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1章 尸臭涌出


划车事件走向超出预期。

        一名辖区派出所民警打来电话,说他下午赶到。麻山提前下班,在楼下小花园碰见栗寒。她坐在长椅上,身边搁一大堆东西,是从附近菜场采购来的。她说今晚主菜是红烧牛肉,其次是西兰花和西红柿蛋汤。麻山挨着她坐下,天空湛蓝,透着阳光,附近的樟树、月桂和山茶花拉起帷帐;一个孩子在花台前面的空地上摇动小滑车,动作娴熟潇洒。不远的某一天,他的孩子将在一块更大的空地上飞驰。管他男孩女孩,像小精灵一般飞驰。

        警察一定也给栗寒打过电话了。

        栗寒枕着麻山的肩,兰香味清新扑鼻。玩滑车的孩子消失了,空地敞开,微风卷起落叶。灰尘打着卷。小型龙卷风扑向楼房拐角,跌得粉碎。一个年轻警察从远处走来。麻山大声叫他,“嘿,这里!”

        年轻警察说,盗窃公共安全财物的后果非同小可。

        “你们只保护物管和开发商的利益?”麻山说,“业主的利益呢?”

        “报案了吗?”

        “没有。”

        “那就没辙了。”这家伙看起来满脸倦容。“你们盗用公共财物被记录在案。小区监控录像是铁证。”

        “为什么我要看的录像什么也看不清?”

        “他们自有办法。”

        “我要举报--南门花园私自出售公共车位,保安和物管坐收渔利,价格高得离谱。这违犯了物权法和反不正当竞争法。”

        “有证据吗?”

        “没有。”

        “那管不了。再说,这种事情没法管。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年轻警察盯着麻山,竭力显出体谅之意。“真累啊,最近全是这些破事。我三天三夜没合眼了,出了天大的岔子。我的枪丢了,我就快下岗了……我就说一遍,如果证据确凿,你们中的一位--你们自己商量谁顶,是可以选派一个人的--面临3-6个月的监禁。”

        “监禁?开什么玩笑。”

        “不开玩笑。”

        “你的枪真弄丢了?《寻枪》看过吗?”

        “没看过。”年轻警察抬起血红的两眼打量麻山,“好看吗?”

        麻山描述了一下情节,但结尾无论如何想不起来了。年轻警察摇摇头,“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办。”他看看麻山,又看看栗寒,“至于你们,关键在于,物管还没交出你们盗用公共安全物品的证据。”

        “什么意思?”

        “我们还没拿到监控录像,只能查找当晚的目击证人。一旦物管把它交出来……”

        “物管报了案,没交证据?”

        “这一点,目前对你们相当有利。派出所每天那么多鸡毛蒜皮,只要忙一阵子,这事也就过去了……我建议,你们低个头,认个错,芝麻大的事,为它坐牢不值当。”

        “那我们起诉物管,告他们渎职,滥用职权、中饱私囊、行政不作为、粗暴对待业主。”

        年轻的警察抬头仰望蓝天,额角渗出细汗。连绵的小区楼房像紧密碉堡。粗糙,庞大,坚硬。“我从没想过当什么警察。”他皱着眉头,似乎想脱下硬邦邦的警服,却紧了紧衣扣。“我他妈从没想过。你有什么办法?我们生下来,老掉,死掉,你没有一点办法。你什么也决定不了。”他闭上眼睛又睁开,“你们大概是我负责的最后一起案子。明天上午务必来一趟派出所做笔录。我走了,保重。”

        归家的汽车正在小区门口排起长龙,几个保安忙于指挥。风吹竹林,发出哗哗的响声。麻山仔细打量栗寒鼻梁上小小的黑痣,像是首次发现。她回头看他,说要抓就抓她吧,麻山说别傻啦,别傻。

        “我说真的。”

        “有我呢,傻瓜。”

        “认个错?”

        “绝不。”

        他们手挽着手回家。栗寒动手准备晚餐。麻山打开电视,撒贝宁又在大家面前卖乖了,还有一伙老不正经帮他打下手,谈什么理想和现实的差距。麻山睡着了,梦见一个孩子撅着胖乎乎的小脚走向栗寒。麻山笑出声来。猛然传来惊呼。麻山醒了,客厅已被暮色侵占。电视还开着,一条被雨水淹没的街上飘满不明物体。叫声来自厨房。麻山喊一声栗寒,没有回答。他奔过去。

        栗寒站在灯下举起食指。她被汤锅狠狠烫了。锅里沸水翻滚,还没来得及放入西红柿和鸡蛋。麻山把她拽向水龙头,用老陈醋冲洗伤处。她咬着牙。还好,不严重。之后晚餐由麻山料理,她坐在长脚凳上,看他来回奔走。“我是不是越来越笨了?”她说。麻山坚决否认,告诉她任何人都会出点小差错嘛。她连连叹气,说最近一段时间总有些心不在焉。麻山做了晚餐,夜色重得像铁,偶尔传来狗叫,背景是商业街儿童商店里的玩具风琴声,叮咚,叮咚。

        “好听。”她说。

        “什么?”

        “风琴。孩子的风琴。”

        “还行。听多了会烦的。就一个调调。”

        她偏着脑袋仔细听。

        “《梦之曲》?”

        “不是,应该是俄罗斯曲子。这旋律……”

        她闭上眼睛,很快把它哼出来了。一丝不差。的确是俄罗斯派头,充满镰刀斧头般的转折。

        “它适合在游乐园里播放。”她说。

        “就是。”

        “不适合小区。”

        “就是。”

        “你在听吗?”

        “听着呢。”

        “你不耐烦了?”

        “还好。”

        其实麻山已充耳不闻。他听见的是楼下超市循环喇叭一再喊叫的菜价打折声,女人招呼孩子回家的尖叫声。栗寒趴在桌上。风琴声似乎消失了(其实没有),她挺起身体,一手托住下巴。

        “我们拜访一下红棉袄?”

        “现在?”

        “就现在。”

        他们踩着幽暗的路灯光找到53栋,4单元半掩着,402房门紧闭。敲了半天仍无反应。他们站在深黑的飘散着莫名臭气的楼道里。栗寒趴在门缝上像小狗一样嗅着,回头冲麻山说,“快报警吧!”

        两名警察赶到后将门弄开,屋里涌出恶臭。麻山让栗寒原地呆着,随他们往里走。依然没有灯光,四周又臭又黑,警察不得不掏出手电照明。他们顺着气味来到卫生间,红棉袄就躺在澡盆里,两脚耷拉在澡盆两侧,双手抱在胸前,两眼直视窗口。下巴和肩膀生蛆了。

        麻山捂着鼻子往外跑。栗寒就坐在三楼通往四楼的拐角处,抱着膝盖,低声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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