再次睁开眼时，四周很安静，雪已经停了，西暖阁的烛火摇摇曳曳，高台上燃烧得只剩下一点儿的烛丁，在烛泪层层中巍巍颤颤。一切都好似做了一场梦，在经历了很长很长的梦魇以后，当梦醒了，那些曾被遗忘的岁月静好和悲欢离合，也在茫然之中生生化作一滴滴融化的烛泪，永久的凝固成伤痕累累的痂。
脑海里，那记忆犹新的梦境像时光倒流一样肆意奔涌、扑面而来。一瞬间，让她心生痛苦，几乎喘不上气，那种接近窒息的感觉只有做恶梦的人才能体会。她想要用力嘶喊，想要将那沉积了无数岁月的沉重悲伤全部释放，可即便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能发出的仍只有微小的一句呻/吟。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突然扑进了她的怀里，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紧紧抱住了她。
“小姐，你终于醒了！”
是纯儿！
凤惜华想要开口，却发现她在很用力的拥抱自己，抱得很紧很紧，就像要把时间永远的停留在这一刻一般。她在她耳边哭着说：“我就知道，小姐一定会醒来。我就知道，上天不会这么无情！”
“我……没事，放心。”
凤惜华努力说着，眼泪却不由自主从眼角滑落。她知道自己终于从那可怕的、不堪回忆的过去里，回来了！因为她还活着，也只有她还活着，所以，她一定会坚强，一定要实现娘亲的愿望，也一定会代替妹妹好好活下去。
与此同时，她也记起了，在梦的最后一刻，她看见了一双熟悉的眼眸。在那倒映着清澈如月光的眼里，在那温柔眉眼的中心，赫然有着一粒朱红。
他说，他的名字——叫楚白！
“楚白呢？”她忽问。
纯儿听见，轻轻松开抱着她的手。可刚抬起头来，看到凤惜华憔悴的脸又忍不住了，拼命摇头道：“我不知道大少爷在哪儿，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守着小姐，守着你活过来……”
一语未完，再次哽咽。
凤惜华忽然怔住了，看着眼前哭得泪人似的纯儿，听着她带着哭腔的话语，她竟仿佛……仿佛看到了妹妹凤思语的影子。
一刹那，她的心，痛了！
恍然记起那一年的夏天，她为了摘一朵莲花掉进水里，而当她再次从房间里醒来时，妹妹在她的床边哭得一塌糊涂。她说：我不要姐姐死，我要守着姐姐活过来。
活过来……
思语稚嫩的声音，仿佛还萦绕在耳边，一切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可为什么她一直等到现在才想起来，她真的过分，该死！
“小丫头，别哭了……”凤惜华忽抬起手，温柔地为纯儿拭去腮边的泪水，她努力微笑着，却泪眼朦胧。
纯儿惊了！
下一瞬，她突然站起来背过身去，假装自己没有听见……没有听见那一声“小丫头”！可是，尽管她努力着去控制，不争气的眼泪还是禁不住的往下掉。不过因了一句话，便让她哭得不能自已。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要哭，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昨天晚上她被无雪用六道内力打出去之后，身体和记忆都发生了前所未有的改变。尽管她不愿意相信，但她的世界、她的人生、以及她曾被封闭的过去，都在一夕之间，全部打开了。
是的，其实她从来都没有过亲人，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甚至没有家乡……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
那一日在梦回居，她欺骗凤惜华说自己父母双亡，跟着戏班卖艺出身。其实，哪有这回事？九岁的时候，婆婆告诉她，她是被人从死人堆里掏出来，然后卖到曲南的。“小纯儿，婆婆死后，你就去寻找自己的过去和故乡吧。也许，你的亲人，正在遥远的地方等着你。”
后来，她就被一辆马车带到了南陵关。
从曲南到大洛，小小的她被人贩卖了无数次，直到她被先生救下。先生是个王爷，他教她武功，教她识字，她也将先生当成家人。从此，甘心情愿成为他的细作！
可是，她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第一个要接近的人，竟然会是凤惜华……
抽泣着，她忍不住抬手轻轻抚摸着自己小心翼翼放在怀中的金燕子发簪：这是她的希望，也是她的梦想。如果还有机会，她希望自己有一天能真正回到自己亲人的身边，像燕子一样，找到自己的巢穴。
“纯儿，你……你怎么了？”
凤惜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担心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连忙问。
“没……没有！”
纯儿慌忙抹了抹眼泪，转身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哪里有什么事，小姐能醒来，我是太高兴了。”说着，又是一滴晶莹的泪水落下。
见她又哭又笑，凤惜华也笑了。尽管很轻、很淡、很平静，但在纯儿看来，已经足够。
“小姐，您饿不饿，奴婢去热些粥来？”
“我不饿。对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凤惜华说着就要起身，纯儿连忙上前搀扶她。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又看向纯儿，“陈妈妈呢，子衿呢？”
纯儿咬了咬牙，扶了她坐好，这才支支吾吾道：“子衿姐姐，她被李夫人关进了柴房！”
“什么？”凤惜华着实吓了一跳，“为什么要关进柴房，因了什么事？”
“这个，还得从小姐晕倒之后说起……”
接着，纯儿便将昨天晚上子衿如何为了求救擅闯忠德堂，后来如何得罪李灵芝，被婆子拉出去责打，陈妈妈又如何跑来敲门等事一一说了。自然，说到这些，也就少不得将之前凤戢羽大闹文武堂气晕凤母、大殿下出事、凤敬良被抓，以及忠武侯府被围等等全部说出。只唯独将无雪救人之事，暗自隐下了。
“你是说，父亲被大理寺带走了？那祖母怎么样了，家里其他人呢？”凤惜华急得脸色微白，鞋也顾不得穿就要下床。
冰封了八年的记忆，好不容易冲破屏障回到她的脑海，将她丢失已久的空白人生再次填补回来。她不能什么都还没做，什么都还没说，就这样失去自己的家人！
而真正的幕后凶手，还逍遥自在当着凤家的一家主母。不，她不能再这么躺着，她一定要做些什么！
“小姐，您别急，老太太虽是病了，好在四小姐和姨娘都没事！”纯儿见她这样急，担心她的身体。
凤惜华却固执的让她扶自己下床，“快，拿我的妆匣子来，我要梳洗，我要出去！”
“可是，我们现在根本出不去，整个宁贤堂都被锁死了。”
凤惜华动作一滞，忽想起来，刚才纯儿的确说过陈妈妈过来敲门之时，外面大门的锁就已经挂上了！可笑，难道忠武侯府里那么多主子下人，竟没有一个发现她被锁在里面了？看样子，必定是李灵芝做了手脚，凤府的下人们说不定都还蒙在鼓里！
想着，她转头看了看纯儿，“对了，你懂得功夫，会翻墙吗？”
……
天亮了，暗沉的天空让人忍不住的压抑。
李灵芝一大早就披着自己那如同凤鸟一样的华贵斗篷，高高傲傲在忠德堂里坐着。她的手里抱着一个暖炉，眼睛微微有些红，昨儿她一晚上也没睡好，不住的差人去外头打听，也不知今日凤府会发生什么变故。正因这样，下人们一个个都在外头称赞，说他们这位当家夫人一晚上都没睡，孝心十全的守在这里陪着，实在贤德。
其实，她哪里是因为什么孝心才守着凤母，不过是防止凤母突然醒来，见到什么不该见的人罢了！也幸得她让人锁了宁贤堂的大门，不请大夫也不准人进去探望，量那丫头便是个神仙也难撑得过猛烈的毒药。
想不到啊，那个老家伙还真做到了！
她这里正自想得出神，忽见贵妈妈捧着一个东西微笑着进来，“夫人，这是外头庄子上的账本，李侩才送过来的，请您过目。”
李灵芝接过，淡淡翻了翻，“那边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贵妈妈笑道：“夫人放心，都办好了。”
“嗯，你先出去吧。”
李灵芝说着，忽见贵妈妈还觍着张老脸站在下头，便将账本“啪”一声放在桌上，“还有什么事？”
贵妈妈忙道：“是婆子们过来回事情，如今都冒着冷风在外头等着呢。”
李灵芝眼眸一转，想是这些人定是见宁贤堂挂了锁，才马不停蹄往这里来。遂冷笑一声，道：“他们糊涂，你也糊涂了不成！如今什么时节，老太太病着，老爷又下落不明，哪里是回事儿的时候？家都这样了，便是有天大的事，能大过老爷老太太去？你下去让她们都警醒着些，有事自己掂量着办，不必什么都来回！”
“可是……”贵妈妈正想再说什么，一见了李灵芝冷漠的脸，只好道：“是是，奴婢知道了。”
“对了，你去外头说一声，把昨儿个关在下房里的陈妈妈给我带过来，本夫人有话要问她！”
贵妈妈忙应了退出去，将李灵芝的话原封不动吩咐了下去。
那些个婆子一听，心里早乐开了花，凤府家大业大，只凭那犄角旮旯的小事，只要上头稍放那么一些水，就够她们一辈子吃穿的。从前因着侯爷和老太太在，李灵芝又为了表现自己，把个家管得极严，实在没有下手的地儿。如今好容易得了这话，哪里会不高兴？况且她们一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听得传话相互之间还都不动声色，直到退出了忠德堂，才喜形于色，美滋滋的离去。
前头婆子们刚离开，后头顾姨娘就在丫头百合的搀扶下，文文静静走了进来。
一见了李灵芝，便恭敬道，“夫人好。”
李灵芝闻声也不抬头，只将放在桌上的账本拿起来，淡淡道：“你来了，四丫头怎么样。”
“昨儿晚上周大夫来看过，说是没什么事。妾看她好些了，心下挂念着老太太，一早就先过来了。谁知刚进门，就听丫头们说夫人在这里陪了老太太一个晚上，真是操劳，妾实有愧。”
其实，她哪里是一大早来看凤母？本是凤青怜醒后，挂念凤惜华，奈何自己身上不好，只得让顾姨娘去看看。谁料去了宁贤堂，才发现大门给锁了，又拍了几下门，不见里面有回应，心知是李灵芝做了手脚，这才急忙着往这里赶。
李灵芝向来不把她当回事，只是淡淡道：“既然四丫头没事，那……大丫头呢，你可知道？”
顾姨娘哪里敢说自己看见了宁贤堂大门上锁之事，慌忙笑道：“妾不知。妾以为有夫人在，大小姐必然不会受到什么委屈，这才没有过去，是我不好，疏忽了。”
李灵芝听了，缓缓将账本放下，不想恰被顾氏瞧了个正着。她隐约看到账本上写了“田庄”两个字，心中不觉就是一惊。难不成，侯爷还没回来，这人倒先盘算起外头庄子的事来了？
正想着，突然听李灵芝开口道，“我说我忙顾不上，怎么你这样闲也是个粗心的。我在这里一夜守着老太太，生怕有什么好歹，半步也不敢离开。今儿一早，我又让人出去打听老爷的下落，结果门口官兵比那贼还严些，根本无路可走。哎，这里头外头的事都叫我一个人来担心，便是个罗汉也要累倒了。”
顾姨娘忙道：“妾无用，叫夫人受累了。”
“累倒没什么，我这心里着实是挂念大丫头，怕她知道侯爷不在，心里不舒服，身上反有个什么好歹。我就说你过来的时候，应当先去看看的，她那身子本来就弱，万一冻坏了怎么着，老爷回来怪罪岂非是你我的过错？”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叫人摸不清她的打算。所以，顾姨娘也只得跟着道：“是妾想得不周到。”
李灵芝又轻声笑了一笑，“罢了，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便是中了毒也一定会没事的，你说是不是？”
中毒？
顾姨娘脸色一白，几乎呆住！
不是昏迷吗，怎么现在又变成中毒了？再一想那上锁的大门……莫非，大小姐已经遭了李灵芝的毒手？苍天，侯爷不过才离开一个晚上，她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慌忙支支吾吾道：“是……是……”
说着不由瞧了李灵芝一眼，不料正见李灵芝也在紧紧盯着她，立时吓得腿也软了，肝也颤了。不过一霎儿的功夫，那面容就变得蜡黄蜡黄的，像是被鬼吓着了一般。
李灵芝知她一向胆小怕事，不由笑道，“罢了，既你来了，就随我一块儿去看看老太太，再过去看看大小姐，便是我累些，也不想薄待了哪一个。”
“是！”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顾姨娘见月珠已扶着李灵芝起身，连忙让百合上来搀扶自己，颤抖地跟着进内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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