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假设与事实推理

“那么，为借鉴起见我想听听你的逻辑。咱们来讨论一下吧，究竟是打案件一开始就牺牲了助手，迄今饱经风霜的我的解释正确呢，还是案子几乎结束以后才在纸上谈兵的你的空想正确，哈。”

        蒙原发出毫不客气的笑声，抱着胳膊仰脸靠到椅背上。

        “啊，这种感情的问题姑且不说，作为我们来说也得先听一下葛侦探的逻辑，因为如果龙雪真的不是罪犯，这案子就得重来了。”

        吴伟也露着严峻的表情催促葛蕾道。

        “我把从这案子开始以来凭常识难以判断的奇怪事件全记到这上面了。”葛蕾从包里掏出笔记本，一面翻页一面非常沉着地开始说道，“给这案子蒙上神秘色彩的，就是龙雪的指纹。罪犯非常巧妙地使用了那指纹，让案件朝着一定的方向发展。那些指纹虽然非常奇怪，但并不是不可能的事。假如那个女扮男装的罪犯是龙雪，那么她指纹的出现就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但指纹出现在某些地方是极其异常的。比如说，在马大平即将被蒙原领着逃出自己家的时候，甚至在保姆端来的茶碗盖子上都沾着那指纹，罪犯为什么能溜进看守很严的马大平家的厨房呢？必须说这些都几乎是不可能的怪事。此外，通告说要杀害马大平女儿娇娇的信不知是哪儿来的突然奇怪地出现在马大平家里；在马大平儿子明明失踪的那一天，那个垃圾桶里又放着复仇者的恐吓信，等等。如果连这种小事情都挑出来的话，就几乎没个完了。我从各种角度观察这些怪事，立了一个使这一切都满足的假设。我在遇到从正面不能解决的非常难破的案子时总是运用这个逻辑学上的方法。如果那假设与案子的所有细节都吻合，丝毫没有牵强的话，那么，那就不再是假设而是事实了。这回的案子正是如此，而且我立的假设满足了所有细节。在这里逐一说明我的推理过程我想太繁杂了，所以我想从这回案子的形形色色的怪事中拣出最重要最奇异的三件事情，请大家去想象。第一件就是：蒙黑面的罪犯为什么能从鬼屋的帐篷中逃出去？那帐篷的外面聚集许多观众，在帐篷里警察和举办者方面的人从四面八方包围着罪犯。就在这正中的镜子房里，罪犯只留下一支手枪不翼而飞了。听说镜子房立即被拆了，而且彻底地检查了一遍，怕地下有暗道什么的，但那种戏法的秘密却什么也没有发现。怎么解释这一带点魔术的怪事才好呢？如果镜子房里没有任何机关，十几名追捕者的眼睛没有看错的话，那么罪犯不是绝对无法逃出去的吗？就是说罪犯会不会就在那儿呢？我立了一下这种假设：罪犯决没有逃跑，一直留在追捕者之中直到最后，而且是通过一种追捕者无论如何都不会考虑那是罪犯的手段呆在现场的。”

        葛蕾说到这儿停了下来，露着神秘微笑环视了一下在座的人，大家都没说话，被她的推理所牵引而默不作声，不约而同地凝视着她的脸。

        “第二是罪犯为什么能那样轻而易举地发现莲花县山中的马大平的隐居之处这一点。据马大平说，蒙原侦探为防止罪犯盯梢，作了非常惊人的努力。他们俩进行了精心的化装，忽而从大厦后门偷偷溜出，忽而故意乘火车去别的方向，即使到达目的地也不到站下车，而是冒着危险从行进中的火车上跳下来，所费的苦心在这里实在是一言难尽！可是，如此费心把马大平藏起来的场所却立即被罪犯发现了。只要罪犯不是千里眼顺风耳的怪物，这不是几乎不可能的吗？这怎么解释呢？根据我的假设，这种场合罪犯也在那里，通过一种绝对不会被认出来的奇怪手段始终跟踪着马大平……你们懂了吗？”

        葛蕾又停顿下来环视了一下在座的人，但大家更加沉默不语，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第三是龙雪为什么自杀这一点，若是说她是为摆脱逮捕的耻辱而自杀的，好像还入情入理，但事实上这是极其矛盾的，而且从心理上来说是不可能的。她决不会被捕。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她为了用短剑自杀必须先解开绑在地板下的柱子上的绳子。可是，既然解开了绳子，她就再也没有必要自杀了，趁着黑暗逃走就行了。连躲在顶棚上都企图逃亡的女人解开绳子获得自由后却反倒突然想自杀，这不是完全难以想象的吗？！另一方面也有这样一种意见，认为她不是自杀而是被躲藏在树林里的同伙杀害的，但这更不合情理。假定是同伙为图自身安全杀了伙伴，那何必要特意解开绳子呢？利用被绑着的好机会，趁机偷偷地刺死她就行了嘛。若是自杀，能解开绳子就没有必要死；若是他杀，没有必要为杀人而解开绳子，所以剩下的可能的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什么人杀害了她，随后伪装成是自杀的。这不是同伙所干的。若是同伙，已经犯了杀死了几个人的杀人罪了，所以事到如今丝毫没有必要煞费苦心地让她装成自杀了。说实在的，我突然注意到这回案子的背后可能隐藏着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是由于这一事实——解开了绳子却自杀了这一事实。我遇到了一个相当难解的谜。刚才我说的假设当然也适合这一点，前后的情况都指向那假设的罪犯。但好像有一不足之处，我的推理的环节上留着一处小小的裂缝，马大平替我填补了。马大平说他还有个妹妹，是他父亲的小老婆生的，不知道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遭了罪犯的毒手没有。诸位，你们知道听到这话我有多吃惊吗？感到黑暗中突然射进了阳光一样。我的推理的环节完全连接上了，一切都真相大白。马大平的父亲在狱中病死据说是在马大平十岁的时候，所以那个没见过面的妹妹不管怎么年轻也少说要跟马大平差十岁。据说马大平今年五十岁，所以他的妹妹年近四十，这不与龙雪的年龄完全一致吗？！”

        蒙原从刚才起一直烦躁似的不停地动着身子，葛蕾的话刚一停顿，他就再也忍耐不住地突然发出不自然的笑声：“哈，葛侦探，请你别说梦话啦！如果默默地听着你说，不知道你会怎样想入非非呢！可是，无论怎样荒唐你也不可能说出龙雪是那个马大平的妹妹吧。”

        “但我是想那么说的：龙雪不是罪犯而是受害者。”

        葛蕾的口气渐渐辛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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