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 可怕的邻居

翌日早上，夜里下得很大的暴风雨也变小了，上午八点，天晴了。

        博泰江滨小区绿地里的树木被大风刮得东倒西歪，草地上到处都是树叶和花坛里的花。

        物业管理员毛明对案件的情况知道的最多也最准确。其中最关键的是，1702室的三具尸体以及坠楼而亡的那具尸体都不是居民登记簿上登记的万信哲的家人，这个事实和当时绿地上的惨状都印在毛明的脑子里，作为一名物业管理员，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

        对这起案件，人们还不知道任何详细的情况，但是，在大规模广告宣传之后售出的超高层公寓楼博泰江滨里发生了罕见的四人被杀案，光凭这一点，就会使绿地集团的信誉下降很多。不仅如此，这件事还会引起人们对超高层公寓居住空间的合理性产生质疑。和普通高度的公寓楼相比，在电梯内作案的频率越来越高，生活在高处的居民容易产生心理负担，因为上下楼太麻烦人们常常闷在家里，邻居之间的交流也很难产生亲和力，不注意邻居家发生的事情，即使发现了也是漠不关心不会伸手帮忙——从这个意义上看，这次的案件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就在大家都没有注意的时候，1702室的住户就换成别人了。

        警察分成三组，同时进入东西塔楼和中楼，入户进行线索调查。另外，警察还到小区附近和车站的出租车停车场进行调查，刑警大队整个都动起来了。

        在西楼中，1702室所在的十七层是重点地区，其中特别是和现场紧挨着的1701室以及发现电梯上的血迹的夏云住的1703室。

        警察重复问了夏云相同的问题。从公司到她家的路线，电梯没有下来时的着急，她已经重复说了十几遍了。

        警察特别仔细地问了她一个细节，那就是她在从门前通过的时候，从门的缝隙中看到有人在屋里走来走去的情形。这件事，她已经和最早到达现场的派出所的警察讲过了，但这一次，他们问得更细了。你真的看见了吗？是男人的脚还是女人的脚？?那个时候屋里有什么声音吗？?这让夏云感到有点害怕。

        虽然还没有查清真相，但确实有四个人死了或者被杀，那个时候她看到的那个人也许就是罪犯。

        最近这层楼上有没有人搬家？?你看见过有人从1702室往外搬东西吗？?如果是经常回家很晚的话，那你发现过拿着大的行李不自然地进出楼层的人吗？对警察的每一个问题，夏云夫妇只能面面相觑，他们既不能猜想，也没有印象，所以无法回答。

        最后，警察再一次确认了夏云所看到的“有人在屋里来回走”这一细节，另外还记下了她昨天晚上回家时所坐的出租车的发票上的车号，警察在她家花了将近两小时，才去了解下一家。

        1701室的设计和1702室一样．是博泰江滨面积最大的房子，这里住着一位女企业家，41岁，离婚，有两个孩子，和他们住在一起的60岁的母亲负责照顾孩子和操持家务。案发当天，一家人准备吃完饭一起去万达旅游城玩。

        两个孩子正在等待暴风雨赶快过去，他们是最早知道这座公寓或者说隔壁的房间出事了。早上六点左右，走廊上有很多人，吵得很，女企业家就从门眼里往外看，结果看到警察站在那里。后来她母亲出去了，向在场的人打听出了什么事情，她非常吃惊。

        就在她们感到不安的时候，公寓专用的频道用文字形式通报了事情的经过，不一会儿，电视的新闻节目也进行了报道。

        因为她们家都是妇女和儿童，所以她在选房子时安全是最重要的，博泰江滨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吸引了她，没想到还会出这种事情。

        警察盘问时，女企业家母亲回答说，隔壁确实是个大家庭，其中还有一位坐着轮椅的老奶奶。好像身体不太好，非常瘦，最近她看到过好几次，那位老奶奶坐在轮椅上，可能是她的儿媳吧，推着她出去。

        对来调查的警察而言，这是非常重要的情况。1702室确实有一具老年妇女的尸体。尸体运走后．他们在搜查时，在房间储藏室里确实发现了一辆折叠式的轮椅。母亲又说了说好像是儿媳妇的那位女性的长相和穿的衣服，警察又想到了死在1702室的那位中年妇女。母亲的证词第一次证实了，至少那位老年妇女和中年妇女不是昨天晚上从外面去1702室做客的，而是已在1702室居住有一段时间了。

        女企业家母亲的证词中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她强调邻居家是一个大家庭，家里的人口很多。

        母亲的耳朵有点背，而且又不习惯这种场面，她有点紧张，所以，在她和警察的谈话过程中，不时地需要女企业家的帮助。但是，她的头脑很清楚，观察力和记忆力也不错。当警察问她邻居家是个大家庭你见过几个人时，母亲列举了每个人的特征——

        有一位像是公司职员的中年男性，可能是儿子吧，接近五十岁，这个人早上上班时，即使穿着外套，也不会打领带，经常在电梯口碰见他。

        有一位中年妇女，可能是那个男人的妻子，是这家的儿媳妇，经常推着轮椅，没有化妆，比较胖，不太爱收拾。

        还有一位女性，可能是这对夫妇的妹妹，三十五六岁，打扮得很花哨，化着浓妆，印象不是太好，有时和她打招呼，她都装着看不见。

        有一位年轻男子，像是这对中年夫妇的儿子，看上去有二十岁，因为他经常穿着西服，所以不应该是个学生，态度也不是很好。

        还有一个男孩子，可能是这对中年夫妇的最小的儿子，像是个中学生，这个孩子非常有礼貌，给人的印象不错，可能上学的学校比较远，每天早上都是早早地坐电梯下楼。

        另外还有一个人，母亲只在走廊上见过一两回，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有时候，早上能看见他穿着西服去上班，有的时候还看见他穿着平常的衣服在走廊上拿着把伞模仿高尔夫的击球动作。

        母亲观察的细致，让警察非常吃惊，女企业家也觉得很惊奇。

        如果1702室真的像女企业家母亲说的那样有七口人，那确实是现在很少见的大家庭，而且其中的四个人——老年妇女、中年夫妇和年轻男子，能和这次所发现的尸体对上号。

        但是，警察认真听完之后，认为母亲的证词还有需要补充的地方。其中一点就是邻居家的这七个人——她没有见过她认为是个大家庭的七个人在一起呆过。

        当然，孩子长大之后，全家一起外出的机会就会少得多，因此，即使没有在门口或电梯前厅里看到全家七口人一起出门，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是，在接下来的调查中，又引出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母亲看见邻居家七口人的时间比较奇怪。

        女企业家搬到1701室居住才半年时间。但是，她母亲是在搬来不久就看见了那位在电梯前厅模仿高尔夫击球动作的四十岁的男人、打扮得很花哨的三十多岁的女人和那位印象不错的中学生，而看到那位五十多岁的男人、坐着轮椅的老婆婆、推着轮椅的中年妇女以及那位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则是在三个月之后。

        经过分析，模仿高尔夫球击球动作的像是公司职员的男人、打扮得很花哨的女人和中学生，这是万信哲一家人。而之后的四个人，是被发现尸体的四个人。这两家人是不是因还不清楚的原因换了住房呢？换房的理由能否说明这两家之间的相互关系呢？?这还很难一下子作出判断。可是，万信哲家不是搬家，而是悄悄地离开，然后那四口之家又悄悄地搬了进来，从这些情况推断，这里很可能会有不能公开的事情。那么，这两家又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女企业家母亲把两家当成了一家，这是因为她看到的他们都是一个人、或者两三个人进出1702室。问题就是这两三个人的组合。

        女企业家母亲的记忆力虽然不错，但她也很难一点不错地把所看到的1702室的住户的所有情况都回想起来。就在她按顺序往下讲的时候，遇到要搞清楚的细节时，她反而记不清楚了。

        但她记得，在电梯间的前面，她看到那位自己以为是邻居家儿媳妇的中年女人和认为是她妹妹的打扮很花哨的女人站在那里说话。

        这个时候，她买完东西回来，刚从一楼上来，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但当她一出电梯的时候，就看到这两个女人面对面地站在十七层的门厅里。这时是下午三点左右，那位年龄大的夫人穿着衬衣、裤子，扎着围裙；那位妹妹则穿着一件很鲜艳的粉色的套装，胳膊上挂着一只手包。虽然她精心地化了妆，但走近了一看，与其说她三十多岁，倒不如说有四十岁，她有点吃惊，下意识地向她们两人打了声招呼就走了过去。

        调查线索的警察已经可以肯定那位妹妹就是刘静。

        警察要走的时候，女企业家问，天气已经变好了，我可不可以按原计划带孩子们去万达旅游城玩？警察笑了，回答说没有任何问题。

        但她总觉得像是从现场逃出来似的，尽管她们只是邻居，和案件没有任何关系。

        邻居家有四个人一下子全被杀了——之所以说邻居可怕，是因为这个社会可怕，最后变成了害怕交流。

        要说什么最可怕，没有什么比人更可怕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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