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脑部切片


如血色般火红的夕阳余晖,从窗户的高处映照进来。幽暗的水泥校舍就像废弃屋一般,空空荡荡地没有半个人影。

        鞋跟着地的声响伴着拾阶而上的葛蕾,让她感到自己的心跳逐渐加快。

        等会儿在曹野的研究室中到底会看到什么呢?光是这样想,就让她的掌心直冒汗。虽然她期待等一下看到的东西能够解开王卡立异常的死亡之谜,不过随着她越接近曹野的实验室,那股想要逃开的情绪便益发强烈。

        昨晚从穆春那听来的,有关镀金工厂青年自杀的故事还如同沉淀物般地蜷伏在她心底的某个角落中,也许这两者之间没有关系。因为如果不这么安慰自己的话,那么自己说不定也将面临危险。谁也无法预测,自己会不会在不知不觉中走上和他们同样的道路。

        曹野研究室的门就在眼前了。她下定决心敲了门,没一会儿门就开了。此时,她与曹野四目相接。

        “来,请进。”

        曹野仅以简短的几个字,便招呼葛蕾进门。

        “打扰了。”

        葛蕾屏息环视四周。当她一跨进研究室时,一种像是阴气,或是压迫感的氛围便步步向她逼近。杀死王卡立等人的东西就在这个房里,只要一想到这,她的鸡皮疙瘩就几乎要竖起来了。

        “就是这个,你看看。”曹野单刀直入地说着。

        葛蕾往他所指的显微镜中看去。

        透过镜头所看到的,是平凡无奇的线虫。它的两端稍尖,全身细长呈半透明,并且正缓慢地蠕动着。

        这只线虫看起来好像比她上次看到的秀丽线虫大,不过形状却几乎一样。

        然而,没来由的,葛蕾只看了一眼就能够确信,这就是所有事件的元凶。她从显微镜那抬起头来,看见曹野点着头。

        “我暂时先把它命名为非洲脑线虫。目前还没有任何相关报告,这就是它们的真面目。”

        她看了眼在载物台上的玻片,肉眼可以看到的只是四、五毫米的小小虫子而已。王卡立他们真的是因为这种东西而死的吗?她全身因这样的念头几乎瘫软无力。

        “动物寄生性线虫的形态远比自活性线虫的形态丰富,不过非洲脑线虫就像你所看到的,样子相当传统。所以我无法以外观去推测这种线虫所属品种,我想可能是和广东住血线虫或哥斯达黎加住血线虫等相近的品种。”

        葛蕾点点头。她本身对线虫症的相关知识,也仅限于艾滋病伺机性感染中的一种,粪线虫症等而已。不过,这段时间她特地查阅了一些医学书,了解到以线虫为主因的疾病。广东住血线虫等等因为在入侵人体内部后,会进一步侵害脑或脊髓等地的中枢神经,因而成为众所皆知的寄生虫。

        “这方面并不是我的专业,只是我听说广东住血线虫会爬上末梢神经进入脊髓,甚至进入脑干,入侵到人类头盖骨的内侧。人体中通往脑部的路径也没多少条,所以脑线虫应该也是沿着相似的路径爬到脑部去的。果真如此的话,也许能够在感染者的髓液中发现虫体才对。”

        葛蕾脑中浮现实际的情形。如果以管径16gauge这种较粗的穿刺针抽取髓液的话……。

        “不过还有时机方面的问题,实际执行起来应该会有困难。”

        “如果是这样的话,要怎么样才能确定感染呢?”

        “这应该只能看髓液中嗜酸性白血球的数量了……”

        葛蕾忽然间恍然大悟。自己为什么至今都没有发现呢?嗜酸性白血球的增加不正是寄生虫感染的共通症状吗?当时负责治疗杜松的医师,就曾说过病患的嗜酸性白血球有增加的现象。

        “不论如何,广东住血线虫在中枢神经内发育后,会再往肺部移动,我认为非洲脑线虫的最终目标应该是宿主的脑干。”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呢?”

        曹野默默地拿起桌上的大金属盘放到葛蕾面前,其上有数枚纵切片的脑部检体。在偏白的脑检体表面上,微微映射着湿润的光影。迎面而来的福尔马林臭味相当刺鼻,好像刚刚才从旁边的玻璃罐中拿出来似的。不用他多说明,葛蕾也知道这是严教授送来的脑部检体。

        “你看了这个就会了解了。”

        葛蕾接下盘子,观察成箭头状的脑部切片。大脑半球的内侧面以及胼胝体、脑干、小脑的颜色各不相同,所以可以很清楚的加以区分。曹野用小镊子的前端指着脑干部分。

        仔细一看,可以隐约分辨出沿着脑干中央部分,有个如同虚线般的奇妙线条正在移动着。她将盘子斜向一边改变受光角度后,终于清楚看到由长约四、五毫米半透明的线所形成类似缝线的东西,正有规律地延伸着。缝线在切面上一会儿浮现、一会儿消失,连续观察数枚检体后可以发现,那些缝线好像从脑干一直到大脑新皮质缓慢地描绘出三次元的曲线。而且这线条不是一条到底,中途还复杂地分出好几条支线。葛蕾在凝视着这形成图样的线条时,才察觉到这一条条的缝线都是深深啃食进脑干,身体有一半开始与周围组织产生同化作用的线虫。

        她不禁浑身打颤,这到底是……。

        “从这些线虫井然有序到这种地步看来,也只能得出一种结论,那就是非洲脑线虫的基因中一开始就已经根植着入侵脑部后的行进路线了。”

        葛蕾连拿着盘子都感到恐惧,于是将其置于桌面上。

        “不过……,这是为什么?”

        “接下来的都还是在假设阶段而已,我想你应该和我一样清楚。”

        “此话怎讲?”

        “如果数百只的线虫整齐地排列成队伍,那么这样的行动一定具有某种涵义。我们再进一步将其场所为人脑这一点列入考量的话,那么也许它们是想要借由在人脑内的动作,直接影响人类的行为。”

        “在脑子里?干涉人类思考之类的假设,实在……”

        “它们的目的并不是影响人类思考,你仔细看看线虫的队伍是走到哪去。线虫的中心队伍是以脑干中的中脑为起点,之后经过下视丘、扣带回,再到达额叶及颞叶等地。也就是说,它们行经的路线正好是沿着A10神经。”

        如同其别名为“快乐神经”及“恍惚神经”一样,A10神经为专司人类快感的脑内神经。葛蕾想起之前读过的一篇论文,那篇论文是有关在A10神经插入电极,并通上微弱电流的实验,所有实验对象都会感受到心灵解放的平静及幸福感。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线虫借着快感来操纵人类?”

        “没错。”

        葛蕾感到似乎某个神圣的领域被亵渎了一般,对曹野产生了几近愤怒的情绪。

        “哪有这种事,再怎么说,这都让人难以置信,这么低级的……我是说单纯的生物,怎么可能操纵人类呢?”

        “我的假设全都是根据从你那听来的事实归纳出来的。疑似遭受感染的人各个性情大变,并且采取常人无法想像的方式自杀。我说得没错吧!将这一点再加上现在在你面前,线虫在脑中所排列出整齐图形的这两点来看,如果你还有其他更为合理的解释,我倒想洗耳恭听。”

        “不过,这样的行为不是几乎已经可称得上是具备‘智能’了吗?”

        “这倒是。虽然在敲击培养皿的‘TAP实验’中,线虫逐渐习惯后阈值会出现下降的现象,不过这的确也还不够格称之为‘智能’。”

        “所以这种生物怎么能够操控人类呢?”

        “身为一名侦探所知如果仅止于此的话,也只能让人摇头叹气了。”曹野愕然地说着。

        “难道你没听过脑虫(BrainWorm)吗?”

        “没有,和我们刚刚说的广东住血线虫不一样吗?”

        “脑虫并不是人体寄生虫,例如属于扁形动物门吸虫纲的Dicrocoeliumdentriticum就是其中相当有名的例子。这种吸虫的中间宿主是蜗牛及蚂蚁,终宿主是羊,它们必须依序经过这三者的体内,才能够发育成熟。从蜗牛到蚂蚁体内还比较容易,不过要从蚂蚁到羊的体内,从人类的思考角度而言是一项难度颇高的问题。不过它们却在蚂蚁的脑,也就是食道下神经节穿孔,借以控制蚂蚁的行动,漂亮地突破了这道关卡。”

        “蚂蚁会出现什么样的举动呢?”

        “被吸虫感染的蚂蚁会爬到牧草的最顶端去,并且以巨大的颚牙咬住叶子后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一动也不动地待在原处。如此一来,羊在吃牧草时,一起把蚂蚁吃下肚的几率就大为提高了。这可以很明显的看得出来,吸虫能够控制蚂蚁的行动,而且还是凭借着一种颇为复杂的方式。不过吸虫这种生物是毫无智能可言的,不仅无法与它的宿主蚂蚁相提并论,甚至还在线虫之下吧!”

        “可是人类的脑远比蚂蚁的脑来得复杂呀!”

        “脑部大小根本就不会造成多少妨碍。”曹野淡淡地说。

        “在现实生活中,哺乳类动物的脑部受到操控的例子并不少。感染到狂犬病的狗不是会不断徘徊四处走动,并且乱咬一通吗?你不觉得这样的举动正巧对狂犬病病毒相当有利吗?

        “另外,我还可以举出更多类似的例子。你是名侦探,应该也听过梅毒患者的性行为会产生变化吧!梅毒螺旋菌很显然地是借着提高欲望,使患者增加性行为次数。再举一个最浅显易懂的例子,感冒病患打喷嚏散布病毒,也是受病毒的某种操控所致。”

        葛蕾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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