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0章 现实幻听

雷洪被通知下午四点到成都茶楼的十四桌等候，四点半也不见有人来。他打开手机继续浏览新闻。一名专家将自己的食品安全调查报告取名为“易粪相食”。这个词语受《左传》中“易子相食”的启发。所谓“易粪相食”，就是每种食品的生产者都清楚自己制作的食品是垃圾，因此从来不吃，长此以往，每个人吃的都可能是垃圾。湖南省高校教师职称评委名单刚确定，参评教师即开始送钱。每天都充斥着这样的新闻，毫无办法。这些新闻从不同角度暴露了国人的精神面貌，思想品质的卑微自私，损人利己，是非不明。这些事发生在中国能让国人警醒吗？更令人不解的是，这些事能不能让那些掌握着国家大权的人有所思考，有点紧迫感，有点责任心。更重要的是采取必要的措施让国民的现状有所改变，不要把人丢到国外去。不要让伟大的中国人变成卑鄙的中国人。

        身处险境，却能忧国忧民，雷洪感到自己越来越接近古往今来第一高手——东方不败的境界了。

        两个穿西装的男人上了楼，余光扫一眼，一个他昨天见过，那个扎辫子保镖，另一个也许是司机。雷洪装不知道，低头看新闻。扎辫子那个走过来，问他是不是潘义平。雷洪还没来得及点头，他就抱怨：“说好让你在十四桌的。”

        另一个走过来，很得意地说：“老板赌你肯定不坐十四桌。”

        “开始那桌有人，我要是带枪，就能撵他们走了。”

        “老板说，你能一路跑到这儿来，就不是等闲之辈。”

        等闲之辈？看他样子，这四个字能写对俩就不错了。雷洪不看新闻了，他猜得换地方了。他刚进这茶馆时就想，这地方连个安全通道都没有，天天担心掉脑袋的人怎么喝得进茶呢？

        雷洪问去哪儿。他们也不说，带他进了昨天那辆SUV。雷洪跟基地人质似的罩个头套，闭会儿眼睛，半小时就到了，那就是没出成都。有山有水，还有几座仿造的小凉亭，应该是某个度假村。他跟着他们进了一家酒楼，里面包房的名字怪怪的，全是唐太宗、汉高祖、秦始皇之类的，雷洪心生疑惑，真是要跟他讨论复辟登基的事情？拐了两个弯终于停了下来，他抬头一看——隋炀帝。

        保镖司机两人分工具体，一个敲门，一个对雷洪搜身。门打开之后刚跨进第一步，扎辫子那个又对他搜了起来。雷洪陪个笑：“搜两次了，兄弟，你再摸一遍我就问你要小费了。”

        席上的老人哈哈大笑。这就是雷洪给王七的第一印象吧。

        服务员进来问可以上菜了吗。王七点点头，叫她先上两套餐具，等上二十分钟再上三套。雷洪转头望望，保镖司机都在垂首站着，他是贵客，他们只是看家狗。

        王七打量着雷洪：“你根本不是潘义平，潘义平在哪里？”

        “我也在找他，听说他到你这里来了。”

        “我有七八年没见着他了。我上回见他还年轻，现在我都老啦。”

        “我对他也不怎么了解，我们合伙做了单生意，前不久他玩起失踪来了。”

        “我还记得，是我帮他起家的，我刚认识他时，他又穷又酸。为此他非常感激我。但他恩将仇报，我老婆就毁在他手里，你知道吗？”

        雷洪摇摇头，说：“我没听说。他为什么动你老婆？”

        “我也很想问他！”王七激动了一阵，掏出烟，扔给雷洪一支，问他，“你说说，我看你的新闻了。你干吗杀潘义平？”

        “跟你一样，他动了我老婆，我成了乌龟王八。”

        “有意思。”王七转身对几个随从大笑着说。那几个人都支支吾吾，就像雷洪昨天看到的那样放不开。王七又看回雷洪，问：“为什么杀他？”

        雷洪搓着手，点上他手里的烟，说：“他搞我老婆。”

        “你们听见没有？啊？”王七又转身指着大笑，“潘义平把他老婆也搞啦！”

        王七笑了半天，看雷洪没动静，双手扶着桌子说：“说着好玩的？”

        “什么？”

        “一个玩笑？”

        “不是，是真的。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这都是耻辱，我其实不想讲。”

        “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我老婆坦白的，也不算坦白，说完她就要求离婚，跟他走。”

        “她说什么你信什么？你回去再问问她。”

        王七望着雷洪，头凑过来观察他，“笨蛋。”

        门开了，服务员陆续往里端菜。王七停住不说，夹了几口蕨菜让雷洪尝尝，说是野生天然的。雷洪动了几筷子，口感太柴，他始终认为菜也好，肉也好，种植养殖的反而比野生的好吃。

        “好多年前，潘义平搞了我老婆。为了大局着想，我让他走了。”王七嘴里嚼着蕨菜，嘴唇都绿了。雷洪真想告诉他，你吃完再讲，没关系，我雷洪最讨厌别人嘴里有东西还跟我讲话。“但是我是这一片的头儿，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搞我老婆，往我身上泼粪，我就跟他好说好商量，我说，你这么喜欢搞人家老婆，我要让你从此绝了这念头。”

        “什么意思？”

        “就是，他不可能搞你老婆。那年他三十几来着？反正被我切了。估计他再没碰过女人。”

        雷洪脑袋嗡的一下，那些幻听又来了。他靠椅子上，头向后仰。他想梦遥是怎么跟他说的，梦遥说：“我爱潘义平，我们两个在一起了。”是这样说的吗？男人女人在一起了不就是那个意思吗？多少个黑夜他被自己设想的他们俩偷情的画面折磨得生不如死，可，现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再想想，有确凿证据吗？比如，有没有那么一次，亲眼见过他们俩上床？可是，就算他们上床，他也抓不到啊。

        雷洪筷子都拿不起来，手抖个不停，撑着椅子站起来，问王七洗手间在哪儿？就在包厢里，右边那门。有点儿摇晃，三步走了十几秒。雷洪关门的一刻王七还在大笑。

        雷洪放水洗脸，看着镜子，这张脸还是自己吗？潘义平看上了梦遥，肯为她断指表决心，梦遥似乎也爱上了他，是这样的吗？难道，是纯粹柏拉图式的爱情，他们从来就没上过床。

        雷洪擦干脸，环顾洗手间。他本来计划，如果在公共洗手间，机会还多些，保镖总不能跟进来跟你比大。他下手也能方便点儿，再从窗户出去就行了。但这儿的厕所就在包房里，一个人进去反锁。雷洪摇摇头，回到座位，做了个抱歉的表情，也不知道说什么，猛吃两口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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