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妈妈无意提起的八卦扰得舒樱心烦意乱的，直到中午休息，她坐在食堂仍是一脸的惆怅。
在第n次叹气后，她低头瞥了一眼被筷子戳烂的荷包蛋。
此时，一双白皙又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她眼前，修长的食指微弯，在桌子上轻轻地叩了两下。
沈律珩边坐到她对面，边问：“想什么呢？”
“没什么。”舒樱不自然地耸耸肩。
沈律珩皱眉，“妇产科的事情很多？”
“还好吧。”
“那……是主任说你了？”
“倒也没有。”
沈律珩目光下移，落在了她盘子里千疮百孔的煎蛋上，“那你这是……”
“哦。我就是喜欢这么吃啦。”舒樱低头，一手端盘，一手拿着筷子迅速将荷包蛋扒拉进嘴里，她匆忙咀嚼下咽后，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看向他，“真没什么事，就是觉得有点累了。”
“有什么事，你都可以跟我说。”
“嗯。我知道。”
舒樱答应得很快。
可是她心里清楚，这件事是没法告诉沈律珩的，她甚至能猜到他听到这件事的反应。
或许他真的不在乎这件事是否会影响评定，可舒樱不能不在乎，尤其是在她看过妈妈为了主管药师评定填写的一堆材料和考试后，她更能体会升职称的不易。
“沈律珩，你什么时候进行职称评定呀？”
“嗯？”沈律珩没想到她会关心这个问题，愣了几秒，回道，“下个月月初吧。材料已经交上去了，现在在等科室的一轮审核。”
舒樱掰着手指头小声数道：“那就还有十二天……”
“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了？”沈律珩拿起她斜放在餐盘边的筷子，从她的盘子里夹了一朵西兰花，他的动作流畅自然，倒是舒樱偷偷红了耳廓。
她支支吾吾地说：“就……升职称挺难的吧？评定是不是除了能力，还要看其他的呀？”
“嗯。算是一个综合的评定吧，可能也会参考一点患者投诉和生活作风吧，当然主要还是看能力。”沈律珩笑了笑，“但还好，我还算年轻，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嘛。”
“那下次还不行呢。多考一次也挺麻烦的。”舒樱托着脑袋，一脸的哀怨，仿佛沈律珩被刷掉已经是板上钉钉一样。
沈律珩没能听出她话里的含义，只当是对医院职称考核的普通吐槽。
“你呀你。还没正式进医院工作呢，就开始考虑这么多了嘛。船到桥头自然直，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也强求不来。”
说着，他的身子往前探了探，伸出的手将要落到她脑袋上的前一刻，却被她一个侧身躲开了。
沈律珩的手悬在半空，尴尬地在空中划了一圈后，又收回了口袋里。
他眼眸半阖，低头看着手里的豆奶，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隔了一会，他稍稍平复了内心的小小失落，才将手里的豆奶推到她的面前，“喏，刚刚经过小卖部，看到你常喝的这个牌子出新口味了呢。”
舒樱眼睛一亮，有些惊喜地收下那盒豆奶，“你竟然还记得。我之前看到广告就想买了，但是每次来食堂又都忘了。”
“当然了。你的喜好我都记得。”
沈律珩的体贴是‘润物细无声’式的，体现在日常相处的一点一滴里。
因为他的细致，才让这些微不足道的琐事也变得有意义。
舒樱盯着眼前的豆奶，忽然陷入了沉思。
无论小时候，还是现在，她似乎总是躲在沈律珩后面，享受他保护的那个。
可这不是她理想中的关系。
想到这些，舒樱有点难过，也明白了当初沈律珩面对自己告白时候的犹豫不决。
原来他和自己在一起，要面对的麻烦事有这么多。
她撇嘴，看着餐盘里的剩饭顿时没了胃口，“我科里还有点事。先走了。”
“嗯。下班我去接你？”
“你也挺忙的。而且我就住在医院的宿舍，那么近，不用特意来了。”
“行吧……”沈律珩瘪嘴，声音小小的，带着些许委屈，他能觉察出她的失落，可猜不到原因。
他的目光一直跟随着舒樱，直到她离开食堂后才转过头，他看到他特意买给舒樱的豆奶被落在了桌子上，“怎么回事，怎么冒冒失失的。”
—
舒樱回到科室，几个实习医生正围在外出学习名单前议论。
其中一个同学看到她，立刻朝她招手，唤道：“樱樱，快来。这次去嘉禾市的培训，主任安排你和程医生一起去了。”
“真的吗？”听到这个消息，她有些讶异。
舒樱像一支离弦的箭，迅速弹到了公示栏前，她的食指压在名单左侧慢慢下滑，看到自己名字出现在名单最末，原本灰蒙蒙的眼睛，又重新亮了起来。
参加这次宣讲的除了各科专家，还有国内几个有名的医疗团队，是一次很难得的学习机会。
和舒樱竞争这次外出培训名额的还有另一个男同学。
无论是实习情况还是在校成绩，二人都不分上下，再加上他跟的带教医生就是妇产科的主任。
他本以为自己是胜券在握，没想到在上一轮的实习中，林主任把唯一的优秀评定给了舒樱，这使得他在这一次的评比中瞬间矮了一截。
现在看到名单，男生心里更是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难受。
他的嘴瘪得好像一只鸭子，酸溜溜地嘟囔道：“樱樱的运气可真是好啊。在急诊科，沈医生就一路保驾护航的，最先上了手术台，又拿了优秀。”
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直接否定了舒樱的所有努力。
她瞪大了眼睛，两手叉腰，厉声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最清楚。”
“我清楚？我当然清楚。那次高医生坐门诊，要不是我提醒拍ct，那个病人就因为诊断不及时而延误治疗。我没记错的话，那次你也在，你这么厉害，你怎么没发现不对？”
“你……”
“哦。还有我们出科时，你分管的病人的病程记录还是我帮你整理的。”
“那……那又怎么样？”男生因为她的一连拆台，显得有些心虚，声音都变小了一些，“没有沈医生，你怎么可能那么早有机会上手术台？”
因为有成绩，舒樱说话也更加有底气，她踮起脚尖终于和那个男生的视线处于一个水平线上，她扬起脸十分自信地问道：“不是我。难道是你吗？”
他们的一番争执，一下子引来了更多的病人和护士的围观。
男生咽了口唾沫，揪住她和沈律珩的关系不松口，“那还不是因为你和沈医生早就认识，这些都是他在帮你。哪怕现在你在妇产科，程医生都是看在沈医生的面子上，才会这么照顾你。”
“你、你、你！”舒樱指着他的鼻尖，被气到语塞，若他只是质疑自己也就罢了，可他竟然还牵扯进了沈律珩。
舒樱深知愤怒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被情绪冲昏了头脑，丧失理智。
她努力压制下自己的怒火，用极为平静的语调，冷冷说道：“我和沈医生是早就认识，但他并没有因为这样就偏袒我，这一点你问陈楠和叶子明，他们最清楚。我和沈医生就是正常的实习生和带教医生的关系。如果你对出科时的优秀评定有异议，我们现在就可以去问林主任。”
舒樱往科室门口走了几步，又伸手比了个‘请’的手势，“走吗？不满意，我们现在就可以去问问。”
男生满脸尴尬地站在原地，他两手紧贴裤子，咬着唇不知该如何回应她。
旁边的护士长见了，赶紧出来打圆场：“哎呀。你们本来就是同学，还在一个科室实习，按道理说应该多加配合才是。这个学习机会嘛，以后还会有的，表现好的自然就轮到了。”
其他同学也附和道：“是呀，是呀。有什么事，好好说。别一上来就这么大脾气。”
舒樱撇嘴，她不想就这么算了，因为沈律珩马上就要参加职称考核了，任何对他不利的言论都触碰着她敏感的神经。
她拉住那个男生，低声道：“你有意见尽管冲我来，但不要把沈医生牵扯进来。”
男生不过大脑的话只是贪图一时的口舌之快，没想到引来了这么多围观的人，碍于面子他只能硬着头皮和舒樱争论下去。
人总是这样，对自己的努力铭记在心，对他人的刻苦却熟视无睹。经过刚才的一番辩白，男生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他主动和她道歉和解道：“嗯。我知道。刚才是我的错，以后我不会再说了。”
舒樱点点头：“嗯。希望你说到做到。”
护士长看到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有所缓和，稍稍松了一口气，她挥手驱散围观的病人，“都回病房去休息吧。一会我可要去查房。”
舒樱不知道刚才科室里发生的一切，都被站在门外的沈律珩看在眼里。
舒樱坐在食堂角落叹气的失魂落魄，在这一刻，他终于找到了原由。
一但公布了他们的关系，那么她的所有努力和成绩，不仅会被质疑，还会引来这样的无端猜忌。
这是沈律珩始料未及的。
他握紧了手中的那盒豆奶，已经踏进妇产科的脚又收了回来。
沈律珩靠在墙边，心里乱成了一团。
一个护士恰好从食堂回来，看到门口站着的他，好心问道：“沈医生？你是要找谁吗？我帮你去叫。”
“没事。不用。我……只是路过。”
“哦……”护士点点头，她心里疑惑，却又不好意思再问，走进科室前，瞧见他手里拿着的豆奶，忍不住说了一句，“呀。这个牌子出新口味了呀。”
沈律珩怔怔地问：“你喜欢？”
“还行吧。我看小舒医生常在买。”
“给你了。”
“啊？”
沈律珩不等她提问，直接把那盒豆奶塞进她的手里，然后双手插回口袋，径直下楼离开了妇产科。
护士看到手里莫名其妙多出的豆奶，更觉诧异了，“这……他是怎么从一楼的急诊科路过到三楼的妇产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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