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凤北骄迅速朝旁边一滚，堪堪躲过。
铁锤落下重重砸在床板上，发出“砰”的一声。
凤北骄不由后怕，若刚才没有躲过，这一锤下去长时间的练习功亏一篑不说，还有暴露的风险。
木欣也吓了一跳，凑到凤北骄跟前急忙问：“您怎么样？”
凤北骄黑着脸起身，道：“本宫无事。”
他真是小看了段小南，本以为他再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自己都不会诧异，没想到再次着了道。
不过这样一来，先前的一些怪异之处也有了解释，段小南刚入宫时，既勾引又疏离，当时还以为他是因为凤北研的任务，不得不做，却心有芥蒂。
后来……凤北骄想到段小南多次在自己面前羞红脸，怪不得他明明动了心，却还是跟从前一样不靠近，原来是生有隐疾。
至于总是没大没小，凤北骄有些无奈，据说他自幼时从鬼门关捡了一条命回来便性情大变，再加上家里人的溺爱，长成了这个无赖样子。
凤北骄没了心情再练，等换好汗湿的衣服，接着问：“另一个方子如何？”
木欣回道：“属下派人问了三个大夫，都说不知。只能看出来于身体无损，具体做什么却难以判断，大约是什么偏方。”
“偏方？”
“是。属下要多问问么？”
“不必。”凤北骄思忖片刻，“眼下当务之急是边防。等兵马集结完毕，蔺承安会带兵来此。在此之前，本宫需得将边关一应事务了然于胸。可……”凤北骄顿住了。
“怎么了？”木欣问。
凤北骄皱了皱眉，“今年雨水多，收成必定大幅减少。新粮未下，旧粮吃紧，若真打起来，粮草难以及时补充，本宫总觉得不太踏实。”
“陛下不是断言雁国不会来犯？”木欣不解。
“话虽如此，凡是总有个万一。无论如何，先按战时准备。宁安府的粮草可以不动，但需得摸排清楚。边关不少人是路太师门生故旧，近日可有异动？”
“未有。”木欣又问，“那驸马那边？”
“他如今身在内院，难与凤北研联络。此时无事，他必定常去搜罗各种吃食，你派人仔细盯好，若是与人联络，及时通报于我。”
上次他在马车上假意睡眠，将写了与凤北研有关官员的册子故意放在书桌上，段小南果然借机查看。此时前往边关，盘根错节，需得徐徐图之。
“驸马若是和旁人过分亲近，属下是否需要阻止？”
“不必。照常就是，不过这里毕竟不是京城，鱼龙混杂，盯他的人需得护住他的安危。”见木欣看着自己，凤北骄又解释一句，“本宫是为了将计就计，让他以后能不经意放出本宫想让凤北研知道的消息。护他周全，是为了以免打草惊蛇。”
“是。”
宁安城内平静而繁华，凤北骄呆了几日处理公务，还是没等到蔺承安的消息。正有些心焦，竟听说蔺承安带领军队直接往涣河上游去了。
涣河上游河道狭窄，若要大规模过河，一般都得从上游坐船。倘若两军都在上游对峙，离开战便不远了。
凤北骄问前来报信的兵士：“不是说好这两日在此处汇合么？她怎么直接走了？”
兵士回道：“属下不知。据说是接到了一封急信，蔺少将军便急忙走了。”
“什么急信也没说？”凤北骄心下狐疑。
兵士道：“蔺少将军没跟人说。”
“除了兵马，粮草也一并带去了么？”凤北骄问。
兵士点点头，回道：“目前凑齐的粮草一并带去，还没筹措到的正在路上。”
“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等人出了门，凤北骄吩咐木欣，“蔺承安很可能是中了计，传令下去，即刻拔营。你再派几个人过去，日夜兼程，务必要追上她！”
正在午睡的段小南被从睡梦中叫醒，揉着眼睛问如芝如兰：“怎么了这是？怎么突然这么着急？”
如兰道：“殿下说即刻出发，我们也不知怎么回事。”
段小南心中一个机灵，不会吧？不会打起来了吧？他可不像掺和进战争啊！
这也太恐怖了！
“我能不能不去啊？”段小南问如芝如兰，见两人神色也有些紧张，心里明白问他们没用，于是迅速穿好衣服，“我去见太子。”
出门刚要询问，段小南就被告知凤北骄已经带着兵士出发了，让他跟着亲卫队前去。
没办法，段小南只好不情不愿上了备好的马车。
不像来时那般行进，马车速度极快，颠得段小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再加上心情紧张，更是恶心不止。可这回根本连下马的功夫都没有，只好在车上忍着难受解决。
疾驰到深夜，段小南被搀扶着下马，领入军营主账。
凤北骄正和木欣一道看地图，听见声音连头都没抬。
段小南有气无力喊了声：“殿下。”
凤北骄闻言抬头，眼瞧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皱眉问：“你这是怎么了？”
见凤北骄这表情就知道这人此时不太耐烦，段小南尽量和缓道：“殿下，边关事大，臣且也跟着不大好吧？”
“那你想在哪里？”
段小南想了想道：“臣且还落了不少东西在宁安城，就在那边等您行么？”
凤北骄面无表情走到段小南跟前，将他汗湿的额角和苍白的脸颊都打量了一番。
才有人来报凤北研此次派了不少暗探跟过来，段小南就说想留在凤北研势力无孔不入的宁安城。究竟是真的身体不适，还是想通风报信，甚至里应外合？
“三天便到，你且忍忍。”
段小南脸都要绿了，开什么玩笑？他今天把苦胆都要吐出来了好吧？
见段小南不答话，凤北骄又道：“本宫记得，前几次你身子不适，不过歇了一晚，便好转不少，甚至胃口更甚从前。”
段小南心里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吐得胃都快甩出来，可不是更得多吃点补充体力？怎么能因为这样，就觉得自己能扛过去呢？
像是没瞧见段小南脸上一块红一块青的脸色，凤北骄指了指旁边的偏室，“驸马也早些歇着吧，明日天亮就要出发。”
段小南捏紧手，还想再争取一下，正好和凤北骄对上了眼神。
上次争吵后他们像是互有默契，尽量错开未曾见过面。段小南这才发现这人短短几天居然又瘦了一圈，还晒黑了，眼眶也红着，勾着红血丝。当下便有些心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赶，凤北骄作为主帅压力肯定特别大，还是别给人添堵了。
再怎么样，堂堂太子殿下也会护得驸马的安危吧？
想到这儿，段小南郑重行了一礼，刚要往偏室过去，没忍住回头说了句：“您也早些歇着。”
凤北骄本已将头低下，闻言看过去，只瞧见一个有些虚弱的背影。
木欣见他眼睛一眨不眨，以为是眼睛不大舒适，仔细看了一眼，然后道：“您要不早些歇着，眼屎都出来了。”
“本宫说过，这叫眼眵。”凤北骄拿出一块帕子轻巧擦去，冷声提醒。
“是。”
关上门前，段小南正好瞧见灯下的两人对视，凤北骄脸上似乎还漫上一层绯色。不禁在心里“喔”了一长声，都这种情况了，还能见缝插针浓情蜜意。
啧啧啧！
第二日，幸福睡去的段小南神清气爽起来，正要上自己那辆马车，突然被告知今日可以乘坐凤北骄的马车。
虽然不太想面对天使面孔封建心灵的凤北骄，一想到没准能近距离看美人恋爱养养眼，段小南欣然上了马车。
边关的路自然更是崎岖，段小南不知为何，竟觉得比上次坐马车平稳了不少，于是小声和如芝如兰嘀咕：“感觉我习惯了些呢，都没那么颠了。”
这话正巧被一旁的木欣听见，“唰”地把头转过来，眼睛似乎都比平时大了一圈，“您觉出来了？”
“什么？”段小南被突然亢奋的木欣弄得有些懵，“觉出来什么？”
“上次您赐的弹黄，属下找人仿制了些安在马车下头，便没那般晃荡了。”木欣解释。
段小南瞪圆了眼，他搞出来的这些东西，都是上辈子现成见过的，充其量只能模仿。没想到木欣这么厉害，还能根据特性创新。这要是在现代，木欣没准是个发明家什么的！
“哇！你可真厉害！”段小南真心实意赞叹。
凤北骄听见动静，发现段小南又想跟木欣套近乎意图获取消息，咳嗽一声道：“木欣，本宫的册子呢？”
木欣于是回到凤北骄跟前侍候，将册子从一堆信中抽出来递给凤北骄。
马车勾起了段小南的回忆，不禁有些期望能再搞几本书看看，没忍住眼巴巴朝凤北骄多看了几眼。
察觉到段小南殷切的视线，凤北骄明白这人在宁安城大约是与凤北研联系上了，想从这里套些什么，却搞得这般明显。
窗外风声阵阵，竟是又要落雨的天气。
打着旋儿的冷风从窗柩滑入，掀起桌上的书页，哗啦啦响个不停。
“段晓楠，你来帮本宫整理一下。”凤北骄开口。
段小南立马站起身，走到桌前问：“您是要把这些放在哪里？”
凤北骄指了指旁边的楠木书柜，“分门别类放入便是。”
段小南依言将桌上被风吹乱的书信和书籍一个个整理好，摞在一旁，一边没忍住偷瞧凤北骄是不是还有什么好看的书。
凤北骄余光瞥见段小南眼珠子乱转，漫不经心问：“你身子好些了？”
“嗯？”段小南反应了一下才道，“好些了，您的马车就是好，不容易晕。”
凤北骄将手上一本折子递给他，道：“那你往后都来这个马车吧。”
“多谢殿下！”段小南真心实意感谢。
第二日段小南再上车时便有些欣喜，还带了不少零食。
凤北骄闻见各式混杂的香气，道：“胃口如此，看来你的身子已经大好了。”
段小南假装听不懂凤北骄对吃货的惯例嘲讽，感谢道：“托您的福。”
雨中路途泥泞难行，段小南边磕松子边磕糖，心里美滋滋，甚至给她们想了不少情节。等日后顺利逃走，这些个素材没准用得上。
傍晚时分，凤北骄掀开帘子朝早已黑沉的天空看了一眼，皱眉问木欣：“即便雨天难行，也该快到藩镇，怎么似乎越发荒凉了？”
木欣道：“属下出去问问。”
谁料还未开口让车夫停下，突然传来一声马嘶声，接着是重物坠地的声音和群马的慌乱嘶叫声。
凤北骄和木欣飞快对视一眼，霎时便抽出了随身携带的佩剑，又快速将一旁挂着的盔甲套上。
虽然此时此景真的太帅太登对，段小南却根本顾不上了，因为外头已经起了不小的厮杀声，混杂着风雨，更显得无比渗人。
而且，他和如芝如兰除了身上的坚果，什么防身的都没有啊！
瞥见鹌鹑一样缩在一块儿的主仆三人，凤北骄将一把匕首扔了过去，随即便和木欣掀开帘子一同出去了。
外头伸手不见五指，凤北骄和木欣提剑杀了几个扑上来的人，便听见队伍里有人喊：“大吕太子在车里！”
这下场面更加混乱，喊杀声震天，众人一齐朝车驾涌去。
凤北骄见状夺过身旁亲卫的弓箭，一箭堪堪擦着马屁股射去，这下群马愈发疯癫，直接闷头狂奔起来。
凤北骄明白自己的队伍出了叛徒，将行踪泄露给雁国，甚至带路的人也是叛徒，此时连身在何地都不能确定。自己有三千亲卫，却不知对方究竟有多少人。黑灯瞎火，连是敌是友都看不清，如何能够反击？
此时人群中突然一声惊呼：“前面是悬崖！”
凤北骄用剑挑开一具扑上来的身体，便要骑马往那头赶，被木欣一把拉住：“您不能去！”
这些人摆明是冲着太子来的，若是有个靶子把火力引开固然是好事。
凤北骄没说话，拉紧马头往马车的方向赶去。
眼看阻拦不及，木欣朝另一个方向大喊一声：“保护好太子！”
此言一出，黑暗中的人群立刻呼啦啦往那头赶去。
段小南被癫狂的马车颠得七荤八素，刚缓过神就听到有人喊：“前面是悬崖！”
如芝如兰已经被吓傻，段小南怎么也是看过电影见过世面的，当机立断钻出车厢。
马夫早已不见，数匹惊马在一旁漆黑中狂奔。两边的植物越来越少，恐怕真的要到悬崖边上了。
段小南一手扶着马车，一手用匕首去割连着马匹的绳子。
那绳子自然是用宫里最好的手艺造的，十分结实。不过还好凤北骄给的这把匕首也不凡品，段小南头一次明白削铁如泥是个什么情形。
快速割开数根绳索后，不辩前路的数匹骏马四散开来，马车终于慢了下来堪堪停住。
段小南惊出一身冷汗，将浑身发抖的两人拽下马车，借马车上的一点灯光才看清，此时马车距离悬崖不过数尺。
此时追兵已到，几个拿刀的黑影冲了上来，缓过神的如兰眼疾手快冲上去，挡在段小南面前。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黑影问：“太子没事吧？”
已经脱力的段小南几乎被吓瘫在地，还好是自己人。
还没吭声，后面又冲上来一群带着杀气的黑影，显然不是善茬。
拿刀的兵士与之缠斗起来，雨中渐渐有血腥气弥漫，段小南抓着太子临走给自己的匕首，蓦然沉静下来。
他已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能在这个世界过这么久锦衣玉食的摸鱼好日子，算是死而无憾。不过敌方要是想伤害自己身边的人，得先问问这把匕首。
凤北骄带着几个亲卫赶到崖边，在一片混乱中却辨不清段小南的身影。此时一道闪电划过，凤北骄终于瞧见黑暗中的一点光亮，是匕首上的一颗宝石。
他纵马朝匕首的主人跑去，将人从地上一把捞起拽上马。
段小南被拎着后脖领子快速掳上马时还愣了一下，甚至想要拼命，不过闻见那抹几乎被血气掩盖的熟悉气味很快安静下来。
“您来了！”段小南几乎要喜极而泣。
而方才的闪电也让敌人确认了目标，立马便有几个黑影调转武器冲了上来，凤北骄一手拽人，一手舞剑，即便有亲卫的掩护也渐渐难以抵挡。
这时突然一个拿刀的人将刀甩出，砍断了凤北骄座下马腿。
凤北骄与段小南一齐重重从马上摔下，滚了一身的血泥。
似是老天爷想将污浊的血气冲散，雨势又开始变大，连眼睛都难以睁开了。
凤北骄拉着段小南且战且退，往群马所在的地方挪动，试图找匹马杀出重围。
此时远处声势渐大，是木欣带领亲卫部队赶了过来。
杀手们眼见任务要失败，竟将手中的刀齐齐扔向马群，刚刚才镇定下来的群马再次受惊奔腾，将凤北骄和段小南冲开。
手脚发软的段小南在泥泞中滑倒，好容易从泥巴中爬起，刚把眼费力睁开就看见一个黑影冲了过来。
被撞得连连后退几步，段小南发现这人居然是太子，正想问问这人是否受伤，段小南的心几乎停跳。
脚下怎么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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