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脑子没问题
“长长短短人生不过一条路，走走停停笑看风欲静。蓦然回首，在无数个交叉口中，我们都做了选择。不论是否后悔，那都是我们最初的真心。”舒学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一摞分科表。“老师今天站在这里，想告诉你们的就是要从心而来，跟着心走。不要因为学理的专业多就放弃喜欢的文科，也不要因为听说文科好学就放弃理科。现在你们已经站在了命运的第一个十字路口，怎么走都是对的，不要放弃，别怕，即使最后没有做到最好，但也对得起了任性过的自己。”
风吹过她的发丝，就像她来时一样。
“老师会永远成为你们坚强的后盾。”
这话经常灌入耳中，小学毕业，中学毕业，直到现在。
可每次听过，还是会心动，还是会心痛，也许是人之常情吧，即使平时总是抱怨的人，到了分开的时候也会舍不得。
陈旭看着窗外，天已经凉了些，九月的红叶飘在隔着玻璃的窗台上，不自觉的，攥住了手指。
“你学文学理？”周秦小声问道。
陈旭摇摇头，“没想好，还有些日子，现在重要的是月考，先过了这道坎再说吧。”
周秦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他的话，肯定学理。
“学文？”陈红操着一把扫帚冲向陈旭，身上的围裙还没来的及摘。
“我喜欢文科。”陈旭抓住扫帚柄，“妈，您消消气。”
“消气消气我怎么消气？开学前两周把志愿给我改了，飞机票给我退了，现在又跟我说学文，我看你不是想学文，你是想气死我。”陈红生气的扔下扫帚，“算了，想学文是吧？”
陈旭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月考考进年级前十，我不干涉你。考不进就给我消停学理。”陈红丢下这句话，回屋重重的关上了门。
过了几秒钟，门里又穿出来一句“怒吼”：“桌上有饭，自己盛！”
陈旭这才放下书包，把扫帚塞回了卫生间，然后转过身，对上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睛。
“我去！”陈旭吓得不轻，连忙往后退了两步，然后伴随着哐的一声，受伤的手臂撞在了洗衣机上。
“嘶——爸你干啥啊？”
“臭小子，问我干啥，你把你妈气回去了，我晚上不得遭殃？”陈思进瞪了下眼睛，小声说道。
陈旭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胳膊，笑道“爸我觉得吧，你可以！”
“可以个屁”陈思进拉着他回了餐桌。“看看你妈给你做的饭，刚刚还一直念叨，小旭喜欢吃排骨，特意给你炖的。你这回来给她一顿气是个什么事儿啊。”
“说说吧，怎么想的，学文。”陈思进夹了一块排骨塞进嘴里。“以前可没看出来你多喜欢文科。”
“爸，说实话，自从上了高中我就发现我在文科非常的有造诣。”陈旭信口胡谄了几句，也夹了一块排骨，看着排骨，又油然而生一种对陈红的愧疚。
“你小子真能扯，我和你妈都是理科生，你初中毕业物化生全满，前两天物理竞赛培训全校第四，说实话。”
“那就说实话吧，爸，我就是想学文，而且我觉得我学文也可以学得很好，这是脑子的问题，和学科没关。”陈旭抬起头挺起胸，一板一眼地说道。
“真的？”陈思进就差满脸写着不相信了。
“真的，让我学文，给你考进清华！”陈旭笑着说，看来有戏。
“我和你妈商量商量，先好好考试。”陈思进牵起嘴角，端起饭碗回到了书房。
陈旭看着天边一片火烧云，想道，明天大概是个大晴天吧。
附中一般二十七次正规考试，其中有高三的七次调研和三次模考，除了这些以外，最重要的就是高一第一次月考了。
至少对于2019级来说是这样的。
附中这个地方的中考是四市联考，今年刚好轮到本市出题。
像本市出题这种事儿，都说公平，其实不公平。出题老师临走之前留了几道题给自己的学生，本来是比较正常的事情。
但巧就巧在这留下的几道题都成了中考的原题，单拿数学来说，其中就有三道大题让他的学生们得心应手。
就导致19级没有真正招上来足够优秀的学生。
也间接导致了周秦陈旭和严阳这种平时学年前几的大佬中考的失利。
所以附中决定一个月分文理。
根据就是这次考试的成绩。
秋高气爽，适合睡觉。
死到临头，偏偏考试。
“你今天好像有点紧张。”走在铺满落叶的小道上，严阳终于忍不住问道。
“没有啊，我很稳的。”陈旭把一片落在严阳帽衫里的叶子捡了出来。
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但是告诉别人是没必要的，更何况是当事人。陈旭在心底无奈的耸了耸肩。
“但是我紧张，怎么办，你安慰安慰我？”严阳其实知道陈旭的心事，昨晚收拾东西的时候碰巧听见了隔壁妈妈电话的声音。如果用什么来比喻陈红阿姨的怒火，她想，那大概只有《哈利波特》里面罗恩妈妈的吼叫信可以相提并论了。
“啊？”陈旭回头迷惑的看了她一眼“那就别紧张，好好审题，第一次不会考的太难，发挥你正常水平没问题。”
严阳看着他严肃认真但又把担心写在脸上的表情，禁不住笑道“好，那你也是，发挥正常水平！”
铃声响起，万籁俱寂。
陈旭深呼一口气，扫了一眼试卷，一路落笔生花。
中规中矩，挺好的一套卷子。
语文算是旗开得胜，保持惯性，很快就到了第二天下午。
这是最重要的一科，考文综。
要想让陈红不出尔反尔，他能做的就是把文综达到最好，前几天的时间里，他把历届的第一次月考卷都找出来做了一遍，发现附中为了文理分科的时候能让更多的学生学文，会下意识的把文综出的浅一些，简单一些。
换句话说，和初中的水平再高一点就够了，其实不用费什么心思。
最重要的是把两百道选择题耐心的答完。
陈旭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耐心都耗在这上边了。
周秦提前答完了卷子，或者说文综他压根不稀罕答，走廊凉风习习，对此刻的他来说极具吸引力。
周秦抬头看了看表，还有坐在那讲台上的舒学老师，忍不住在心里种了一万株草。
如果不是附中不允许提前交卷，他大概二十分钟之前就不用和那个女人面对面了。
终于，在周秦灼灼目光的注视下，舒学叹了一口气，站起来走到了他身边。
“你答完了？”
周秦没回答，看了她一眼，然后瞅着卷面，脸上写着三个字“不然呢”
“小秦”舒学不小心叫出了小时候的称呼。
周秦猛地抬眼，直勾勾的看向她，还是一言不发。
舒学知道自己对不起他，但周秦的反应仍然让她很生气，他们迟早得聊聊。
她看了看四周还在答题的和已经答完看热闹的学生，想道，但不是现在。
对峙良久，舒学按耐住火气，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答完就睡觉。”
周秦看着她走过去的背影，扫了眼表，挑了挑眉，趴了一会儿，还真的睡着了。
众所周知，附中的批卷速度非人哉。
两天考试，第三天休息，第四天出成绩。
陈旭回到家的时候下起了小雨，看着手里的成绩单，不知道改笑还是该哭，突然想起哈姆雷特在绝望之境喊的那句话。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陈旭硬着头皮，爬了上去。
一进门，就迎来了四重目光的扫射。
陈旭把分数条递给了近处的陈思进，对面的陈红一脸阴沉。
“哎呀，别哭丧着个脸了，孩子这不考的挺好的吗？”陈思进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这学年第七呢，你看看你看看”陈思进把分数条递给了陈红“物理九十六，学年第三，不愧是我儿子。说吧，有什么想要的，老爸都满足你！”
看着陈红的表情缓和了下来，陈旭拿起桌边的杯子轻抿了一口水。“我想学文。”
气氛突然又降温到了零点。
“我真想学文。”看着陈思进收起来的笑容和陈红依旧阴沉的脸，他忍不住又说了一遍。
“我考到年级前十了，不是说不管我吗？”
餐桌上的灯一闪一闪的，家里突然就很安静，只剩下楼上小孩子打闹的声音。
陈旭突然觉得楼上那个小孩儿好吵。
也许只有几分钟吧，但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陈旭无奈的低下头，站起身，准备回房间，耳朵里突然传来了陈红的声音。
“陈旭啊，”陈红选择了示弱，“你想学什么是你的自由，我和你爸也商量过了。如果很喜欢文科的话就去吧，我看你”
陈红沉默了一晌，然后继续说道“我看你文综学的挺好的，二百九，很高的分数再接再厉。”
陈思进听见老婆这么说了，也松了一口气。
“对对对，你妈说的对，再接再厉嘛，别辜负了自己的青春就行，文理不重要。”
陈旭一脸震惊的转过头，看见父母已经站了起来，诚恳地看着他，一时间，眼眶竟有些发酸。
“谢谢妈！”他背着包回了房间，听见父母在外面也笑了起来。
好像朦朦胧胧间听到陈思进嘀咕道“这臭小子，就知道谢你，都没把我放在眼里啊”
二十一班是舒学带的第一个班，由于周秦年级第五和陈旭年级第七的优异成绩，再分班成了文点。也因此，二十一班被拆了。
同学们哭着道别这只有一个月的友谊，尽管没到生死之交的地步，但也是一起升上死亡高中的第一批战友，看着战友们一个个背着炸药包离开的模样，几个感性的女孩儿哭了起来。
但是陈旭现在不在。
“陈旭！你给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学文！”物理老师杨世杰喊道，他更生气的是，整个办公室都知道这个消息，而只有他——陈旭的直系师父！在分班当天才知道。
“好了老杨，不就损失了一个学生吗，继续培养呗。”旁边的老师笑着解围说。
陈旭低着头不说话，眼睛却悄悄向上瞟着杨老师的神情。
“就是的，走都走了，害，反正你以后不还是教六班吗？”
“我气，我”杨世杰气到说不出话，最后只能拿着卷在一起的物理书重重地锤了一下陈旭。
“好好给我学物理！”
“哈哈哈哈哈哈哈”办公室里笑成了一团。
陈旭终于敢抬起头，笑道“好的杨老师，我还会继续学物理的！之所以没让别的老师告诉您就是怕您太生气，但现在好像”
陈旭眯着眼睛看着杨世杰。
杨世杰被这表情堵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才憋出一句“好像什么好像，我还是生气！别笑了！赶快回去收拾东西！”
周秦那这一本竞赛题站在办公室门口，听见里面的对话突然停住了脚步。
陈旭学了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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