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2章 异己分子
偷拍毫无进展。红棉袄的小SONY没拍到任何嫌犯，把十来辆车搞得遍体鳞伤的家伙像个幽灵。他们讨论了一下，结果不了了之，由于某个家伙抱怨了几句还惹得黑西服相当恼火，红棉袄也觉得没劲，建议他们这伙汽车流浪汉早早解散吧。此后几天，麻山的卡罗拉只能停放工地，脏得像个报废品。后来总算找到一条窄缝－－就在物管大楼下面，靠近公厕。车子开进去，臭气涌上来。卡罗拉连续驻扎五天；第六天上午，麻山买了两包软金圣贿赂物管的胖子。她笑着说，“行，只要主任不过问，你停哪里都行。”
第七天黄昏，胖子带来一个惊人消息：某53栋业主，今天一早遭到业主代表和物管委员会的严肃处理。
“委员会？严肃处理？”
“他秘密煽动业主游行，幸好被物管及时发现了。我们业主代表和物管委员会投票表决——本来要报警的。后来嘛，还是宽大处理，停电停水７２小时，罚款五千。”
“啊！”
“比起扰乱治安和煽动集会，这点钱算什么？”
“小区还有这么一个委员会？”
“当然。”
“被处罚的家伙认吗？”
“傻瓜才不认。”
“这人是——？”
她敲打键盘，屏幕上赫然出现红棉袄。麻山的心砰砰跳。
“你一定知道内幕。”
“是反对物管呐。”她压低声音。“他想搞什么小区业主选举大会，让大家自己推选物管和物管主任。另外，他还煽动业主搞一次袭击，想把我们物管大楼的玻璃全炸掉。你说，这不成了恐怖分子？这样的人，就应该立即逮捕，就地枪毙呀。”
麻山向她道别。黄昏像蝙蝠一样降临，到处是油炸豆腐的焦臭。麻山低头前进。对面奔来一个体型健硕的大家伙，一件红棉袄在夕阳下燃烧。他冲到麻山面前揪住麻山。就是他，被物管严惩的异己分子，几天前刚刚结识的盟友之一，两只充血的眼睛喷出烈焰。
“狗日的！”他扇麻山耳光，将麻山搡倒在地。麻山抓住路边的下水道管子，问他是不是疯啦！
“叛徒，杂种！”
“谁他妈叛徒？”
“南门花园的保安全说了——对，那三条老狗——是你把我们安装摄像机的事情捅给物管委员会了。”
麻山大声辩解，他哪儿听得进去？他狠狠嘲笑麻山，羞辱麻山，骂麻山的母亲和家人。之后，他抄起一块硬物直奔麻山的卡罗拉。他不慌不忙，像个天生老手。引擎盖闪闪发亮。车门、车身、叶子板出现一条又粗又白的伤口。他扔了凶器，拍拍手，“叛徒的下场！”
麻山闭上了眼睛。
南门花园岗亭只有两个老家伙。他们告诉麻山另外那一个——瘦高个请了假，鬼知道他去哪了。当然是他干的。麻山来回找了几圈也不见瘦高个的影子。带头保安一脸苦相，告诉他很多保安辞职了，生活越来越艰难，再这么下去，统统上街要饭算了；胖保安撅着嘴，似乎对麻山满怀同情，“我们知道你出事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哎，好好考虑我的意见，买个车位吧。”
回到家，栗寒被麻山的模样吓坏了，坚决拽上他重返南门花园，逼迫两个老家伙交出了红棉袄住址。
他们在迷宫般的小区绕行很久才找到了53栋。
红棉袄的声音出现在扩音器中。“谁？”不待回答，门开了。他们走入楼道。4０２大敞着，红棉袄直直坐在椅子里，张开两腿，垂着两手。屋里很黑，弥漫着浓烈尿臭。麻山看不清他的脸。
“报仇？”他的声音仿佛从洞穴里飘来，和先前那个暴怒的家伙完全对不上号。他瘫软、衰败，像一只溃烂的苹果。
“没电，没水，没法给你们沏茶。我连厕所都没冲。别进来，真他妈臭。”
麻山什么也说不出来。
“对不住，兄弟，我给你钱，修车的钱。”他掏出一沓钱硬塞麻山手里。他浑身酒味。麻山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拎着二锅头。“我太冲动了。后来发现中了这帮老杂种的反间计。反间计啊！狗日的杂种。对不起，实在实在对不起！”他向麻山深深鞠躬。
“你有什么打算？”
“五天。”他伸出手。“停电停水五天。我操他大爷。顽抗到底！还能有什么打算？不来电来水，我明天一早就拉泡屎扔他物业办公室！谁敢拦我，谁拦我扔谁脸上！”
“算了，胳臂拗不过大腿。”
“算了？”他一声冷笑，“你算过吗？你不也宁死不买车位吗？”他扭头看看栗寒。“可惜啊，害弟妹担惊受怕。”
栗寒问他，夫人孩子呢？
“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他们一步步往下走。麻山知道他仍然敞着门。栗寒的手心全是汗。夜色渗进来，一阵寒冷顺着脊椎往上爬，惨白的光在冷冰冰的白墙上游移，之后像某种标签死死趴住不动。楼道狭窄寂静，脚步声大得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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