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年轻将军的清越嗓音在殿中回荡,居于凤椅的吕帝却显得兴趣缺缺,甚至一度闭上了眼,似在养神。
二十年前大吕与毗邻的雁国在争战多年死伤无数后终于休战,以涣河为界互不再犯,促成此事的就是当今圣上。今年涣河因积雨改道,流入雁国境内。若以河水为界,有大片土地算做大吕之地。雁国遣了使臣,扬言当以二十年前所划河道为界,否则便要陈兵涣河。
见吕帝闭眼,便有臣子暗自思忖,莫不是这位当年领兵踏遍山河的帝王终于年暮,不复当年峥嵘心境了?
那臣子微微抬头还想再头瞧一眼,吕帝突然睁开眼,忙将头低下了。
吕帝漠然俯视四周,低声问殿内的文武百官:“众位爱卿觉得如何?”
蔺承安刚刚才将边关之事禀明陛下,见吕帝开口问意见,便要开口,谁知正要开腔,便看到旁边先母的老友给她使眼色,以为是要长辈们先言的意思,只好将话吞了进去。
见无人答话,头发花白的老臣首先开腔:“臣以为,当年既盟誓以涣河为界,就该守约以涣河为界限,河道再如何变,也该以河为准。她们提的要求绝不可能答应!”
另一个臣子附和道:“臣附议!当年是以河为界,当然是以河水为界,而非以河底为界。光有泥土,还算得了河么!”
其他众臣们也纷纷附和,七嘴八舌说当以河为界。
“这是自然。”吕帝提高声音截住话头,缓缓扫视一遍低头的众位臣子,“雁国派了使臣,扬言要陈兵涣河,诸位觉得应当如何呢?”
先前动动嘴皮还能附和几句,眼下提到出兵之事却无人敢截话头,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得揽了这可能要命的差事。
偌大的大殿个个噤若寒蝉,蔺承安终于忍不住,抬头望向端坐凤椅的帝王,朗声道:“雁国失信在前,威胁在后,分明是没将我大吕放在眼里!臣愿领兵驻守涣河,卫我国土!”
“好!很好!”吕帝没看斗志昂扬的蔺承安一眼,话锋一转,“你有这份心极好!”
蔺承安年少丧母,自幼被养在京中,听着母亲的辉煌战绩长大,一直对报国心驰神往。眼下被皇帝当着文武百官夸奖,更觉热血沸腾。
没上过战场的少将军没听出来,路太师却是听出了言外之意,于是给一旁站着的户部尚书使了个眼色。
户部尚书忙禀道:“今年因雨水延绵涣河才改的道。可不光北境雨水丰沛,江南的雨水更是滂沱成灾啊!河湖盈溢,这救灾的银子也是流水般花出去。战事并非一朝一夕的花费,经年累月的开销可不是小数目!”
听户部尚书如是说,蔺承安便有些急,想要开口陈情。
旁边的老臣先前没用眼色拦住她,索性悄悄伸手拽住她的衣袖,几不可闻地摇了摇头。
这位老将是母亲生前嘱咐一定要听从的人,蔺承安于是忍住没开口。
吕帝不知为何,竟又闭上了眼,摆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放空样子。
其他人见吕帝没有反驳也大胆发言,道:“雁帝昏聩,贪腐横行,又碰上水患,据说已是怨声载道民不聊生,此次大抵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是啊!雁国的国库亏空,怕是连军饷都挤不出多少吧?”
“使臣嘴再硬,不过是故作姿态,给百姓们看看罢了……”
“嘴上功夫厉害,实际根本不想也不敢打吧!说的再多,不过是给议和铺路而已。”
底下讨论得越发热闹,便不时有人看向太子和二皇女。谁知这两位竟也和闭目养神的皇帝一般,仿佛充耳不闻。
众臣本以为吕帝的意思是要议和,谁知说了半天吕帝还是没反应,不由心中惴惴,渐渐都闭嘴了。
等殿中重回寂静,吕帝睁开眼缓缓起身,语气森冷:“个个都说要议和。吕雁之战不过二十余年,诸位便都忘了当年的腥风血雨么?是承平的好日子过了太久,连骨头都酥软了?”
吕帝越说越严厉,底下的众臣子也越听越心惊,个个连大气也不敢出。
蔺承安却听得心潮澎湃,直想上前一步,跪求陛下准许领兵应敌。
刚要张口,吕帝突然一挥袖子,厉声道:“退朝!”说完便大步离开了。
臣子们安静离开大殿后,一直站在原地的凤北骄和凤北研果然听得宫女宣旨,要她们前去祥心殿。
两人一路无言,入殿之后居然看见吕帝又在闭目养神,不免有些讶异。
吕帝自亲政以来,于政事无一日停歇,可谓是夙兴夜寐,殚精竭虑。怎么今日竟频频出神,实在反常。
等两人行完礼,吕帝开门见山问:“你们觉得此事如何?”
作为太子,凤北骄首先开口:“儿臣认为,雁国不会出兵。今年水患泛滥,雁国不少被盘剥多年的百姓更是艰难,民怨沸腾。若是陈兵与我大吕交战,时日一多,恐怕雁国境内便要生乱。”
“继续说。”吕帝揉了揉额角,还是没睁眼。
凤北研微微上前半步,朗声接着道:“儿臣也以为雁国不会出兵。”
凤北骄不动声色瞧了趁着说话挪到和自己平齐位置的妹妹一眼,没想到她这次竟没有竭力和自己唱反调。
“除了无粮无银,雁国也无将可用。雁帝在五年前怀疑前太子意图谋反,将与前太子交好的两位将军一并斩首。军中不少人受了牵连,疏于军纪良久。若是贸然出兵,必定讨不了好。”说完,凤北研目光灼灼看向吕帝。
吕帝蓦然睁眼,平静将二人扫视一遍,问:“不会交战的理由听了许多,你们的意思是她们不会派兵过河?”
“兵还是要派的,只是不知会派谁出战。”凤北研抢先恭谨答。
吕帝不置可否,接着道:“雁帝膝下共有四女,除了已故太子,还有三个成人的皇女。此次出兵最积极的是三皇女,你们可知为何?”
两人作势思考,皆垂头道:“儿臣不知。”
“再如何兵不成兵,将不成将,雁国也是建朝一百五十余年的国度,要出兵三十万人怎么也拿得出手。且这些兵士,必定是除了皇城侍卫最精锐的兵士。只要能授命领兵,就能手握这三十万精兵。”吕帝缓缓看向眼观鼻鼻观心笔直站着的两人,“据说,雁帝旧疾缠身,似乎光景不大好了。你们觉得,三皇女可会出兵?”
“不会。”没等姐姐回答,凤北研回道,“既只是为了掌兵,她没必要出兵自损兵力。”
“还有呢?”吕帝问。
凤北研闭了嘴,看向凤北骄,凤北骄稳了稳声线,回道:“儿臣也这般想。”
“三皇女一旦出兵,与我大吕陷入战事,雁帝若是驾崩,她在边关奔忙不及,朝中事务由姐妹操持,帝位即失。所以她必不会出兵。”
“母尊英明。”两人齐声道。
吕帝冷冷道:“这些消息你们也知道,是真想不到还是假想不到?”
两人都有些心中发寒,雁国先太子死后,并未再立皇储。三皇女显然是想趁此机会夺了兵权,既赢得民心,又能趁着雁帝病重夺下皇位。但这话是万万不能在吕帝面前说的,实在大逆不道。
吕帝向来多疑,却从未明面上这样多言过。今日突然这般说话,倒有些奇怪了。
凤北研的背心渗出一些汗,余光瞥见姐姐面色也有些青白,俱是心下一沉。
没等两人憋出什么话,吕帝下了逐客令:“虽打不得,但总还是要往涣河增兵布将。今日朕有些乏累,你们先下去,明日与众将再议。”
两人分别行完礼离开,凤北研正要出门,心中一荡朝吕帝看了一眼,竟见母尊似乎没发现自己回头似的。
回宫后,凤北研派了人去问吕帝这些日的行踪,竟听说这位向来不算沉迷男色的母尊近日转了性,天天宿在瑶菲宫中。
那瑶菲本不怎么受宠,前两日母尊偶然在他宫中,正好遇见他病了。许是病重模样惹人怜爱,母尊不仅请了太医连夜前去诊治,还一下朝就赶去陪同。
凤北研问那太监:“瑶菲得了什么病?”
“小的不知。太医院口风也紧得很。”小太监斟酌着道,“不过仿佛是什么疑难杂症,虽探不出消息,太医们个个如临大敌,想必不会是小事。”
这当然不会是小事,瑶菲极可能是个幌子,真正病的恐怕是不想大权旁落的母尊才是。并且还是了不得的大病,一但被知道便会生出动荡。
让太监离开后,凤北研朝太子府的方向看去。也不知她这位姐姐的命数,是雁国废先太子,还是那筹谋领兵的三皇女。
说是明日再与众位将士讨论,谁知当晚吕帝便下了旨意。要各地将士尽快集结,由太子领兵即日出发。
无所事事许久,突然听闻太子要去边关出差,可能数月都不能回来,段小南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坐起来,问道:“真的?”
如芝眉飞色舞道:“那还能有假?!宫里虽还没传开,但我今日去其他院子闲聊,发现府里已经开始准备出远门的行李了。”
“等等!”段小南反应过来,“太子不会有危险吧?毕竟是带兵打仗呢!”
“不会!”如芝笃定,“人人都说不会真打,只是燕国太过嚣张,太子殿下要领兵挫挫她们的锐气,扬我国威!”
“那万一呢?”
“二十年前,我大吕就御敌千里之外,现下燕国内政荒废,更加不是咱们的对手!”如芝不以为然道。
“太好了!总算能放开玩了!”段小南拍拍如芝的肩膀,“你再去打听打听,最好能知道太子什么时候回来。”
“好!”
段小南想到即将到来的好日子跃跃欲试,太子长时间不在,府里的下人必然慢慢懈怠,他们就更可以做些有意思的事了。
这些人天天在驸马寝殿晃来晃去,连门柱都要早中晚擦三遍!来往的人多,他和如芝如兰也得端着架子,做出符合身份的事。若这些人开始偷懒,自己岂不是大白天也能开着门瘫在沙发上了?说不定还能趁机写话本子!
“成了亲还这般贪玩,成何体统!还说什么了?”凤北骄将边境来的加急奏折放下。
“如芝这两日还打听您什么时候回府。”木欣据实相告。
“边关路远,传讯回来至少要十日。”凤北骄打开一本密信,“这么着急知道,就跟着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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