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日日掌嘴
李亦淑彻底恨毒了姑母。
都是那个老虔婆说表哥和那个商户女离心,她这才巴巴地赶来,想要接替少将军夫人这个位置。
没想到,不仅那个贱商户欺辱她,连表哥也冲她拳脚相加。
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对她宠爱有加的姑母,竟然怪她没本事,勾引不到表哥,还狠狠地打了她两巴掌。
她如今双颊又红又肿,两个五指印明晃晃地顶在脸上,没脸见人不说,姑母还要饿着她。
明明是姑母这些年不懂得谋划,搜刮了商户女那么多银子,也不想着真的盖一座阔气的院子,应付表哥。
还让她住在破烂的偏院里,不是等着谎言被戳穿吗?
前两年表哥在疆场忙着征战,无暇他顾,如今回来了,姑母还真觉得仅凭几句话,就能把表哥骗得团团转?
李亦淑越想越气。
昨日姑母又不是没看到表哥那杀人一般的目光。
姑母是表哥的母亲,表哥不会怎么样。
她若不把自己摘出来,可不就成了供表哥出气的替罪羊?
“哼,你个老虔婆,竟然敢打我!
整个京都又不是只有你霍家一个高门大户。”
李亦淑眸光闪了闪,绞着手中的帕子。
她必须在霍府站稳脚跟,才能有机会结识京城里的达官显贵。
忽听得门外看守小厮一阵大乱,说什么少将军杀回来了,连最得势的玉珠嬷嬷都被收拾得不轻。
李亦淑突然福至心灵。
别看她姑母整日里高昂着头,拿鼻孔看人,自以为是将军府的掌家人。
实际上,还是得表哥说了算。
只要她乖顺一点,别去触表哥的霉头,别找那个商户女的麻烦,再卖卖惨,表哥一定不会赶她走的。
此时,最重要的是吸引表哥过来。
于是,她把屋中摆设扫在地上,在小厮透过窗子看查时,又恰到好处地晕倒在地上。
她心中得意。
表哥再怎么讨厌她,也不至于闹出人命吧。
等表哥来了,她就哭。
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吱呀。
门开了。
李亦淑的心提了起来。
她听着脚步声近了,是表哥来了吧?
哗啦!
“啊!”
李亦淑尖叫着从地上爬起来。
浑身都被从天而降的一桶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她两下抹去蒙在眼睛上的水渍,睁眼就看到一个小厮,提着水桶站在她面前,做最后的宣判:“少将军让你在别院里好好思过。
之前少夫人吃什么,就给你送什么。
要是再敢闹出什么动静,少将军定会派人通知你母家叔伯兄弟上门带人。”
李亦淑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冷颤。
她的母家,那就是个吃人的魔窟。
天知道她守孝这两年是怎么心惊胆战地度过的。
要不是扯着将军府的虎皮,她早被一众叔伯,发卖给镇上土财主家的傻儿子了。
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被将军府厌弃,后果她不敢想。
李亦淑吓得面如土色,立马恭敬地跪在地上,可怜兮兮地保证:“这位小哥,求您告诉我表哥。
啊,不,告诉少将军,亦淑知道错了,求他别赶亦淑走。
亦淑一定会在偏院安分守己,好好忏悔的。”
她将额头抵在地上,眸中闪烁着淬了毒的怨恨。
总有一天,我要你们都跪在我面前求饶!
*
江星烟没去偏院亲自给李亦淑泼冷水。
她怕顶着霍辞的一张脸,给表妹泼爽了。
李亦淑背叛她之后,霍老夫人收了铺子不假,但并没有想到要把她赶去偏院,只是紧着好东西给娘家侄女送去。
李亦淑穿戴着本该属于江星烟银子买的绫罗绸缎、金银首饰,常来别院显摆,总想高她一等。
见江星烟不为所动,这才恼羞成怒,怂恿姑母,把主仆五人赶出别院。
似乎看到江星烟吃苦受累,她心里就舒服极了。
如今,也让她自己尝尝其中滋味。
“将军,人牙子找来了。
小的担心这么多人,一个人牙子吃不下,就多带了几个一起过来。”
江星烟满意地点点头。
不得不说,她在街上随便薅的这个车夫,都比将军府上一众小厮会来事。
一炷香的时间,就给她找来了想要的人。
办事利索不说,考虑还挺周到。
“都带进来,吧让他们把人归置归置。
本将军亲自去主院拿卖身契。”
江星烟独自一人从正厅穿过垂花门,来到主院。
原本至少也有二三十人伺候的院子,此时竟是空无一人,萧条得紧。
听得主屋里传来玉珠痛苦的呜呜声,细听还有霍老夫人压低的斥责声:“活该!
都怪你出的馊主意,现在什么都没了,你满意了?!
要不是看在你多年侍候的份上,老身一定要把你打杀出去!”
江星烟抬脚踢门而入。
“哟,母亲大人怎么刚醒就喊打喊杀的啊?”
霍老夫人脸上的狠毒还没来得及收起来,一眼看到长身玉立的儿子,僵在了原地。
江星烟恶趣味地想着:这一幕太精彩了,真应该让她的好大儿来看看。
宝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把头埋得低低的,没有手的胳膊藏在身后,不敢多言。
玉珠生怕少将军找由头再惩罚于她,不顾后背撕裂一般的疼痛,挣扎着从长凳上下来,跪在地上,口中含糊不清地行礼。
伤口还未愈合,一时间血腥味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霍老夫人挤出鳄鱼的眼泪,向儿子示弱:“辞儿,全都是为娘的错。
是为娘看不惯那商户女进咱家门,这才为难磋磨于她。
虽然不少害人的主意都是玉珠出的,可要不是为娘生了歹毒的心思,怎会酿成如此大错啊!
甚至今日,为娘还执迷不悟,妄想在朝堂上,用圣上的威压,让辞儿你重新听从为娘的话。
落得此番田地,都是为娘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霍老夫人觉得若是自己把所有错都包揽下来,让辞儿看到她的诚心,一定会心软,生几天气,也就原谅她了。
不曾想到,「霍辞」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她,仿佛一支利箭,射下她的伪装,将她那肮脏不堪、执迷不悟的心思,赤裸裸地暴露在青天白日下。
霍老夫人第一次在与儿子的对视中,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江星烟不想和她深究,只淡淡地说了句:“既然母亲知道错了,就好好在主屋拜佛赎罪。
圣上口谕,褫夺母亲一品诰命夫人的封号,禁足大将军府,无召不得出。
从今往后,母亲有的是时间抄录佛经,忏悔罪孽。”
“什么?!我的诰命——”
霍老夫人蓦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霍辞」,浑身颤抖起来。
“母亲别激动,儿还没说完呢。
从今往后,霍家由江星烟掌家做主,不得有误。”
霍老夫人瞳孔皱缩,虚伪的假面再也装不下去了。
“霍辞,你这个不孝的畜生!
为娘还没死呢,怎么轮得到那个贱蹄子来掌家!
你如此作孽,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江星烟唇角勾起微笑,淡淡地看着状若疯妇的婆母,心中畅快,难以言喻。
“母亲看不过去的话,可以考虑早点去死。”
“你、你!畜生!狗杂碎!
连母亲都不孝顺,你不配为人!”
霍老夫人此时彻底撕破了脸,无所顾忌地厉声谩骂。
江星烟不予理会,反正骂的是霍辞,和她无关。
她冲着宝珠一抬下巴:“将府中所有丫鬟小厮的卖身契拿来。
这些奴才太过惫懒,本将军今日就将他们全部发卖,改天挑些好的,给母亲大人送过来。”
宝珠不敢不从,起身用胳膊指了指一旁梨花木雕花方柜。
“将军,都在里面的红木匣中。”
江星烟在霍老夫人的嘶吼中,把卖身契取了出来,细细翻看。
宝珠背上冷汗涔涔。
直到少将军森冷地问出那句:“似乎少了四张?”
她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死的透透的。
看来定是少夫人把一切都跟少将军说了,什么都瞒不住了。
她忙不迭跪在地上,磕头如鸡嘣碎米。
“少将军饶命,是老奴记性不好,一时忘了。
还有少夫人身边四个贴身丫头的卖身契,在匣子的夹层里。”
江星烟打开夹层,看到久违的卖身契,心头酸涩。
这四个丫头跟着她,也不知受了多少苦。
前几天还被玉珠打了耳光。
如今诸般枷锁悉数解开,一切豁然开朗。
冤有头,债有主。
总要清算清楚。
江星烟把红木匣掷在宝珠面前。
“母亲作恶,你等皆是伥鬼。
从明日起,本将军会让新来的教习嬷嬷,每日午时三刻,当着母亲的面,掌你们的嘴。
三年为期。”
江星烟刚迈步走出主屋,一个人影扑通一声,结结实实跪在她面前,不住磕头。
“少将军,老奴自知罪无可赦,特请少将军恩准老奴前去偏院,与表小姐一同赎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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