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庭审战场(一)
陪审团入席，彭为民宣布传唤检方的第一个证人罗力里警官。他从走廊走了进来，站在马自健法官前面，等着宣誓。
罗力里警官一站上来，大家就明白了，为什么彭为民会坚持要他作为第一个证人出场。陪审团对第一个证人的印象是最深刻的，而罗力里正是那种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人。他个头很大，说话有条有理，不慌不忙，给人一种很有魄力的感觉。
唐汤对他进行询问。虽然唐汤看上去很疲惫，但所有的问题都经过了精心的准备。
“那么尸体是在哪里？”
罗力里是到达凶案现场的第三位警官，罗兰是在上午九点半左右被人发现死亡的。那天早上，她没有去参加一个八点的碰头会，又缺席了九点的庭审，她的秘书立刻给公寓的物业管理员打了电话。管理员唯一做的，就是推开门，四周看了看。他看了一眼，就知道要立刻报警，警局派来了罗力里。
罗力里描述起他当时所看到的情形，以及鉴定人员是如何在他的指导下完成工作的。罗力里确认了一个装有地毯纤维的塑料袋，里面的纤维是从罗兰的身上发现的，他又确认了一个装有罗兰裙子的大塑料袋，里面有更多相同的地毯纤维。唐汤和他慢慢把话题转到了那只玻璃杯上，罗力里说，他是在吧台上找到那只杯子的，他亲眼看到技术鉴定员把那只杯子放进了证物袋。
“那么，这只杯子现在在哪里？”
“本来是在警局的证物室，我们现在找不到了，但很快就会找到的。”
接着，唐汤又问罗兰身体里被取走的那个子宫帽。罗力里说他仔细搜查了整套公寓，没有发现任何类似的避孕工具。就这样一点儿一点儿，警方找出的所有证据都已经在陪审团面前做了说明，最后，唐汤问到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根据你过去十年凶杀案侦查的经验，从案发现场的情况看，你认为发生了什么？”唐汤问。
葛蕾在陪审团面前，第一次提出了反对。
“法官大人。”葛蕾气愤地说，“这完全是猜测，这不能作为专家的意见。唐汤问的是这位警官的一种直觉。”
马自健用他的大手摸着下巴，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反对无效。”
唐汤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根据尸体的位置。”罗力里回答道，“尸体被捆绑的情况，还有现场被翻动的痕迹，家中打开的窗户，我看到凶案现场的第一眼就觉得，应该是罗兰小姐在被性侵犯的过程中或者是之后被杀害了。”
“你是指强奸？”唐汤问，这是一个诱导性的问题。
“是的。”罗力里说。
“警方的摄影师到了现场吗？”
“到了。”
“那么他们做了什么？”
“我让他们对现场进行拍照，他们也拍了。”
“你当时也在？”
唐汤从他们今天早上推进来放证物的小推车上拿出一沓照片，正是王正给葛蕾看过的那些。他一张张地拿给葛蕾看，然后又拿给罗力里看。唐汤的这一招非常精明，通常，在谋杀案中，法官会尽量限制检方展示凶案现场的照片，因为那些照片都很血腥，会导致陪审团的偏见。但唐汤事先问了现场的情况，再拿出照片，葛蕾实在没有理由反对，只好坐在那里，表现出义愤填膺的样子。罗力里把每张照片都描述了一番，并确认现场的情况就是那样。当唐汤再次递来照片的时候，葛蕾走到法官席前面，要求法官自己也要看看。
“尸体的照片留下这两张就可以了。”马自健说。他拿走了另外两张，但他允许唐汤在询问完罗力里以后，再把照片拿给陪审员看。王正不敢抬头，从陪审席里的一片沉寂看来，那些照片中的血腥和罗兰被捆绑着的尸体显然起到了检方所期望的效果。
“现在请被告律师进行交叉询问。”法官说。
“就问几件事。”葛蕾说，她对着罗力里微微笑着，?“警官，你刚刚提到了一只玻璃杯，那只杯子现在在哪里？”葛蕾盯着罗力里面前的照片。
“不在这里。”
“不好意思。你刚刚作证的时候，不是说找到了一只杯子吗？”
“我是说了。”
“哦。”葛蕾表现得很慌张，“但现在，杯子却不在你们手上？”
“不在。”
“那你最后一次看到它是什么时候？”
“就是在犯罪现场。”
“从那以后，你就再也没有看到过了？”
“没有。”
“你们有去找过吗？”
罗力里笑了，这大概是他站上证人席后第一次笑，“有的。”
“你这个表情是不是在告诉我，你们很认真地在找？”
“是的。”
“但还是没有找到？”
“没有。”
“它最后出现是在谁手上？”
“我也不知道，所有的证物收据单都在唐汤先生那里。”
“哦。”葛蕾转过身，看了唐汤一眼。唐汤脸上挂着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他认为葛蕾在演戏，但陪审团显然并不知道他这种表情的原因。“唐汤先生有证物的收据单？”
“是的。”
“那么正常条件下，证物也应该在他那里喽？”
“是的，证物和原始的证物登记卡都是在检方那里。”
“那么，现在也就是说，唐汤先生有那只玻璃杯的登记卡，但是没有那只杯子？”
“是的。”
葛蕾又转身看了一眼唐汤，她盯着唐汤说了一句：“谢谢你，警官。”她沉思了片刻，然后才重新转过身，看着证人。
接着，葛蕾花了几分钟时间，详细询问了各种证物搜集时的情况。当问到那个子宫帽的时候，她暂停了下来，明显是想重点问清楚。
“你们没有找到的东西其实还不只这个避孕工具，是不是，警官？”
罗力里皱起了眉头。他又不是去找金银财宝，这个问题，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警官，你和你的同事对那套公寓进行了彻底详细的搜查，是不是？”
“当然是。”
“但是，警官，你们不仅没有找到那个子宫帽，也没有找到任何要和子宫帽一起使用的润滑剂之类的东西，是不是？”
罗力里犹豫了，他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
“是。”最后，他终于回答。
彭为民立刻转身看了唐汤一眼，眼神流露的意思大概是，这些东西都在哪儿？显然，已经有几个陪审员对这个疑问引起了警觉。
“罗力里警官，你认得这张编号16—2A的照片吗？”
“认得。”
“这上面是你找到玻璃杯的那个吧台？”
“是的。”
“先生，现在我们既然已经找不到那只玻璃杯了，就只能靠你的记忆力了，告诉我，你还记得当时的情形吗？”
“记得，现场的状况和照片上一模一样。”
“很好。那么你们拿走的那只杯子应该是放在毛巾上的这套杯子中的其中一个喽？”葛蕾把照片翻了个面，好让罗力里和陪审员们都看得见她所说的那套杯子。
“是的。”
“那么，你能不能数数毛巾上还剩多少个杯子？”
罗力里把手指点在照片上，慢慢地数着。
“十二个。”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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