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秘密
无论赵斜眼讲什么，没人追问内容的真实与可靠。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离他们十万八千里，不过生活中的佐料。偶有质疑，也不是真的。马三也如此。那天，马三不禁联想起自己的遭遇。在旁人看来，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这个世界每天上演着疯狂，他那点事充其量是个小水泡。他形容不出那是什么，但绝不是小水泡。
赵斜眼过来，马三忍了半天，终是问出来。赵斜眼的眼睛更斜了，怎么？你不相信？我知道你不相信，整个市场就你不信。马三说没有不相信，只是奇怪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赵斜眼说信不信由你，别忘了，我的一个哥们是记者。马三知道赵斜眼有个当记者的哥们，赵斜眼爱看江南都市报，也是这个缘故。
马三突然想到什么。也许，赵斜眼的哥们可以帮到自己。
马三凑身过去，赵斜眼彻底成了话痨，马三针尖也插不进去。
终于逮住说话机会，马三道出自己的意思。赵斜眼马上仰了腰，目光也晃起来，别看他是个记者，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马三掬了笑，所以才让赵哥帮忙啊。赵斜眼说忙是可以帮，但要看马三什么事。
马三知道赵斜眼打什么主意，说三言两语讲不清楚。
赵斜眼说你自己都讲不清，我怎么跟我哥们开口。赵斜眼眯了会眼，似乎下什么重要的决心，眉头皱了又皱，然后说，我可以介绍你认识他，别的我可不管。
第二天清早，马三在报社门口见到赵斜眼的哥们。说了没两句，记者便开始接电话。刚挂断又有人打进来。马三只好旁边候着。
记者中等个儿，长相普通，一会儿说标准话，一会儿叽里咕噜像外国话，但马三知道不是，他听到一个毬字。在叽咕中，那个音极其突兀，马三听得明明白白。马三吃了一惊，在他想象中，记者神通广大，有文化，怎么也用脏话说脏话？
马三不记得记者接了几个电话。那一阵子，马三脑里似乎掺了别的东西。记者再次站在马三面前让马三说的时候，马三竟然愣愣的。
记者颇不耐烦，你倒是说啊，什么事？
就在这当口，马三看到记者的相貌并不普通，鼻子和嘴巴闹别扭似地往两个方向拽。马三惊一跳，嘴巴大张却发不出声。
记者生气了，你这人怎么回事？我还忙着呢。马三嗝了一声，要说的话突然忘得干干净净。只记得早上出门揣了二百块钱，惶急之中，他掏出钱往记者兜里塞。记者羞怒地推马三一把，大步往里走。马三顿了顿快步跟上。
记者猛地立住，你跟我干吗？马三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忽然叫，我想起来了。
记者霹雳一样爆出一个音，说！
马三竭力说得短一些，可那些话拉拉扯扯，怎么也砍不断。意外的是，记者没有打断，脸上翻卷的不耐烦渐渐消散。马三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只记得说了很多。记者审视片刻，说，你随我来。
马三跟在记者身后走进九楼的小会议室。记者给马三用纸杯接了水，和善地笑笑，叫马三不要紧张，他听清了一些，也有一些没听懂，既然马三找他，他就得把来龙去脉弄清楚。
记者问，你叫马三？
马三嗯一声。
记者问，在市场卖菜？
马三嗯一声。
记者问，你在找一个人，有一天在电视上看到了，知道别人叫他谢总？
马三稍一犹豫，点点头，马上改口，可能......我不能肯定。
记者问，你找我，就是帮你拷盘带，还想知道谢总在什么地方就职？
马三说是呢。
记者说，有个关键的地方你没告诉我，你为什么找他?
马三受了重击，猛地缩缩肩，避开记者的目光。
记者说，你想让我帮忙，可以，但我得知道怎么回事。
马三垂下头，他不能说。不敢说。
记者说，如果是你个人的秘密，你不想让人知道，你就不该找我。
马三说，算不上秘密，只是......
记者说，他是老板，你是卖菜的，你和他之间肯定有什么故事对不对？不说也罢，但我帮不上你。不过，你这吞吞吐吐的倒让我产生了兴趣。干我们这行的，只要有一点线索，就能顺藤摸瓜，只要我想。
马三说，他救过我。
记者的鼻子和嘴巴往相反的方向拽了拽，很快归位。救过你？怎么回事？
马三也没料自己会这样说。话说出口，他突然愣住。不只是牛头马尾扯不上，整个黑白颠倒。或许是记者的顺藤摸瓜让他恐惧，而恐惧让他的大脑和嘴巴往相反的地方跑。他被记者传染了。面对记者的追问，马三挤牙膏似的往外挤。说几句就停住，耗费多大体力似的。记者肯定觉出马三在撒谎，如果记者冷笑着打断或制止，马三求之不得，但记者没有制止，反帮着马三往外挤。马三整个人就是一袋瘪下去的牙膏，而记者死死掐住，一遍又一遍地捋。
马三再次停住，后背已然湿透。他可怜巴巴地望着记者。
记者问，热吗？
马三说，有点儿。
记者问，你告诉过别人吗？
马三摇头。
记者说，我会帮你，从现在起，你不能告诉任何人。
马三说，我看看带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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