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9章 自称真凶的少年
城市已变迁得一塌糊涂。高耸入云的建筑降低了树的高度，宽阔笔直的道路忽略了树的浓荫，人行道旁种植的只是单调的杨树、梧桐，一到春天便到处散着令人生厌的飞絮，加上不断的破坏和整齐划一的修建，如今光凭一棵树，是很难区别这座城市和那座城市的。
吴伟正要外出，葛蕾推门而入。
“如果你要去吃午饭，那正好，要不要一起去？我有东西让你听听。”
葛蕾带来的是一个小型录音机。
“差不多有两个星期了吧。就在邓世荣的不在场证明被大肆地报道，舆论渐渐对他有利的时候，开始有人常常打电话到我的侦探社。”
唉，你听听看吧——葛蕾按下播放键。录音几乎没有杂音，非常清晰。
“是我。又打来了。”
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不，应该是个少年。
“我想跟你聊聊。警察那边怎么样了？”
此时，传来葛蕾低沉的声音：“好像还没有到可以找出你的阶段。你呢？”
一阵仿佛羽毛刷颤动般的轻音响起。看样子似乎是讲电话的青年在笑。
“我每天都去补习班上课，班上没有人知道我就是杀了那些人的凶手。他们经常在聊邓世荣跟那个叫小元的女人，可是都没有发现我才是真正的凶手。”
葛蕾在这里暂停。一会儿之后，吴伟发出仿佛喉咙僵掉一般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
“这是什么？”
葛蕾很冷静地说：“自称是诈领保险金连续杀人案的‘真凶’的声音。”
“胡说的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葛蕾回答。“八成是有妄想症的寂寞高考复读生吧，暗地里把自己当成是这个大案子的凶手，以此为乐。”
“可是他为什么打电话给你？”
“他本人说是在电视上看到我。”
葛蕾是亚韵生前委托她调查她丈夫的私家侦探。亚韵遇害之后，消息灵通的电视台记者立刻找上葛蕾，穷追不舍。葛蕾觉得与其耗费精力躲着他们，倒不如答应他们接受一次采访要来的更有效，于是大约是在一个月前，她上了电视。
葛蕾没有发表任何具体的意见，她避开了所有问题，不过侦探社的招牌——虽然打了马赛克——却还是出现在画面上了。
“打电话的人说，他清除了画面上的马赛克，知道了侦探社的招牌。他好像对机械方面很行。”
吴伟打了个喷嚏，其实他原本想冷冷地哼一声嘲笑。
“他说打给警方只会被忽略，可是打到我这里的话，应该会好一点。托这种人的福，我常常接到有趣的电话！”
“这种事常有。”吴伟不屑地说。“不用理会这种人吧？他不久就会玩腻，找别的目标了。”
“打电话的人，说要来我的侦探社。”
吴伟沉默了一下，然后他奚落地说：“然后呢？葛大侦探，你怕了，要我保护你，是吗？”
葛蕾没有理会，用一样平静的口气说：
“我觉得还是你去见他比较好。警方现身的话，他或许会有所警戒，不过你只要躲在隔壁房间就行了。我认为有必要好好听一下这号人物说的话。”
接着，葛蕾语带笑意地说：
“反正警方好像也还没找到可以突破瓶颈的地方嘛！”
吴伟又打了个喷嚏。他可能是想反驳什么。吴伟知道葛蕾对亚韵的遇害，自己没有保护好她的事，非常自责。这等于是伤了她身为名侦探的自尊，所以葛蕾是来真的。
第二天下午三点左右，葛蕾说那位神秘人打电话来了。在刑警大队等着的吴伟风快赶到侦探社。
“你叫我躲在隔壁房间，可是根本没别的房间嘛！”
吴伟这么抗议，葛蕾不当一回事地说：
“可以关上厕所的门，坐在马桶上。”
吴伟什么也没说，两个人各就各位——大概等了两个小时左右。电话响起，葛蕾拿起话筒——是那个复读生打来的。电话很快就挂断了。
“他说不舒服，改明天。”
葛蕾没有特别失望地说道。吴伟走出厕所，打了个哈欠——葛蕾听见呻吟般的声音。
“那明天也要这样吗？”吴伟夸大悲惨地说道。
“是啊。”
“直到那家伙过来？”
“没错。”
“喂，你要我见有妄想症的复读生，目的是什么？”
吴伟喝着咖啡问道。葛蕾回答：
“我有个异想天开的假设。”
“喂！”
“为了让你们接受我的假设，作为参考，我觉得先让你们实际看看打电话给我的那个复读生比较好。”
第二天也是过了下午三点，葛蕾来了联络。吴伟急忙赶了过去。
接着又是等待，不过这次的等待有了回报。大约一个小时后，葛蕾的侦探社门口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吴伟躲在厕所，他的肩膀开始变得有点僵硬。
“你就是葛蕾侦探？”
一个温和、可爱的令人意外的声音这么问，是个乳臭未干的大孩子。
“没错。”葛蕾回答。
“你知道我是谁吗？”
“打电话给我的人，对吧？”
“是啊。我可以进去吗？你有照约定，没叫警察吧？”
“你可以自己看看。”
传来轻巧的脚步声。复读生走进室内了。他坐了下来，椅子发出倾轧声。
这个年轻人很开朗又饶舌。他说他想和葛蕾“面对面”好好谈一次，还说目前他还没有被列为侦查的对象，以后应该也不用担心会被抓到。
“因为邓世荣和小元，被杀的四个人都和我毫无瓜葛嘛！”
“在这里说出这种事好吗？”
对于葛蕾的问题，他一副听到笑话似地开心大笑。
“只是自白，并不能成为证据吧？而且我才没笨到留下物证呢！”
“你为什么要杀害那些人再嫁祸给邓世荣和小元呢？”
复读生可爱的声音顿时充满了热情。
“因为很有趣啊！超刺激的呢！”
第一次看到邓世荣是去昌鲜楼用餐的时候——他这么开始叙述。
“看到那个人的时候，觉得他超自大的，一副装酷的样子……让人有一种根本不会把我这种人看在眼里的感觉。他长得很帅，身材又好，所以我对他产生了兴趣。那种一脸‘我是世界第一’的人，我最有兴趣了。”
他说他委托征信社调查过邓世荣。
“所以他的事我一清二楚，不管什么事我都知道，真的。”
“你还真有钱呢！”
“当然了。钱，我多的是。我爸跟我妈一心只想要我考上大学，所以只要我开口，他们马上就会给我钱。他们帮我租房，也让我买车。我已经是个大人物了，只是不像邓世荣那么不要脸，没有到处宣传而已。”
杀害邓世荣身边的人，再嫁祸给他和他的情妇，是要“告诉邓世荣谁才是老大。我就是老大。开餐厅、有漂亮的太太和情妇什么的，根本不算什么。只要我缜密地计划，想要引发什么样的风暴都没问题。”
“那么邓世荣有不在场证明，对你来说是个重大的失误吧？”
“也不会啊！因为这一点我早就计算进去了。我知道要不了多久，他就不会有嫌疑了，因为他根本什么也没做嘛！现在警方很窘吧？我比警方聪明多了。”
偷听的吴伟像鲸鱼喘气一样叹了一声。
“可是邓世荣和小元成了明星，你默默无闻，他们却成了名人，这不是很不公平吗？”
复读生“呵呵”地笑。
“所以我才来找你商量啊！差不多该把邓世荣他们拉下台了。他们不过是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罢了。我想该是发表犯罪声明的时候了。”
“嗯……”
“所以我想请你帮忙。可以帮我跟新闻媒体传个话吗？警方对这种事总是笨手笨脚的，一点用都没有。你的话——哪，你可以直接联络上采访你的电视台吧？告诉他们，可是直接采访我——采访真凶。好吗？”
“这样应该可以拿到一大笔演出费吧？”
复读生发出“呸”的声音。
“我才不要什么钱，钱不是问题，对吧？我才不是那种小角色。我只是觉得应该是告诉愚蠢的世人的时候了，我想让世人知道真正了不起的人是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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