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二章 介于佛与魔之间
霍辞没想到，他会在这样凄凉的境地顿悟。
他原本有为生民立命的鸿鹄之志，有让天下海晏河清的广阔胸怀。
只是，这一切的基础，都要依赖于内心的平静，只有江星烟能带给他。
他曾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现在家里有阿烟和小丫在等他，该是一副如何其乐融融的光景。
他的执念也正在于此。
当江星烟说出那番话时，霍辞突然想明白了。
阿烟所重视的，不就是这天下万民的喜乐和平么？
之前在他的后宅中，阿烟被压抑了那么许久。
现在好不容易将自己远大的志向重新拾起，他更不应该拖她的后腿，又让她重新困于情爱。
霍辞心底又一瞬间的窃喜。
原来，他的志向，阿烟的志向，竟然都是一样的。
他们是某种意义上的同道中人。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无我大师父再次冲霍辞恭敬行礼。
江星烟只觉霍辞整个人都亮得耀眼，散发着纯正柔和的金光。
顿悟的金光一扫他连日以来的疲惫，重振他的神采。
满面芜杂的胡须悉数掉落，露出如今瘦削风霜的容颜。
虽然比不得从前的丰神俊朗、玉树临风，但却多了一丝庄严肃穆，神圣不可侵犯。
让人一见，只觉心生敬畏，不敢直视。
此时的霍辞才终于转过身来，双手合十，眼眸中金漆流转，只是看着江星烟。
这还是两人和离之后，第一次这么平静地对视。
霍辞的师父曾说过，只要他能放下心中的执念，就能立地成佛。
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放下屠刀，果然能成佛。
你现在倒像个罗汉。”
江星烟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说了句中肯的评价。
尽管不掺杂一丝情感色彩，但还是让霍辞心头温热，眼眶又有了泪。
被阿烟夸了，真是开心。
“阿烟——”
“大小姐！”
霍辞身躯一颤，将还没说出口的话，咽进了肚子里，赶忙低下头去，敛去眼底又将沸腾起的执念。
云淳风目不斜视，径直扑进了江星烟怀中，紧紧抱住了她。
“大小姐，云哥儿好担心。”
江星烟就觉一阵香风扑面，原本清冷的雪山香气，被更浓郁的雨后青竹代替，更加清冽醇粹，沁人心脾。
江星烟怎会不知他的小心思，好笑地捏了捏云淳风腰间软肉，轻声在他耳边笑道：
“就算青竹再香，也盖不住一股陈年老醋的酸味哦。”
云淳风双颊微红，天知道他在山谷中，听到外面传来霍辞声音时，有多紧张。
他索性抱着江星烟不撒手，撒起娇来：
“在大小姐心中，云哥儿已经是陈年了么？”
江星烟被撩拨得心中又软又痒，笑出了声。
“咳咳，江千金，若是再这般下去，不执又要成魔了。”
一旁的无我大师本不好意思开口，但看着眼前的不执周身黑气又渐渐快要压倒金光，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了一番。
江星烟倒是没太在意霍辞，只不过身边还有元溪和无我大师，还是要收敛一些的好。
她用传音入密，给云淳风心中说了一言。
云淳风立马红着脸放开了江星烟，乖巧地立在一旁不再说话。
这一幕看得霍辞更火大了，又不敢发作，只得哑巴吃闷亏——忍着。
江星烟一抬头，发现周围早已围了一圈人，武不改已经趁机救出了被困在地牢里、没有被魔气侵染的人。
那方才两个人的亲昵，岂不是被所有人都看见了。
江星烟的双颊瞬间红若云霞。
“此城已毁，我们去附近的城池休整一夜。
厉少钦不知逃往何处，我们仍不可放松警惕。
武不改，你率人收拢大洛各个城池，扩充队伍，准备下一场出击。”
武不改对江星烟心悦诚服，当即领命去了。
剩下的人都各自找活儿去干，离开眼前三人的修罗场。
就连小丫都被萧十安抱走了。
“小丫乖，别去凑热闹哈。
你看你，夹在中间多尴尬啊。”
小丫摇晃着小揪揪，频频点头：“十安姨姨说的对啊！”
上官寒山对这个阴魂不散的霍辞十分不满，想要冲上去一脚踢开，就被独孤不夜和小米一起架着拖走了。
“人家小两口和外人的事儿，您一个长辈，就别跟着掺和了。”
辛追远远地看了一眼，曾经当做长兄一样崇拜的霍辞，转身就走，没有任何留恋。
是霍辞先辜负了他的信任，他们之间也再回不到最初。
无我大师也想溜来着，可是他还不能离开。
毕竟这座城还没有超度往生，这里的阵眼还需要他来坐。
江星烟和元溪一起给无我大师护法。
霍辞飞到半空，一同诵持往生咒。
江星烟有点担心地问无我大师：“他那个状态，真的可以超度亡魂么？”
无我大师浅笑道：“不执有慧根，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佛性。
他如今介于佛与魔之间，多诵持经文，对他的佛性亦有裨益。”
江星烟点点头：“如此就好，只怕他会成为师父们的拖累。”
半空中的霍辞心头一痛。
他在阿烟的心中就这么不靠谱吗？
整个超度往生法事，整整持续了两个时辰。
虽然是在这座城池布阵，但方圆百里之内，都能得到福佑。
江星烟看着暗沉的天色，轻叹一口气：
“希望他们下辈子，能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吧。”
*
武不改只用了三天，就将整个大洛规整起来。
他们的队伍扩充了一倍不止。
江星烟率领的北芦洲三十人的修仙队伍，整体境界也统一提升到了金丹期。
所有人都斗志满满之时，派出去打听消息的斥候，却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回禀江千金，太子殿下，吴楚之地已经全面沦陷，据说领头那人的军师，就是厉少钦。
这个厉少钦十分狡猾，化名诛仙真人，隐迹藏行。
若非听到他们的士兵偶然闲谈，说起他们的国师当初是被一阵黑烟送来的，我们亦不能探知。
他们已经整顿兵马，冲着一直以来与世无争的圣疆之域开始行军。”
江星烟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怎么不来找我们复仇，反而去啃满是瘴气的硬骨头？”
“拖延时间。”
一直沉默少言的霍辞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让所有人都豁然开朗。
“哼，既然如此，我们就直面锋芒，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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