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囚徒末日

“那么，芊芊，你可以给大家汇报一下这女人在我家想干什么。”

        经葛蕾这么一说，徐芊芊便向前走了一步，以清晰的口吻极其简略地讲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按葛侦探的命令，我们三人埋伏在安顿马大平的房里。天花板的电灯关着，只留着一盏台灯。在这光线里马大平一无所知地酣睡着觉，我们完全躲在隐蔽处，一动不动地等候。就在三十分钟以前，面向院子的玻璃窗户（我们故意没锁）悄然无声地打开了，从那里溜进了这个黑蒙面人。屏息观察，只见这人确认地凝视了一会儿躺在床上的马大平的脸，随后取出短剑握在右手，瞄准他的胸，作好架势准备猛刺过去。我们三个看到这情景立即从隐蔽处像子弹一样跑了出去，并且从三面扑向这个人，不费吹灰之力把她按住了。马大平被声音惊醒了，但一点儿也没有受伤。”

        等徐芊芊结束汇报，葛蕾点明要害似地补充道：

        “蒙原，这下你也总该明白我的证据是什么了吧。我完全猜对了，你的这个妹妹幸好逮住了，但我掌握的证据，还不只是这一个，也许你没有察觉，被龙雪雇佣的叫阿婆的老太还清楚地记着化装成龙雪情人的你那张脸呢！芊芊，那老太也带来了吧？”

        “是的，让她在走廊上等着呢。”

        “那就叫到这儿来！”

        不一会儿，阿婆在徐芊芊引导下提心吊胆地走了进来。

        “阿婆，你见过这人吗？”

        老太婆凝视着葛蕾所指的蒙原的脸，似乎丝毫没有记忆，她摇了摇头恭敬地说道：

        “不，我一点也没印象……”

        “啊，对了，你知道的不是这张脸。蒙原，为了这老太，麻烦你把那假胡子和眼镜摘下来。不，装糊涂也没有用，我什么都知道。据说你跟马大平一起去莲花县山中的路上，为了化装摘下那胡子给马大平看过，不是吗？大概你心想反正是要杀死马大平，所以不由得麻痹大意了吧。但现在马大平活了过来，从这点来看那可是你的失策呀，因为除了马大平以外没有一个人知道你这精巧假胡子的秘密了嘛。啊，蒙原，事到如今再迟疑不决，这可是懦夫！要不要我来替你揭下那假胡子呢？”

        葛蕾边说边迅速走到蒙原面前，冷不防伸出胳膊打掉了眼镜，揪掉了嘴唇上面的胡子和下巴上的胡须，于是从那下面露出了一副与过去道貌浑然的蒙原毫无相象之处的扁平的凶相。

        “噢，这一位我知道，是常到已经去世的夫人这儿来的先生。名字我不知道，但他经常同夫人两个人去什么地方。”

        阿婆仔细辨认了一番后说道。

        “就是说，你上次说的龙雪的情夫就是这个男人？”

        吴伟从旁一问，老太立即一面把手贴在嘴上掩饰着，一面答道：

        “是的，我猜想就是那种关系。”

        “蒙原，你还有勇气辩解吗？如果这两名证人还不够的话，我另有证人呢。比如说看守莲花县那幢独所房子的老夫妇。我们也知道那老太婆是你们兄妹过去的奶妈。那老夫妇吴队长的部下正在侦查，弄清下落把他们交给法院的日子也不会太远了。另外还有你在地下室给马大平看戏时的那帮演员，我们也在侦查这些人。你好像很是放心，以为没有一个证人了，但马大平活过来了，所以这种证人就有的是了。蒙原，即使魔术师你也无路可逃了！作为犯罪者的才能和狡猾的智慧真叫我惊叹，在我过去处理的犯罪者中可以说从未有过像你这样的天才。为了复仇事业，先钻研成民间侦探在一些案件中立功给人看的远大计划也好，巧妙地利用指纹，把被害者反当作是罪犯的主意也好，不，不仅如此，你把罪犯的恐吓信放进垃圾箱里或被害者家里，自己却露出惊异的神色；将指纹的胶版按在各种场合，明明是自己按的指纹却装出一副觉得奇怪的样子，即使被识破真相，你却狗急跳墙，亲身杀死自己的助手，企图转嫁嫌疑，对你这种机敏和胆大包天的行动连我都不得不惊叹啊！你杀死的五个人中，手段最为复杂的要数马大平的儿子明明。读那记录的时候，你那惊人的虚荣心令我目瞪口呆。只因为想实现事先预告的杀人计划，你想出了非常麻烦的诡计。明明可以不必那样费心，只要出其不意地袭击的话就能轻而易举地达到目的，可你偏偏故意避开这个简便的方法，挑选了近乎不可能的困难的方法。你为此煞费苦心地将一张弹簧垫下有空洞的特别的床事先抬进了明明的卧室。但那是瞒人眼目的戏法而已，罪犯和被害者都绝没有躲在那空洞里。当晚在走廊上担任看守的你利用侦探这一保护色不被任何人怀疑地溜进了明明的卧室，绑住了在那里的马大平，又杀死了明明，然后将尸首立即抬到院子里，藏在垃圾箱里。天亮后，宅邸内的大搜查开始以后你就装做是在参加搜查，但实际上你却偷偷地溜出了马家，改装成戴眼罩的男人，与你妹妹王雪一起拉来了垃圾车，演出了一幕运出尸首的大戏。特意定做的有机关的那张床只是配搭的戏法，完全没有被使用来犯罪，这一点我觉得非常有意思。这种超人的主意，要不是疯子是绝对考虑不出来的，只有向别人显示杀人的这种‘杀人艺术’才常常这样做。在鬼屋中，你事先将黑衣裳和黑蒙面藏在什么地方，一人扮演了侦探和罪犯两个角色。你的聪明的助手不知道罪犯是自己老师，通过巧妙的手段出色地逮住了穿黑衣的怪物，但只因为看到了一下你的真面目就被当场灭了口。在镜子房里，你从门缝里露出手枪枪口，在人们迟疑不决期间，你迅速脱掉穿在西服外面的黑衣，变成原来的侦探形象出现在追捕者的面前，就是说；你总是在大家的眼前。但谁能想象侦探本人是个当代罕有的杀人犯呢！你蒙在非常惊人的保护色里，轻易地瞒过了世人的眼睛。因为你把这种坏主意都用到了侦查犯罪上，所以你不枉被人称为侦探，不是犯罪者是不知道犯罪者心理的嘛。盗贼出身的多克成为那时罕有的名侦探也可以说与你情况完全相同。”

        葛蕾露出像是赞美罪犯的口气，但说到这里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她突然停顿下来狠狠地瞪了蒙原一眼。

        没有了眼镜和胡子的蒙原露着一副疯狂的野兽般的相貌。他此刻才清楚地认识到他们兄妹的运数快尽了，任何魔术师都完全无法逃出这重围，只有尝试被追逼得走投无路的野兽的最后一战了。

        他叉腿站在屋子角落里，从腰间口袋里掏出一支手枪，首先瞄准了仇敌葛蕾的胸膛。

        “葛蕾，无须多言了！我输了，我的犯罪能力比不上你的侦探能力，但我怎能就此乖乖被擒呢？！我要带着你一起走，想向揭露我的罪行的你献上这颗子弹。你等着好了！”

        蒙原即山铭将手指扣到手枪扳机上，一动不动地瞄准着目标。他那疯狂的眼睛眯缝起来，力气一下子使到了那手指上。

        大家倒抽了一口冷气。王铭开了枪，而且枪口直线指着葛蕾的心脏部位。不可思议的是，葛蕾没有任何异常，她优雅地站在原地微笑着。

        “啊，从这手枪里好像是飞不出子弹吧。是怎么搞的？快，再试一次！”

        王铭一听这话急忙又定了目标，扣了一下扳机，但这回子弹也没有飞出去。

        “啊，别折腾了！怎么打也只是发出扳机的声音。你今晚太兴奋了，所以没有察觉我的神速妙技。那手枪子弹我刚才全部卸下来了。你看，是这个。”

        葛蕾说着在手掌上骨碌碌地滚着从口袋里掏出来的几颗手枪子弹。这是她逮捕凶恶的犯人时常用的惯用手段。

        “哥哥，哥哥，我们就要完了……”

        突如其来响起撕裂布匹般的尖叫声后，就见穿黑衣服的王雪甩开两个青年的手，依然被反绑着双手，披头散发地跑到哥哥身边。

        哥哥紧紧搂住她，说道：

        “好！那咱们现在就到爸爸妈妈的身旁去，向他们汇报我们为复仇花费了多少心血吧！来，小雪，咱们这就了却一生吧！”

        话音刚落，从妹妹那失去血色的嘴唇里发出一声微弱的但却很尖锐的呻吟声，她软绵绵地倒在了地板上。

        哥哥却没有发出呻吟声，只是那苍白的脸上眼见着冒出豆大的汗珠，像是在忍受痛苦的样子，但抑或终于连这力气都用尽了，他那魁梧的身体像是保护他妹妹似地叠着倒在了她的身体上，兄妹俩就那样再也不动了。

        大家摸不着头脑，只是目瞪口呆凝视着这副情景。

        葛蕾在两人的尸首旁边弯下身子，掰开他们的嘴唇检查着口腔，过了一会儿，她站了起来，随即低声说道：

        “啊，这恶魔多么小心谨慎呀！两人都镶着金牙，那假牙里面是空的，大概装着毒药吧。在紧急的时候即使被绑着手脚只要咬破那假牙吞下里面的毒药就行了。诸位，恶魔的狡猾智慧把能考虑到的所有情况都计算在内了。现在是遭遇到他们最坏的情况。话虽如此，他们也太执拗啦！这兄妹的心理凭常识是完全无法判断的，恐怕是小时候那没有先例的印象附在两人的灵魂上，是在残酷的杀人现场来回爬在父母亲流的血海中的记忆把他们变成恶魔的。为杀绝仇敌的子孙而献出一生的这种心理毋宁是属于精神病理学的范畴，我们完全难以理解。这两人是疯子，但为了完成复仇这一固定观念，他们是一对天才一般聪明的疯子。他们生活在复仇的桎梏里，作了一辈子的囚徒。”

        葛蕾的脸上完全消失了微笑的影子，苍白的额头上开始浮现出过去谁都没有看到过的悲痛的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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